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

“牛牛，不可以再叫了哦。”一根细长的食指放在他唇上做噤声的指示。

“妈的，我不叫牛牛……”土气的人，土气的名让他再也受不了的朝她失控的大吼。却没听见自己低沉磁性的声音？只有阵阵凄哀幽怨的犬吠声？还有，他两眼中间那长长的凸物是什么？伸手要拍去它，却看见一只纤细有毛的手……呃，狗蹄子忤在眼前……一个可怕的念头慢慢渗入脑海中：他变成了一条狗？不对，听这土妞叫得这般亲热与熟稔，说明这头叫“牛牛”的笨狗早就存在而不是由他变的。那么……是他“上狗身”？刚才看见的那个凸物正是狗的长嘴巴？

见爱犬呜咽几声后终于安静下来，潘书丛无奈又宠溺十足的抚着它光滑柔顺的毛发：“还在怪我昨天打阻止你和大宝‘亲热’？你也真是不乖啦，过马路也不看车？这下好了吧，吓得自己昏过去不说，还害得莫向阳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昨天傍晚的那场车祸，在急救车和潘小弟同时到达的时候，她很惭愧地选择跟潘小牛上宠物医院的救护车，而把救人的车留给阿逖坐。所以，她也是今天早上接到阿弟的电话才知道，头破血流兼昏迷不醒的跑车主人竟是以前在“罗氏学校”念书时，大她两界的学长——那位帅到令所有女生尖叫、亦是冷到登峰造极的直逼喜玛拉雅山顶的酷男：莫向阳。

“看在人家为救你一条小命而昏迷不醒的份上，等会姐姐要去医院探望探望他，你可要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什么？就是这条他正“上身”的笨狗没事跑出来让他撞？还害“他”昏迷不醒？还有……他的“肉身”在医院？不行，他得找到并“回去”，再让他呆在一个造成自己这般“凄惨”的“祸首”（更何况还是条狗？）的体内，他会疯掉的……该死，实际上他倒希望自己已经疯了，就不用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想他莫向阳从来天生命硬不信邪，就连五岁那年，救济他的白胡子老头、那个叫古镜生的老东西，说他有一个月的狗命都被他当神经病打跑……等一下，那看起来像“神棍”的老头说他有一个月的狗命？好像他当时前面还说了一句话，是什么？该不会是如何“回去”的方法吧？他有点着急的歪着脑袋努力的想——可是，真他妈的该死，痛疼欲裂的脑子越想就越记不起来……

看潘小牛恢复正常，像往常样歪头乖乖听她说话，潘书丛彻底放下心来，替它准备好食物与水后，便驾着心爱的、小巧轻盈的甲壳虫轿车，去莫氏所属的中心医院探望受牛妹牵连的可怜人。

经过层层的盘问，她才被带到一间僻静奢华、摆满各种仪器的大病房。在看到病床边的轮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时，她腼腆的打招呼——

“老爷爷，你好，我是来看莫向阳的。”

莫储良转过头，冷睿的眼跟着扫过去……却惊愕地发现面前毫不起眼的娇小女娃与他的认知不符——在听到前台说又有女人来看他孙子时，便直觉的把她划分到前头三位一国：趾高气仰兼胸大无脑——谁知，这次却是个清纯秀气的小女娃？在看到她有别于那群花枝招展且无礼的孔雀们的娇憨小脸及有礼娇怯的称呼份上，他破例朝她点头并搭腔：“你是潘小姐吧？”

她点点头，半晌才红着脸小声的说：“老爷爷，你叫我书丛吧，我不习惯人叫我小姐。”这个老爷爷的脸绷的好紧哦，不会是知道她就是“祸首”的家长而生气吧？

“书虫？”莫储良念着这个奇怪的名字。

“是丛书的丛，不是虫子的虫。”知道他会错意，她小声的说明。在走近病床，看到俊美无俦的莫大帅哥正昏睡其上——冷冽的眼紧闭，面色苍白却依然帅得让人窒息。想到造成这种后果的是她的宝贝小牛，就愧玖万分——

“老爷爷，对不起，都是我害他成这样的。”为人阿姐就要有“背黑锅”的博大胸怀。

“你？”莫老太爷不解。怎和自己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不是因为一只狗吗？

“那只狗……是我的。”她简直不敢看老爷爷的表情。

莫储良从未见过如此怯弱害羞的少女，钢铁般的心肠慢慢被软化，不忍见她哭丧着脸，便轻拍她骨感十足的手背安慰：“没事，向阳是因为脑中有团血块压神经才昏迷不醒，只要等他养好外伤，再取出血块就能醒过来。”

“你……不怪我？”潘书丛睁着小鹿般圆圆的杏眼。不信天下竟有这么慈祥善良的老人，亏她刚才还恶质的认为他很凶呢。

莫老太爷摇摇头——他甚至要谢谢她养的狗，是它让他有机会这般近的看着总与他小火不容的孙子啊……是啊，他错了，错在三十年前不该反对儿子娶贫寒人家的女儿，而逼他们走上私奔的不归路，导致他们年纪轻轻就客死异乡。累得他莫家的唯一血脉在乞丐窝里长大——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混身破烂不堪、瘦骨如柴的孙子时的那种震撼……向阳恨他，从对上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眸第一眼时，他就知道。果然，接下来的十八年，他们祖孙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说的话绝不超过十八句。所以，能这般无距离的看着他，他已经倍感欣慰——他知道，自己老了，大概等不到他原谅的那天了。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他娶妻生子，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到黄泉地下去向儿子、儿媳交待并请罪……

“老爷爷？”娇怯的软音把他拉开回现实：“他的父母家人呢？”

太不知道尊老啦，怎留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当看护？潘书丛皱眉地想。

“唉——”长久积压的情感化作一句轻叹后，莫储良慢慢把悔恨半生的旧事细细向这个很投自己缘的女娃讲述……

潘书丛听得直抹眼泪——以前在“罗氏”校园，偶然碰见莫向阳，总会不耻的把他的冷漠当作是在装酷、耍帅。哪知，他竟有如此悲惨的童年？不像她，虽说父母现在已不在，但有个快乐幸福的童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现在，她还有小弟、小牛、诗词为伴……想到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男孩当乞丐受尽欺侮的情形，她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淌。干脆拿下眼镜方便擦眼泪……好可怜，好像“流浪儿”哟，要是再带上小牛就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