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月主入静水

碧落等三个经洞庭与玄武海地下相连的水脉至了静水，远远就看到一片欢腾庆祝的景况，海内鱼来虾往，各类水族形形色色，无一不是摇头摆尾，满满的欢乐神色，饶是海马、海龙、桃花水母这些个平日里只在深海里活动的珍奇水族也都是一群群由族内长老、族长等领着，背驮着珍珠、珊瑚等贺物，直往那四海龙君隐尘的宫邸去了。

无华是个闲不住的，自入了静水，早离了碧落和月主，自在玩乐去了。碧落见时候尚早，就带着月主在海内随意游荡赏玩，却见月主无甚兴致，便道：“这又是为何，好好的玄武海奇景，怎么不用心赏玩？”

月主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四海龙君大婚，所到贺喜者必然都是天、地二界的人物，我却不好就这么去了。”

碧落道：“你又何苦这么多虑，隐尘虽然性子淡漠，但却是最最心胸开阔的一个，从来不计较这些个东西，你只管去就是，到了你便知。”

月主见碧落如此说，只好道：“那我就去献丑了，只是我也当备一份贺礼，不好空着手罢？”

碧落笑道：“要送，恐怕也只有你身边那个小仆还新鲜些，你却送得出手么？再者，隐尘宫里什么没有，还要你送？”

月主道：“那倒是，我只是应应景儿罢了。你送的又是什么？你可是非送不可罢？”

碧落闻言轻轻一笑，道：“本来还没拿定主意，现在却是早得了个天下最好的送他。”

月主道：“什么好东西，也给我瞧瞧。”

碧落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急些什么。”

月主不好再问，只能且耐着性子，仍只是走马观花的在海内游荡。

月主在海里正看的索然无味，忽见一群水族迎面而来，竟是人身鱼尾，模样无比怪异，连在异界早见惯了各种怪模怪样东西的月主也看得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拉住碧落问个究竟，碧落答说这些水族乃是鲛人，原本并非地界之物，乃是人间界的渔家少男少女变化而成的。

原来约在四百年前，久无生气的白虎海不知怎的生出一个名为“迷叠”的妖魔来，法力颇强，竟能施法使得凶海内的风暴雨雪每日停止三个时辰，又预先从静水捕来大量鱼虾，甚至放入青龙海底冰窟内的重紫鱼，以此诱惑渔家下海打鱼，只是要渔家每日供给一个少男或少女以作祭海之用，大多资产微薄的渔家本是断不如此行为的，只有一些见利眼红的人将自家的儿子、女儿献给了迷叠，有的竟真的捕得了重紫，一夜暴富。

又有一些大陆上家底丰足的豪门富户向来是重金求购重紫，见渔家不肯血祭捕鱼，便自组了船队，买来贫家出卖的少男、少女用作人祭。如此四年，白虎海内腥气冲天，终于引来四海龙君察看详情，与迷叠战了一场，将其封在凶海海底困龙窟内。而那些用于祭海的少男少女都只被生生撕烂了下半身，留下了赤裸的上半身被迷叠以法术强行移植在凶海海底巨型岩石上，竟然并没有一个是死的，都还是气若游丝的活在海底，其状惨不忍睹，令看者落泪。

四海龙君将其情状禀报给地母，地母也哀怜其境遇，破例赐予这些少男少女再生，只是人身不可复得，就给了他们一个鱼尾，并命名为“鲛人”，将其作为地界一族登入名册。

月主听了，到底是在异界住了四百余年的，这种事儿早是见得多了，因而只是微微有些感触，略为鲛人感叹一回，却对那个被封入困龙窟内的妖魔迷叠更为好奇，暗暗猜想其模样，深为他的经历而折服，甚至颇为羡慕迷叠的一身本领，以致对于迷叠被封竟有一丝惋惜之意，恨不得早生四百年，就可找个机会见他一见了。

月主这里正胡思乱想着，那一群鲛人早已游到碧落跟前，齐齐行起礼来。碧落眉目含笑，让鲛人们不必拘礼，又对领头的鲛人到：“真提，你现在地母身边，一切都还安好么？”

那名唤真提的鲛人却是个男子，黑发黑眼，真真的人间界男子模样，长相十分俊美，宽肩窄腰，只是下半身是个鱼尾，让人看着只觉怪异。

真提道：“劳碧落主子挂念，好得很，地母大人也一切都好，前几日还声声念着让碧落主子去瞧瞧她呢。”

瞧着月主又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莫不是碧落大人也要传喜讯儿了？”

碧落道：“她是我的义子，名唤李沐雨。快莫混说，仔细她恼了，拿你去喂鱼。”又转首看月主脸色，却见她并没有恼怒神色，脸上却还带着笑颜，便略略放心。

只见月主笑道：“原来你是人间界的？我也在人间界呆过一段，那里却是好地方！”

真提听闻月主也曾在人间界住过，满脸便起了喜色，装模作样的深深作一个揖，道：“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论语》）’，又道是‘同是长干人，自小不相识（崔颢《长干曲其二》）’，今日也算是又见故人来，真提有礼了！”

月主见他滑稽模样，忍不住笑起来，道：“有道是‘黄莺久住浑相识（戎昱《移家别湖上亭》）’，沐雨今后只怕要常来的，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才好！”

真提道：“这怎么会，真提虽得地母厚爱，但还是思念人间界得紧，只盼姑娘以后常来，我们也好叙叙旧，也可以解解思乡之情！”

月主笑道：“如此甚妙，以后沐雨便常常来叨扰了。”一面又转头朝碧落做个鬼脸，碧落望着她也是一笑，暗暗叹她也是个会变通的人物，以后一定不可小觑。

真提又道：“姑娘现在却是住在哪一界？真提得闲也去找姑娘罢。”

月主回道：“我现在却是住在异界，整日里打打杀杀的，真提你还是不要过去，还是我来寻你罢。”

不料真提一听月主是异界来的，脸色微变，声音一哽，却到底是个沉得住气的，还是一笑，道：“这样倒是，往后姑娘常到静水来罢，异界那等昏乱之地，哪里是姑娘这等好人才住的！”

真提后面的一群鲛人却是喜怒皆看在面上的，个个面露惊疑之色，眉目含恨，有几个已经在与真提作脸色，真提只好道：“我们还有地母的交代，必得去了，龙君和姑娘切自在玩乐，真提先行一步。”

月主知他缘由，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点下头。碧落道：“你们快去罢，可别误了事儿。”

真提与那一行鲛人便匆匆与碧落道别离去，真提却还是有些不舍月主，又回头一笑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