关灯
护眼
字体:
《神木无娑传》第一章 轻舟东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明阳高照,映着江上浩浩流水,远处一群水鸟拍打而起,阵阵鸟鸣荡漾在整个江上。江风吹拂,带来阵阵荷叶的清香,即便夏日气息炎炎,却也难以将这轻柔的香气赶去。

一道嘹亮的歌声自远处渐渐传来,仿佛是在天边的一角,一只不起眼的小舟从米粒大小渐渐浮现在江面之上。

撑船的是一名老者,带一顶略显破损的旧草帽,穿一身几处补丁的旧麻衣,裤腿高高挽起,脚上只是编了一双草鞋,许是常年在水上生活的缘故,这双脚显得尤为粗糙。

小船的后方,是一位白衣少女,穿一件白玉锦绣金娟纹边裙,腰间镶珠翠绣金凤青丝带,生得肤似雪砌,发如墨染,年纪轻轻,已生得明艳绝伦,容色绝美。

少女一边唱着无名的歌谣,一边露出莲藕般的手臂轻轻拨打着船边的水流,偶尔掬起一捧向远处洒去,但见飞露莹莹,在日光下折射着绚丽的彩虹。

撑船的老者忽然对身后的少女说道:“小姐你看,那边就是岸上。”

少女闻言,抬头向这边看来,说道:“果然是好大一片陆地,原来师父没有骗我啊。”说着又在船上站了起来,踮着脚不断向岸上打量。

那老者复又说道:“岛主他怎会欺骗小姐,只是这边不像岛上,小姐行事可要万万小心。“

少女皱了皱眉头,说道:“只是出来匆忙,忘了向师父请教,真不知这中原武林,都有哪些名家?“

那老者一边撑船,一边悠悠说道:“论及当今武林,武功高强者应当数‘离岸门主,天圣圣王,五元驻步,元桑岐黄’这四人。“

少女好奇地问道:“这离岸、元桑我倒是早就听说过,但是这天圣圣主,五元驻步又是什么来头。”

撑船的老者微微靠了靠身子,将身上的衣服又折了折,才又说道:“小姐你知道离岸、元桑却不稀奇,毕竟那是楚尊者当年一手建立起来,但当年有一位不逊色于楚尊者的旷世天才叫做‘释盘陀’不知小姐你可曾听闻过?”

少女点了点头,说道:“这人名头大得很,我又岂能不知,我这次来到中原还想专门去一趟当初他们大战之地呢。”

那老者笑道:“那位释盘陀也是位心高气傲之人,当年来到中原目的就是趁着中原武林式微令众人以他为尊,可惜事有巧合,教他遇见了楚尊者,当初太湖一战,此人受挫之后,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在无娑寺中苦修二十年,这才出山传道,以六藏秘技创立无娑六派,论起来,到还比神木五门多上一个门派。”

少女摇了摇头,说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将在勇而不在广,这人虽然本事不小,但气量胸襟却差了太多。那么如此说来,所谓的天圣、五元就是那无娑的名号喽?”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无娑一脉,武艺绝伦,论及实力,不在神木五门之下。”

少女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向那老者问道:“那如果我跟这几人想必,如何?”

老者闻言又仔细打量了这少女一眼,但见她一脸希冀的样子,心知她不是拿自己寻开心,这才说道:“小姐天赋异禀,若是行走江湖遇上一般人应该不是小姐对手,但我刚才说的那几人也都是人杰,或许小姐天赋更胜一筹,但那几人无不是日夜刻苦,倘若真的交手么……”言下之意,显然是眼前之人远不及那几个名声在外的高手。

少女闻言,却并没有多少失落,反而笑道:“那都是我懒得学,那些功夫,我要是用心早就会了,不过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丢了咱们的脸面,若是真有必要,我就寻上门去,将这些大高手一一打服,教武林中人谈起高手之名的时候都能想到我赵雪莹的名头。”

听到她这样的言语,这老者也是一脸郁闷,说道:“小姐,你这次前来中原可是有要事要办,还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少惹是非,免得到时候又要挨罚。”

说起挨罚两字,赵雪莹终于露出了一丝忌惮的神情,整个人就像瘪了的皮球一般坐在船舱上,对着那老者说道:“知道啦知道啦,难得出来一次,你就别老絮絮叨叨啦,我知道有正事要办,但是师父也说啦,让我自己要玩的开心,你可别再泼我冷水了。”

那老者说道:“我只是担忧小姐而已,如果小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无法向岛主交代啊。”

赵雪莹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答应你,不去胡乱闹事,不过如果人家欺负到头上了,又该如何?”

那老者嘿然一笑,露出两派熏黄的牙齿,说道:“那还用说,咱们虽然不想惹事但也绝不做那任人宰割的怂包。”

赵雪莹听到这话,终于展颜笑道:“这就对了嘛。”、

说话间,船已经临近岸边,赵雪莹轻轻一跃,便已到了岸上,那老者站在船上,说道:“小姐,行走江湖,多多小心,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只消亮明身份,一切无虞。”

赵雪莹回头扮了个鬼脸,说道:“知道啦,你赶紧回去跟师父报个平安罢。”

老者听闻此话,这才调转船头,离岸而去。

赵雪莹并不认识中原道路,只好沿着大道背海而行,她自幼习武,有一身了不得的轻功,虽说没有刻意全力施展,但仍旧是足下生风,半晌之后,竟然已经来到了江州城外。

江州城乃是靠东南沿海的第一城池,加上最近正是东南风起,恰是最为繁华的季节,是以赵雪莹一进城就为眼前的场面深深震撼。

她自幼从海岛长大,十余年来从未踏足大陆,莫说城池高阁,便是连市井街坊都不曾见过,此刻漫步在江州城的街道上,忍不住这也好奇那也好奇,不停地在街市间穿梭。

直到日上三竿,赵雪莹才感觉腹中中空,阵阵饥饿感涌上来,恰好一边的客栈正在吆喝,赵雪莹在岛上吃了十几年,纵然那位岛主抓来不少名厨专门做菜,但她仍旧对这中原的饭菜颇为好奇。

店铺门口招揽客人的小二早就注意到了这宛若明珠落尘的女孩,这姑娘不但容貌秀丽而且打扮华丽,俨然是位贵客,故而一见到她向自家店门口走来就连忙迎上去道:“姑娘一路奔波辛苦了吧,快来试试我们店里的招牌菜,保您吃一顿想三顿。”

赵雪莹嫣然一笑,说道:“好啊,就在你们这吃了。”

“好嘞,上座一位。”那店小二高声喊道。

赵雪莹在大厅的一角落座,刚刚坐定,就有一人走进店来,赵雪莹向此人打量而去,但见此人身形魁梧,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穿一身青灰色的旧布袍,许是赶路匆忙,已落了灰尘,浓眉大眼,宽鼻阔口,脸上虽有倦色,但目光顾盼,颇具威严。

赵雪莹心中暗道:“此人好生威势,而且步履坚定,气态从容,与自己师父相比,却是另一番风韵。”

那人在厅中审视了一番,也坐在了角落之中,离赵雪莹这边却是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赵雪莹瞧见此人行走坐落颇具威严,忍不住好奇的一直向着他那边打量。

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自己,转眼一看也是瞧见了在角落的赵雪莹,发现有人注视自己,那人容色上却并没有什么异常,依旧只是从容的喝酒吃肉。

“这人好大定力。”赵雪莹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声。

正感叹间,门前却又走进一人,但见此人约么二十余岁,穿一身玄白轻衫,腰间悬着一口长剑,方长脸庞,剑眉薄唇,单论面目,却也称得上是俊美二字。

这人走进屋来,先是扫视了一番,直到瞧见那先进来的男子,这才在一旁落座,赵雪莹瞧他此番,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一声,这后来之人显然是对着先前之人所来,只是不知具体原因如何。

那两人只是各自落定,却只是各吃各饭,并没有半点交集,赵雪莹有心瞧他们两人关系,但饭菜一上却是将这些事全都抛到脑后,待到酒足饭饱之后才发现那两人才只吃了一半,赵雪莹眼看自己吃完,也就没了待下去的理由,当即招呼小二结账。

那店小二应声而来,赵雪莹正欲结账,伸手向着腰包一摸,神色却忽然一变,急忙又在腰间摸了几下,却依旧是空空如也。

那店小二何样客人没有见过,一件她此番神情,心中已经猜到大半,忍不住也是换了一副姿态,说道:“这位姑娘,还劳您结账。”

赵雪莹此刻又气又羞,窘迫之下,只好说道:“店家,我这……我这钱包许是被人偷了……”

那小二冷笑一声,说道:“这位姑娘,瞧您也是人模人样,怎么能干出这样厚颜无耻的事情呢?”

赵雪莹心知理亏,但她刚刚来到中原,并不通人情世故,当即说道:“我这就出去找找我的钱包,找到之后我一定回来结账。”

那小二听到她如此说,面色更是一变,但显然是顾忌到周围的宾客,说道:“那可不行,如果你一走了之,我可没办法跟我们掌柜的交代”一边说着,那店小二便伸手向她抓来。

赵雪莹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眼看着一个陌生男子向她伸手抓来,情急之下,伸出一只玉手抓住了桌子上的筷子,在掌中一转,直向那店小二的手上阳溪、阳池两处穴位点去。

那店小二只是寻常人物,哪里躲得开她这快之又快的两下攻势,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吃痛,忍不住哎呦一声,连连退后了几步,再看向自己手腕,但见已经红彤彤肿起了一圈。

那一旁的两人在赵雪莹说出自己没钱付账的时候便已经看了过来,但多是抱着好奇的态度,直到赵雪莹露出了这一手功夫,那两人的脸色却都是为之一变。

那后进来的白衫少年站起来道:“敢问这位姑娘使得可是古尊派的‘大小阴阳杵’的功夫?”

赵雪莹心想此人好生眼力,自己只是用筷子使了一小招,此人就能一语道破,着实了得,当即大大方方承认道:“不错,我使得正是大小阴阳杵的功夫。”

那少年听她如此说,不由笑道:“敢问姑娘师父可是古尊派掌门袁龙驹袁老前辈?”

赵雪莹皱了皱眉,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少年朗声一笑,说道:“在下李安歌,大正派大弟子,咱们无娑一脉,同气连枝,区区小事,姑娘不必为难。”说罢,他自怀中取出一锭白银,向那店小二说道:“这位店家,这位姑娘的客我请了。”

店里闹了这么大动静,那掌柜的已经去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正走到大门口,却恰好撞见了李安歌为赵雪莹出头的一幕。

赵雪莹终于从方才的窘迫之中解脱出来,当即颇为感激的向着李安歌一笑,说道:“多谢李师兄,小妹赵雪莹,这厢有礼了。”

李安歌却是疑惑道:“赵姑娘,恕在下孤陋寡闻,以前倒是从未听说过古尊派有姑娘这么一位弟子。”

赵雪莹笑道:“小妹一直在门派中练功,从未在人前露面,这是我第一次行走江湖,李师兄不认识也属正常。”

李安歌点点头,向那门前一望,却见到那掌柜的仍然领着一群打手在那边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掌柜的,多有叨扰还望谅解,若是这些银子还不够,你大可明说。”

那掌柜的笑了笑,说道:“这位少侠,我们做生意的讲究个和气生财,这位姑娘若是只欠了些帐,也就罢了,大不了我开门做生意,就算请她一顿,但是这位姑娘却伸手打了我的伙计,却又当如何?”

李安歌说道:“那伙计只是教我这师妹击中了手上穴道,只消两日即可消肿,我这里代我这妹子道歉了,万望海涵。”

那掌柜的说道:“我这人向来讲理,绝不会讹人哪怕一文钱,只是我做事向来讲究公平,既然这位姑娘伤了我伙计的手,就不如原样奉还。”

李安歌眼睛一眯,说道:“掌柜的这番话,有些过分了吧?”

那青袍汉子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瞧着眼前的这群人,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神情,偶尔吃些饭菜,也是神色肃然。

那掌柜的似乎早有所料,说道:“这里可容不得一般人撒野。”又向身后几人示意了一下,那几人手持几根长棍,隐隐将他二人围在中间。

赵雪莹没想到刚来到中原的第一顿饭就出了这么多事情,一时间有些心神无主,不由得向李安歌看去。

李安歌瞧她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心肠一软,心想瞧她这番神情到真的像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叹了一口气,说道:“赵师妹,你且过来,他们可没想善了此事。”

赵雪莹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李安歌那边微微一靠,李安歌将手中宝剑负到身后,单单只是拿起桌上酒杯,对着那几名打手说道:“诸位若是执意如此,可不要怪在下无礼了。”

那几名打手挥棒而上,李安歌担心他几人伤到赵雪莹,身形一动,已经来到了赵雪莹身前,继而手中酒杯一动,已有数滴酒滴向着那几人飞去,他这一手使得是本门“分水功”的暗器手法,是一门以少打多的高明本领。

那几名打手只是横行乡里的泼皮无赖,平日里只是仗着拉帮结伙欺压寻常百姓,哪里遇到过这无娑一脉的人出手,仅仅一个照面,众人只觉得眼睛一痛,原来李安歌弹出的数道酒滴已经不偏不倚,飞进了他们的眼睛里。

李安歌一击得手,伸手向前一揽,已经攥住了那当首一人的长棍,那人眼睛吃痛,手上已经没了力气,李安歌只是轻轻一拽,那长棍就已经脱手而出,李安歌嘿然笑道:“我可从没学过什么棍法,诸位可有苦头吃了。”说罢,手上一松,那长棍的一段已然被他握在手心之中,李安歌单提这根长棍,俨然是一副使剑的态势,伸手凌空点了几下,当即笑道:“是跟好剑,就是长了些,好在捅不死人。”

他嘴上说着,手中长棍却已接连递出,但见棍影重重,已经将那几人笼罩在其中,那几名打手那里见过这样精微奥妙的武功,正为之吃惊之际,忽然感到身上梁门、神藏等几处穴道纷纷吃痛,继而一道大力自胸前袭来,几人躲闪不及,纷纷被李安歌手中的长棍捅到胸前,一时间都跌坐在地,有人还想着挣扎起身,却只觉得胸中气闷,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不由得踉跄一下,又跌坐在地上。

那掌柜的显然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遇到了如此高手,眼瞧着自己找来的这几个打手或者跌坐或者仰面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心中也是又惧又悔,眼看着李安歌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忍不住倒退几步,狠狠咽了口口水。

李安歌走到那掌柜的面前,伸手将长棍往地上一戳,抱拳说道:“在下一时唐突,还请掌柜的宽恕则个。”

那掌柜的早已经被他一身功夫吓破了胆,此时此刻哪里还敢再生波澜,当即颤颤巍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哪……哪里,少侠光顾本店,那是小店的荣幸,是小人有眼无珠,没瞧出少侠的不凡……呵呵……今天的饭菜,全算小人做主请客,还望少侠赏个金面。”

赵雪莹瞧着这名掌柜的顷刻之间就换了一副嘴脸,不由得噗嗤一笑,那掌柜的还以为她仍旧不肯善罢甘休,连忙说道:“这位……这位仙子,还劳您劝劝这位少侠,小店本小利薄,实在经不起折腾啊。”一边说着,一遍又连连给赵雪莹做了几个揖,生怕惹了这位仙子一般的姑娘生气。

李安歌冲着赵雪莹一笑,说道:“赵师妹,你瞧应该如何处置?”

赵雪莹心想自己从未遇见此类事情,难免不分轻重,当即说道:“既然是师兄出手,小妹当以师兄马首是瞻。”

李安歌点了点头,对那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本不想坏了这一团和气,此事是我这小师妹有错在先不假,但我们一来愿意赔礼道歉,二来愿意承担损失,但你却依旧心怀不轨,我们情急出手,实属无奈。”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称是。

李安歌笑道:“那便是了,既然我们为我们所作所为道了歉,也请掌柜的给我这师妹道个歉,咱们也就算结清了,你看可好?”

那掌柜的本来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打算,没想到李安歌只是要他简简单单的道个歉,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仿佛生怕李安歌反悔一般走到赵雪莹面前,深长一揖,说道:“是小人唐突,还望姑娘海涵。”

赵雪莹一时间之觉得哭笑不得,心想本来是自己吃了顿霸王餐,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掌柜的向自己道歉,开口说道:“此事是我不对在先,掌柜的不必如此。”

那掌柜的乃是多见世面的人精,仅仅一个照面便已经瞧出来赵雪莹当真是不谙世事,便顺坡下驴,说道:“多谢姑娘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众人眼见事情平息,也都纷纷四散而去,赵雪莹走到李安歌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这次多谢李师兄出手相助,小妹多谢了。”

李安歌瞧了一眼那位青袍男子,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妹,你方才所遇之事实在是微不足道,咱们眼下可有个大麻烦。”

赵雪莹瞧了瞧那位青袍男子,但见他依然是神情自若,自顾自的在一边吃吃喝喝,浑然没有什么威胁可言,但一旁的李安歌却是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不禁教赵雪莹觉得极为诡异。

那青袍男子不紧不慢,将一桌酒菜吃了个精光,这才将目光转到李安歌他们这边,李安歌教他这眼神一看,只觉得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但心想自己身旁有人,只好咬了咬牙,强行迎上了那人的目光。

那青袍男子又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好一位少年英雄,足下能仗义出手,又不至于抛下同门,足以称得上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这青袍男子声音极为粗狂,言语之中,气势自生,赵雪莹久在海岛之上,所遇所见除了一些仆人,也就是那些在大海上迷了方向,不慎漂流到岛上的落难之人,这些人要么神情顿萎,要么是有求于人,言语之间哪里有这样的气魄。此时瞧见此人举止,就算是赵雪莹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好一条汉子。

李安歌听他如此说,当即抱拳拱手,说道:“能得到凌门主赏识,倒是在下的荣幸了。”

那青袍男子点了点头,说道:“瞧在你也算是一条好汉,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我可以放你离去。”

李安歌说道:“凌门主,是你伤我大正派人在先,非是我执意纠缠,只是大仇不得不报。”

那青袍男子眉头一皱,说道:“我三番五次跟你说过此事非我所做,你不去追寻真正的凶手,反而在我这里多费时间,岂不是缘木求鱼?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这才接连劝你,若是你再纠缠不休,可莫怪我手下无情,我凌仲默这一生固然杀了不少恶人,但死在我手下的英雄好汉却也不少,你可莫要觉得我不舍得出手。”

李安歌说道:“关于此事,我们门中自然是查了又查,但纵观天下,能够以‘焚心炁’伤人的,除了凌门主,又能有谁?况且神木匣本来是贵门重视之物,思前想后,凶手只能是凌门主一人。”

凌仲默面露不耐之色,伸手制止了李安歌接下来要说的话,复又说道:“眼下既然你同门在此,必然是多了几分把握,不如这样,我就坐在这里,如果你们两个能在十招之内教我移动半步,我便随你去一趟大正派,如果你们连这点功夫都没有,那么与我交手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不如就此离去,好好查查真凶是谁,如何?”

赵雪莹心想看此人言谈举止,显然不像是做了事不认之人,但眼下既然自己已经站在李安歌这边,也只好便宜行事。

李安歌似乎并没有因为凌仲默这句话而放松心思,反而眉头紧锁,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凌门主可是说话算话?”

凌仲默点了点头,说道:“自然算话。”

李安歌长舒一口气,转身对赵雪莹说道:“赵师妹,方才见你出手不凡,若是一会有什么变故,一定记得赶紧走。”

赵雪莹不知他为何如此交代,也只好点了点头,凌冲默听他此话,不由得说道:“没想到你居然不用这么好的一个帮手。”

李安歌说道:“这是我大正门与凌门主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我这师妹进来。”

凌仲默笑道:“是条汉子,单凭你这番作为,今日,我不伤你。”

李安歌并不推辞,点头道:“多谢凌门主了,请赐教。”说罢,他手中长剑已然亮出,直向凌仲默刺去。

他这一手使得是大正派“太仆玄剑”,与刚才戏耍那群泼皮无赖的功夫判若云泥,就连凌仲默瞧见他出手也是神色肃然。

李安歌长剑一挑,连刺他周身几处要害,凌仲默却是不慌不忙,但伸出一双肉掌便将这些剑招系数拆解。

李安歌眼瞧着自己的攻击被尽数化解,心中不禁暗暗吃惊,此时不知不觉,已经交手了七八招,眼看马上就已经到了十招之约,自己却依然奈何不得此人,陡然间心思一动,心想他说的只是让我逼他离开此地,只消毁了这座椅,还愁他不起身不成?心念及此,他手中剑招一变,看似向凌仲默刺去,却生生在半空兜了个圈子,斜斜向着凌仲默的座椅削去。

凌仲默显然没有料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功夫,后知后觉之间已经为时晚矣,但见剑光一闪,那座椅的一腿已经被李安歌砍下了一截,李安歌心中一喜,正欲继续出剑去砍那其余几根椅子腿时,凌仲默却已经挥掌而至,李安歌警觉陡生,心想此时抽检回撤却也是必输无疑,当即咬了咬牙,不闪不避,仍向着那椅子腿砍去。、

凌仲默瞧见他这一副以伤换伤的打法,心中也暗暗吃惊,但见他长剑马上又要得手,忍不住沉声一喝,内力激荡而出。

李安歌只感觉那长剑顿时犹如陷进泥沼一般变得沉重无比,明明仅仅只有半寸距离但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无法前移半分,继而那剑柄竟突然变得滚烫,李安歌只觉得好似手上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一般,忍不住手上吃痛,松开佩剑。

但听得仓啷一声宝剑落地,李安歌也忍不住退后了几步,而凌仲默依然安安稳稳坐在那少了一根腿的座椅之上,只是面色透红,一双眸子盯着李安歌,直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焚心炁。

李安歌瞧见凌仲默那透红的脸色已经明白,这便是此人那闻名天下的绝技“焚心炁”,而自己当时之所以刺不下去那一剑也全是因为此功的神妙。

凌仲默看向李安歌,忽然朗声一笑,大声说道:“哈哈,凌某纵横江湖十余年,像你这般年纪能逼得我使出焚心炁的还是头一个,只是今日之事,终究是你李公子输了。”

李安歌听他如此说,不由得一怔,但瞧他一身慨然正气,说话谈吐又是豪迈至极,实在忍不住在心里想到:这人当真是好生光明磊落的一条汉子,他方才明明有机会置我于死地,却为何又只是防守?他这样一身功夫,眼下想要取我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却又为何迟迟不下杀手?难不成我当真是错怪了一条好汉?

凌仲默对他这番心思浑然不觉,复又说道:“李公子,你眼下虽然武功不及我,但只消你勤加苦练,自然可以将大正派武功的玄妙之处一一掌握,到那时咱们再比过,看看是我的焚心炁厉害还是你大正派武功更胜一筹。”

李安歌拾起佩剑,看向凌仲默说道:“凌门主,难道暗害我大正派的当真不是你?”说完这话,李安歌不禁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此话一出,难不成还指望人家承认不成?

凌仲默却是说道:“我眼下也不知道是谁出手,但这焚心炁却着实只有我一人练成,至于究竟凶手是谁,眼下我说了只怕你也不信,还是等你们自己查明之后再论罢。”

李安歌盯着凌仲默,但见他说话坦坦荡荡,实在不像在欺骗自己,当即咬了咬牙,说道:“凌门主,眼下我不是你对手,今日之事也只好到此为止,但我门中那‘神木匣’你却无论如何都要交出来。”

凌仲默叹了口气,说道:“李公子,非是我不愿意交还给你,只是此物关系到我‘神木’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况且你大正派最近方遭变革,倘若交换给你,对你大正派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李安歌正欲说话,凌仲默却忽然伸手制止,复又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待我将冒充我之人查明之后,再请贵派之人来我岸离门,共同探究神木匣之秘,如何?”

李安歌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让步,心想今天单凭自己本事是决计没办法奈何此人了,也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我信任凌门主,那此事就此说定,我这便回宗门禀报此事。”

凌仲默笑了几声,将钱付了,继而转身而去,李安歌动了动脚步想要追上,却只是在门口看了看凌仲默的身影,直到那魁梧的身躯渐渐隐没在视线的尽头,李安歌也并未动身。

耳听的身旁窸窸窣窣,却是赵雪莹走了过来,李安歌不禁好奇地问道:“师妹,你看此人如何?”

赵雪莹说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他光明磊落,话里不像掺假。”

李安歌苦笑两声,说道:“我也是这种感觉,可要是我感觉错了,那我可真成了门派的醉人了。”

李安歌是个生性洒脱之人,只是感慨了一句就不在在乎此事,反而是向赵雪莹问道:“不知袁前辈安排师妹此次下山所为何事?”

赵雪莹说道:“他……呃……他让我下山……是为了……为了……一件宝物……”

李安歌恍然大悟道:“难不成师妹也是为了‘神木匣’而来?”

赵雪莹连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唉,只是可惜神木匣被方才那人夺走了,我可怎么回去复命啊?”

李安歌忽然笑道:“师妹说那里话来,那‘神木匣’共有七件,方才凌门主只是拿走了一件,还有六件流传于江湖之上,你要是不嫌弃,不妨咱们同行一段路。”

赵雪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李师兄了。”

李安歌笑道:“师妹多礼了,袁前辈当年与我有恩,况且无娑一脉同气连枝,这是我应尽之事。”

赵雪莹心中却是想着,只是不知道他日你当真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当如何,既然如此,也就只好将错就错了,况且那‘神木匣’恐有古怪,也得细细查明才是。

可就在赵雪莹心中正为之思索之际,李安歌却忽然面色一红,紧接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