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皖瞳戏语

碧落见此情状道：“你莫见怪，他们鲛人是被异界的妖魔所害，到此时见了异界的妖精，有些想不开也是情理之中。方才领头的鲛人名叫夏候真提，原来本是人间界一个落难藩王的儿子，被强人虏卖了，几死在这海里，但其天资颇好，修了这四百多年，与你的道行却也差不多了，因此被地母看中，做了随身侍从。”

月主这时才放下笑脸，道：“异界妖魔们的手段我也是知道的，要怪只怪我为什么也与它们混作一堆了！”

碧落道：“我看你的模样，并不是十分愿意去异界的，只怕也有你的苦衷，只是不好说罢了。其实你人在哪里又何妨？清者自清，你本性必是好的，只要对得起天地与自己，便也够了。”

月主此时听了这话，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碧落贵为地界洞庭龙君竟然有这般见识，毫没有门第阶层之见，待天下众生皆是平等的；喜的是自个儿心里一直所想的竟然被他一语中地，却不是难得的知己？

原来月主四百余年前被迫到了异界，为着保命，血腥杀戮之事也没有少做，却还是一直觉得自己乃是人间界的人，对于异界的妖魔们之行为在心里简直是憎恶到十分，因此不但不肯屈从于八命精，就是口碑较好的二面鬼母也是不肯归顺，看在那些妖魔眼里简直是古怪非常。月主在异界里几乎没有相熟的友人，虽说后来有一个加奈陪伴，但也只是她性子相投罢了，若真说起合心合意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月主这时再看碧落，已经把他当作亦父亦友的知己，便道：“我白活了几百年，现在才找到你！”

碧落闻言一笑道：“我只是比你阅历广些罢了，这些事儿多多少少也是经过的。”

月主忙道：“你以后可要多提点我，在这里我可只认得你一个，不要丢我一个人，不然估计是要闯祸的！”

碧落笑道：“你哪里是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人了？若是说你那小仆我倒还信些！”便将月主头发揉一揉，却不是已经把自己当成父辈一般的动作了，又道：“你既是我带来的，自是我的责任，不会丢你一个的。”

月主道：“这样最好。你还是带我逛逛罢。”

碧落便带着月主又逛起来，正自游玩间，忽见一个龙君宫邸里当差的虾将匆匆忙忙的来报喜，道：“洞庭龙君大人快回吧，我们龙君已迎着了，等着大人到席开宴哪！”一面弯腰驼背的笑个不住，两根虾须也随着抖个不停。

碧落道：“知道了，你且回去，也讨杯喜酒喝，我随后就到。”那虾将应了，一溜烟儿的去了。

月主随着碧落，一路御水而行，不消一刻，早到了宫邸。

张眼望去，只见那宫邸处处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得满满当当，鱼仆蟹婢恍若流水，不停歇地穿行于宫阁廊幔之中，只卷起水珠无数，如同珍珠入水，滴溜溜地在彩衣妙服间打转，看得人心里无限欣喜。又有许多佳朋贵客，各个俱是华服美发，面目含喜，仔细一瞧，竟是天，地，人三界的人物具有，只是不见异界的人物。

碧落携了月主，刚至宫门，已有一干仆妇上来照应，内有一个长得极美的与众仆妇不同，衣着虽说比不上道贺的贵友们，但比起一般侍婢又是不同，竟并不是水纱洙绸之类，却是陆生皮革毛裘，她那面目也是带着几分坚硬表情，显然并非水族。

只见这美婢笑道：“碧落大人好大架子，让我们三请四清，好容易来了，没坐到一刻钟，竟然自去了，连招呼也不跟我们打一个，这又是起了什么祥潮瑞浪，竟自个儿转回来了，可叫拿住了不是，定要先罚它三杯，也好洗洗这口闷气。”

碧落笑道：“炼裳的一干女婢都是极好的，只有你一个皖瞳，伶牙俐齿的，最是得理不饶人，若在平时，我却要先灌你三杯，今儿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三杯酒也照单全受了，你却好好谢谢这位新主子，不然你那酒还是逃不掉的。”一面将月主用力一拉，推倒皖瞳面前。

这月主冷不丁遭碧落一拉，便一个踉跄到了众人中间。

那一干仆妇几十双眼睛便盯着她瞧，，皖瞳却是个最没有规矩的，听见碧落说什么“新主子”，正是个取笑的好说法，越发的闹起来，先是慢慢见个礼，又笑道：“见过新主子，往后皖瞳有不懂事的时候，还要主子多疼我些，管是隐尘主子也好，炼裳主子也好，最要紧的是在碧落主子面前多美言些，一来也续了今日托主子免酒的恩情，二来也要给这水内树个珠联璧合的好底子。”

月主是个极聪慧的，那会听不出来皖瞳话里的意思，先前叫那夏侯真提已经玩笑了一番，其实内里并没有十分放下，现又叫皖瞳拿住取笑，心里已是有几分不快，她也不是个嘴笨的，便也一笑，道：“皖瞳姐姐真是好口才，沐雨却是说不过的，只是我还小着呢，实在不好说这些，我便自去游玩好了，姐姐们也再不用顾虑，自在玩闹罢。”语罢转身欲走。

皖瞳忙拉住她，笑道：“原来这个新主子也是个能言擅道的，莫不是被皖瞳带怀了罢？”又道：“这样也好，碧落主子以后有不好说的只怕都是让这新主子教训我们了！”说的众仆妇又是一笑。

月主这时却不再说话，也陪着她们笑起来。一面偷空朝着碧落挤眉弄眼，面有得色，碧落也随她，少不得夸她几句。

皖瞳等笑了一会子，见月主开怀一笑更衬出绝色姿容来，不由心中一动，望着碧落道：“虽说今日是我炼裳主子的好日子，但见了这姑娘心里还是有些伤感，当年若是隐尘主子见了她，只怕也不至于如此。这样好的人才，隐尘主子定是愿意的。”

碧落道：“话虽如此，但这丫头至今也才长了四百多年，到底是隔了一代，怕是遇不着的了。”

皖瞳道：“这倒是了，我还是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