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花铃想继续绷着脸，可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她，嘴中还不肯服输：“你哪里需要得了我。”

“你……”楚月寒沉默下来。

“就这么定了。走。”

楚月寒朝着那残破的宫门抬了抬下颚：“锁了。”

那颇有意味的“鬼哭狼嚎”还在不断地盘旋在夜空下。

“你武功那么高，这墙难不成还跃不过去？”诸葛花铃眼角一挑，反问道。

楚月寒无奈，只得搂着她翻墙进了霜芜园。

（之前都未曾上锁，现在怎么好端端的锁了起来？）

他回望了一眼背后紧闭的大门。

夜晚的冷宫中，那些不修仪容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或者躲在某个角落里，活脱脱像一个恶鬼在盯着你看；还有一些如同失了魂魄呆坐一处，仿佛已经死去；一眼望去，基本看不到神志清醒的了……她们正在争抢着那些洒落在地上的饭食。

他看到了那个尖叫的女人。

也许是今天派饭的小太监心情不好，将那些吃食全部倒在了地上，一股浓浓的馊味儿散得到处都是。

饶是这般，却还是让那些快被饥饿逼疯的人两眼放光。她们趴在地上和泥带土地将这些“泔水”塞进肚子，一口一口直愣愣地吞下肚。

在这里，人性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诸葛花铃面对着这场景，几乎站立不稳，跌进楚月寒怀中。

她反复呢喃：“救她们！你快救她们！”

“救？怎么救？”楚月寒看着这画面，心口又涌起一阵刺痛。

“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救不了她们？”诸葛花铃哀求似的看着他，“偷钥匙，放她们走！让她们跑掉！”

楚月寒面色清郁：“你别冲动。我会想办法。贸然行动只会被降罪。”

“豁~原来你就是怕连累到自己才不敢的，对吧！行，我自己来！”

“你不去我去！”

楚月寒一把拽住她：“不可以！”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薄怒。

“我现在送你回去。”顿了顿，他道，“我还有些东西要查。”

他一把搂起诸葛花铃又越出了宫墙。

那里头吵吵闹闹争抢饭食的声音仍隐隐可闻。

“我现在见到你就觉得恶心！”诸葛花铃看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道。

楚月寒震惊地凝视着她，心脏猝然一阵绞痛。他死死按住胸口，几乎不能自持。缓了口气，他扬手劈晕了诸葛花铃，将她送回了舞韶宫，吩咐宫人好生伺候。

楚月寒深深看了一眼她的睡颜，随即匆匆转身离去。

他不敢多看多想——心被针扎剑搅的滋味实在难捱。

霜芜园。

此时的喧闹已经停止。

他站在那个疯女人的面前，很久都没有开口——自己该如何进行一段开场白？又如何鉴别真疯假疯？

疯女人还在仔细地扣着被踩进泥地里面的饭粒，取不出来的便俯身下去努力地舔了舔。

“你别吃了。”楚月寒一把拉住她，柔声道，“我这里有。”

他缓缓蹲下，轻柔地拉过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仔细擦了擦。

疯女人很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被擦干净。

“……神仙……”

楚月寒将她拉到一旁隐秘处，从袖中掏出自己常备的干粮放进她掌心。

他细声柔语：“吃吧。”

疯女人还是傻傻地看着他。

楚月寒撕下很小的一个角落慢慢塞进嘴里：“看，吃的。”

疯女人还是瞪着他。半晌，她看了看手中干粮，突然狼吞虎咽起来，一度被呛了好几次。

“慢点，不急。”

疯女人将最后一块干粮直直地塞进嘴巴，又眼巴巴地看着楚月寒。

“抱歉。我……下次好么？”

疯女人咽了咽口水。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看了看身旁爬满苔藓的宫墙，准备跃出去。

这时，疯女人再次激动地大叫大喊起来！

“大皇子是被陷害的！大皇子没有逼宫啊——！！！”

“都是魔鬼骗人啊——都是魔鬼啊！！！”

“魔鬼蒙蔽了奴婢的眼睛！！！魔鬼指使奴婢干的啊！！！”

“大皇子是冤枉的啊！！！！”

她死死瞪着楚月寒，不断地重复这些话，仿佛楚月寒就是那个魔鬼。

楚月寒静静凝视着她，顿了顿，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好，我知道了。”他低低应了句。

疯女人瞪着他又叫了几遍，忽地，宛如不认识他一般，眼神涣散的一步三晃消失在了黑暗中。

楚月寒也纵身翻了出去，折返回舞韶宫。

此时，诸葛花铃已不见了影子。

“她人呢？”

“诸葛神巫醒来后就找了个篮子，提着出去了。奴婢问‘这是要去哪儿’。她回答说是出去散散心。”

“散心？”楚月寒的心不自觉沉了沉。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打发走了宫女，然后放了好几盆花在门口。

一会儿功夫，附近的魅影军便都聚集到了这里。他吩咐众人将诸葛花铃的去向，落脚点以及所做之事尽可能详尽地回报给自己。

“越快越好！”

“是。”众魅影领命而去。

等待消息的时间总是特别灼心。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不安的心跳。

（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过了好一阵，有人前来回报。

“诸葛神巫大闹冷宫，把人全放了！”

“什么？！”

“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侍卫们正在满世界抓疯子。好些娘娘宫女都被伤到了。据说二皇子的寝宫也受到了波及，正一团糟呢！”

“他的宫殿怎么会受波及？”

“不清楚。”

“诸葛花铃是怎么办到的？她偷钥匙了？”

“说是——她砸了门。”

楚月寒声音逼紧：“那，那她现在……”

魅影军迟疑了一下：“诸葛神巫被抓起来了。”

“抓哪里去了？”楚月寒一个箭步上前。

“凤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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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凤翔宫。

诸葛花铃被两个侍卫按压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国师，你说这该当何罪！”

梦落温吞吞道：“按律当斩。”

“听到了么？”

诸葛花铃一声冷哼。

“还不服气是么？来人啊——”

“皇后娘娘。”梦落叫住了她，“神巫毕竟不同于常人。况且，陛下还未发话，眼下只能惩戒一二。”

“那按宫规该怎么罚？”

梦落笑意里有着幸灾乐祸：“鞭二百，荆棘台罚跪三日，以儆效尤。”

“好！”皇后面色一冷，“既然雪神巫没教会你规矩，今儿，本宫就代劳了。”

诸葛花铃脖子一梗，冷笑。

“拖下去，狠狠地打！”

一道白影闪入！

他淡然而立，眉目低垂，宛如一束月光照耀进黑暗，将夜色点亮。

他带着神明俯瞰大地一般的悲悯神色望了一眼诸葛花铃。

无奈而宠溺。

“是臣拉着诸葛神巫私闯禁宫。”楚月寒施了一礼，“臣一时心软，忘了规矩，将她们放了出来。这才惹出了许多祸端。”

皇后眼皮都没抬：“想顶罪？”

楚月寒掏出一串钥匙，冷淡道：“臣偷的。”

“你！”

诸葛花铃急道：“不是他！是我！是我偷的！”

皇后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打了个转儿，嘴角漾起一抹诡笑。

“你是萧盟主的人，不属于朝廷。本宫不治你的罪。”她一挥手，“把诸葛神巫拖下去。”

“慢着！”他拦在诸葛花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