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翳，我不能让你活着下去。”鸿天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初霁的血迹，握着剑柄的手指咯发响。

白翳阴沉着脸，看着鸿天，一言不发，将剑鞘丢在一边。台下的江如荷心紧在了一起，她知道，自己的劝解没有丝毫用处，亦或者是说，她希望鸿天能赢。

顺砍，劈砍，白翳的每一招都是喷薄而出的杀意，鸿天不想做过多动作，硬生生的用剑抵挡了回去，每一次的共震都化解在自己的手上环绕的气之中。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鸿天和白翳的剑刃不停地迸发着火花，空气中激荡着清脆的剑鸣，许是从来未见过如此干脆的出招和接招，虽然观赏性有了折扣，但是观众的心提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谁停下来或者剑的断裂。

“你超出了我的意料。”白翳突然停了下来，撕下布条，将剑牢牢绑在手上，双手紧握住剑柄，迎着鸿天的剑就砍了上去。

以为会像对战武僧一般灵活的鸿天，继续硬生生的接着白翳的劈砍。

“别啊。”江如荷知道，鸿天已经上头了，他想用白翳杀初霁的方法去还击，一路走来，她眼中的鸿天，是倔强的。

站在一旁的妄焕本来也皱紧了眉头看着斗场之上的进展，突然眉头舒展，看了一眼江如荷，微笑着说道：“勿要担心，方才我还以为今儿个便又是老对手，这么一来，偏是有趣。以对手之长迎击对手，你的情郎稳赢了。”

江如荷突然羞红了脸，同时疑问道：“为何你会这么说？”

妄焕轻松的看着江如荷，说道：“我说，你的情郎赢定了。”

果然，台上白翳进攻鸿天持剑相抵挡的局势发生了翻转，在白翳劈砍的过程中，鸿天突然别剑反转，换到左手，朝着白翳的头上砍了过去，但这白翳亦不是等闲之辈，出力的右手瞬间拉了回来，稳稳的将剑抵在头上，接下了鸿天的一剑。接下来便是鸿天的进攻，力量虽然并未强上多少，但是台下都是习武之人，很容易看出鸿天挥砍的频率，比白翳高上许多，一次次的蛮力，白翳竟然有些招架不住，慢慢的后退。

现在的情况反转了过来，方才观众都怕鸿天的剑被斩断，而今都怕白翳的剑被斩断，如此下去，总有一人血溅当场。

高台之上，陈冰身边一人附耳上去，似乎是在建议什么，陈冰眉头紧皱，随即舒展开来，开口说道：“轩辕阁上，所有少侠皆是平等，纵然是千刃派的首席大弟子，也是如此，既然千刃派派出他参加我轩辕阁的武林大会，就必然已经接受了本阁的规则，我轩辕阁不怕得罪人。”

话音未落，台上突生断剑之声，令人意外的是，断的并非为白翳，而是鸿天的剑，在挥砍的过程当中，对于剑的损伤，肯定是千刃派的上好宝剑要经受得住摧残。

断了大半截的剑弹到空中，滚落在台下，围观者差些受伤。

白翳见攻势暂缓，提剑反击，这次并未使简单粗暴之式，反而是用起了千刃派的传统功夫，一步一剑，开承闭合，攻守兼备，让断了剑的鸿天更无从下手。

“壁立，千仞。”白翳双手握紧剑柄，用力旋转，整个剑身撕裂开来，分成无数细小的飞刃，随着白翳的挥手舞动着。

台下一片震惊，江湖中从来都是只听闻壁立千仞之名，从未见过壁立千仞之景，空中相互支撑着的飞刃，看似分开，实则是有细小的支撑，连接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剑簇，整个剑簇瞬间飞了出去，发出蜂鸣一般的声音。

妄焕都吃了一惊，两月之前与白翳对决之时，还未见过他用这招，虽然和传说中立墙而裂，骨化形销的说法稍有差异，能看出并未达到熟练，但是确实是让人感到意外，况且现在鸿天断剑，怕是凶多吉少。

壁立千仞便已经技惊四座，但是接下来便更加令人瞠目结舌，整个剑簇在离鸿天身体只有几寸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或者说，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剑簇的刃锋似乎是撞在了某种更加坚硬的物体上，弯曲变形，掉落在地。

“不可能。”白翳在斗场之上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此时，这是大多数人的表情。

“该我了。”鸿天冷冷看着白翳，和白翳一样的动作，但是整个剑却没有任何依托，浮空在鸿天手掌之间，极速的旋转着。

一阵破风之声，白翳难以置信的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窟窿，瞬间倒地。整个斗场一片喧哗，持续了一炷香的对砍却在千刃派首席大弟子使出壁立千仞之后戛然而止，陈冰也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人看清楚。

妄焕一改放荡不羁的样子，重新审视起台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刚才的断剑速度快到肉眼只能看见一道残影，若是自己，若不使出飒沓流星，恐怕也很难接下这一招。

“鸿天，胜！武林大会最终场，剑道鸿天对剑林妄焕！”

鸿天慢慢走下台来，脸上似是带着些许疲惫，礼貌的看了妄焕一眼，定睛看着江如荷，缓缓开口道：“我们去带上初霁，下山去吧。”

“不是？少侠是何意思？”妄焕质疑道。

“没有任何意思，对于我来说，便是结束了。”鸿天淡淡说道。

“那我也走。”

“谁也不能走。”陈冰突然发话：“本次武林大会前四殒命两人，剩余两人还要弃权离开，这是置我轩辕阁于何地？”

“你看，”妄焕耸了耸肩，笑着看着鸿天，：“这轩辕阁上上下下留了上千人在这山上维持这次大会，你说走便走，怕是不合适，阁主都发话了，我剑林都要给面子，你且留下，与我酣战一场，不伤毫毛，完了之后我想与你喝上两杯，这龙潜山气候寒冷，我给你向阁主讨要冰棺，保存你兄弟尸骨，如何？”

初出茅庐，同时得罪千刃与轩辕阁绝对是下策，但是刚才一战，拼尽全力，再和妄焕一较高下，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思前想后，鸿天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妄焕，缓缓说道：“便依你所言，此战点到为止。”

妄焕一笑极有深意：“那是自然，我只是想见识一下，前所未见的事物。”

然而这已经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即使人声鼎沸，所有人拭目以待。

雪开始下的紧了，风不停地的在雪花间盘旋，江如荷紧了紧衣服，口中呼着白气，斗场之上鸿天的头发洒满了白雪，握着短剑，目光没有了刚才的杀意。

“其实我看出来了，你并不需要剑。”妄焕说罢，拔出长剑，扔到一边，挥了挥剑鞘，接着说道：“刚开始我以为是西域诡术，随后望见西域侠士同样惊讶的表情，我觉得，你并没有想象之中简单。”

“若是人尽皆知，我又怎能一鸣惊人。”鸿天扬起断剑，手中气体激荡，整个剑飞旋起来，在空中穿梭，朝着妄焕刺去，但是相较之前，速度慢了不是一星半点，妄焕都不做身形的躲避，单手持着剑鞘与空中飞旋的断剑相搏。

雪花随着断剑的气流飘扬，如同白昼中的流星，拖着纯白的焰尾，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妄焕的剑鞘之上。

“果然。”妄焕心领神会，在断剑飞梭之时，看准时机，一个踏步，将鸿天的短剑收入自己的剑鞘之中，紧接着又是一个踏步，穿破风雪，用极快的速度来到鸿天面前，鸿天来不及反应，剑鞘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鸿天无奈一笑，放下了双手：“此战我输了。”

妄焕收起剑鞘，断剑陡然堕地，开怀大笑：“银雪随白刃，潜龙入深鞘，快哉快哉！”

寂静了半天的看台这才欢呼起来，胜负已分。

判官趁着欢呼声宣布结果：“最终胜者，剑林，妄焕！”

妄焕缓缓走到鸿天身前，拍了一下肩膀，低声说道：“我们之间，没有输赢，因为，我们不一样。”

鸿天会心一笑，随着妄焕下了台去。

之后的两届武林大会，每一次都是两人最后在台上的表演，看起来似乎每一次都是鸿天惜败，但是其雪中飞剑，早已经成了所有少侠钻研垂涎且苛求的东西。

之后将近十年的时间，江湖各路人士都对鸿天的武功感兴趣起来，并且想要夺取。毫无疑问的妄焕与鸿天便成了知己好友，江如荷也顺理成章和鸿天成亲。

如此长的光阴，在江如荷眼中流转，再拉回院子之中，眼前的夫君似乎确实苍老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