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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第三章病的是她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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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西雅图已是一个月后了,两人背着旅行包,望着这个山峦,平地都被密密的,几近原始的森林覆盖的城市,心情顿时愉悦了几分。站在站牌下等待着公交车之余,赵岚尘拿起背包中的摄像机,记录着周围的风景。站在一旁的楚汐嘴角微微翘起,带岚尘来西雅图是对的,她想。

可是若仔细观察的话,楚汐便会发现,停留在拍摄键上的那根白皙的手指,从未动过。或许,对于现在的赵岚尘来说,她已俨然不知道什么风景是该值得被留住的,心不晴朗,周围将永远是一片衰败。目的地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下车后,楚汐拉着赵岚尘的手,走进院子“岚尘,这就是我们的家,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平静的过日子,好不好?”语气中满是愉悦。

“楚汐,你……”赵岚尘开口道,嗓子一片生疼,终是没有再问下去。记忆中那个总是喜欢痞笑的少年,他该怎么办,楚汐,这样你真的快乐吗?

“我离职了,这是这边画廊给配的房子。”不作隐瞒,楚汐全盘托出。

许久,赵岚尘轻轻道出,语气中尽是无奈“阿汐,你想过吗?或许我会成为你的包袱。”这样一个不知道何时会神志不清的自己,岚尘自己都觉得可怕。

没有任何声音,最终给赵岚尘留下的是一抹身影和半掩着的门。微微皱眉,赵岚尘知道,楚汐生气了。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可接下来,不管岚尘说什么,楚汐至始至终都不做任何回复,仿若没有听到那般。

夜晚,正吃着晚饭的楚汐,终是停了下来,开口道:“赵岚尘,你不是任何人的包袱,不要总自以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抬头,四目相对,赵岚尘笑了,倔强如楚汐,但试问,如若楚汐像自己这般,那自己又是否会放弃她呢,答案,显而易见,所以,就这样吧,不劝了。

自从出事后,楚汐抛弃一切,带她逃离那个地方,在失忆的那几年中里,她是见过韩亦辰的,却不曾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那时,她只觉得那个人对楚汐有着莫名的敌意,可是敌意中还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在赵家初次见到陆致远和韩亦辰的情景历历在目,楚汐和韩亦辰两人的事,她心知肚明,也曾为她们着急过。对楚汐,赵岚尘是抱有愧疚的,她实在为自己牺牲太多太多,可是,现在的自己,貌似,什么也做不了。有人说,摔过,真正的痛过,才会长大,才会坚强。赵岚尘说,这一切都是扯淡。这么久了,她的心,始终无法真正强大。

来到西雅图的第二天,楚汐开始了上班之旅。而赵岚尘则是四处走走,游览风光。幽静的港湾,河流,绿树掩映着色彩丰富的街市,树木葱郁,草地青葱,甚至飘来飘去的雨,轻轻掠过的风,都带着青绿的‘颜色’。

站在街道旁的赵岚尘终是抵不过雨丝带来的凉意,躲进了一旁的咖啡馆。按照往常的习惯,点了杯咖啡,选择靠窗的位子,静坐发呆,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什么都不想,放空思绪,享受片刻安宁。

渐渐的,赵岚尘只觉视线模糊,玻璃窗外,步伐蹒跚的老人,白丝上点点雨滴,很显然,这位老人家像她一样,出门没有带伞,只能受雨所困。赵岚尘不知道自己的外婆在得知自己即将离世的噩耗时,是否也这样步伐蹒跚,显得十分无助。

起身离开,桌上的咖啡依旧散发着热气,并不因为主人的离开而掩藏自己的‘热情’。在一旁的商铺里买了把伞,却不撑开。步入雨海的赵岚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却依旧前行,一步,两步,三步,而后,赵岚尘转身,改变原有的方向。她,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既然这样,那又何必呢?依赖感在人的心中潜滋暗长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人,总是有适应性的,在雨中久了,身体所有的器官都自然的舒展开来,少了先前的那份凉,而手中的伞早已沾满雨滴。街道上,人来人往,有那么一瞬,赵岚尘竟不知该如何前进,四面皆是一片海,自己只想疯了似得叫嚣。笑了笑,不知何时,自己的状态竟然如此糟糕。

走累了,便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如若,赵岚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许,她宁愿累死,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眼前被记者团团围住的少女,早已没有之前的从容。对于这位女生,赵岚尘并不清楚但也不算模糊。她是最近风靡娱乐圈的女模特,至于名字,赵岚尘从未留意。知道她,也只应楚汐曾给她画过封面像,唯一值得赵岚尘关注的是,不管在银屏前还是楚汐的画中,她脸上流露出的永远是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上前帮忙吗?赵岚尘从未想过。站着看戏吗?也没那种嗜好。

起身准备离开,适时想起的议论声却让她迈不开脚步。面对记者意味分明的提问“请问杨小姐,你从小生活在中国,难道不曾受过中国的传统教育吗?抢走姐姐的丈夫,您心中可曾受到自我的谴责?你是否有时会觉得,自己正是杀死你姐姐的那把刀?你怕吗?”“杨女士……”……

声声不带任何温度的斥责让赵岚尘狠狠一颤。众人的指责,相机的咔咔声,和记者无情的提问声,充斥着整个世界。赵岚尘没有离开,也没有转身,显然,周围的这场闹剧,成功的勾起了赵岚尘的回忆。

一一年盛夏,赵岚尘在记者的追赶中度过,终究还是逃不过闪光灯,逃不过e市人民的谩骂。她们说她歹毒,是啊,何尝不是,她接受。她们说她贱,毫不留情地夺走自己姐姐的心头好,她只想笑,她夺走了吗?这罪名倒有点空穴来风,她担不起。相比之前,这位女生还算是幸运的,不像一一年的她,那么狼狈,而后,带着绝望。想到那一张张虚伪的面孔,赵岚尘心底涌起的不是痛,而是恨。手心,已布满汗丝,泪顺着脸颊流下,带着混乱的步伐,赵岚尘迅速离开闹剧现场。

此时,在西雅图的你,或许会看到大树底下的女生,清一色的装扮,弯腰,浓密的长发垂落一旁,手扶大树,声声干呕,再近点,你会发现她脸色苍白。再走近一点,韩亦辰着实吓了一跳“岚尘。”

傍晚,两人的住处内,空气孤寂。靠在窗前的韩亦辰,目光深沉,指尖灰烟袅袅。五年前那个已离开人世的人儿,现如今正躺在西雅图某角落的某张床上,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开门,关门,楚汐看着窗边的男子,久久无言,从未想过再相见竟会是这番样子。

薄唇开启:“自私如你。”微不可言一颤,楚汐低头苦笑,都说薄唇的人凉薄,她算是见识到了。“无话可说吗?”韩亦辰转身,勾起一抹冷笑“也是,一个无心的人又怎会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猛地抬头,楚汐抿唇,却依旧无言,是默认了吗?或许吧,楚汐想。

上前,韩亦辰扣住眼前人的双肩,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力道:“你知不知道,致远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忍心,忍心把岚尘藏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又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岁月,你怎能忍心把我丢在回忆里,可是有些话终究只能在心里说。

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燃起一丝怒火,挣脱韩亦辰的禁锢,楚汐言语犀利:“那你又知不知道岚尘这五年是怎么度过的?一一年的那天下午,陆致远又在哪里?在岚尘最无助的时候,他在哪?原本那个总是笑脸迎人的赵岚尘丢了,丢在了那个让人恶寒的城市。那个曾给过岚尘一丝温暖的家,那些曾让岚尘以为是家人的人,却无情的摧毁的岚尘的一切,让她失去了再次爱人的能力。如今,真心的笑对赵岚尘来说都是奢侈的。一个对生活充满期待的人早已被冷漠的人情消磨的残缺不堪。e市,是岚尘残缺的起始点。试问,我又怎能让她回去再次被烧得遍体鳞伤?”

久久的对峙,对面的女子,眼里带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这五年来,面对自己时而的嘲讽和讥笑,她仿佛不曾听到那般,不与自己争论半分,唯独涉及岚尘,便可使她浑身带刺,势必要与对方扎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有时,韩亦辰真地想掐死她,想问问自己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这般可弃可丢。劳动合同一到期,便这么急不可耐地辞职远赴西雅图,丝毫不带犹豫。

在韩亦辰离开之际“如果,陆致远知道岚尘还活着的话,那么我会和她一起消失,让你们永远都找不到。”话毕,楚汐低头,一脸苦笑。果然,韩亦辰冷笑道:“我想,你还没有重要到让我去找你的地步。楚汐,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街道上,韩亦辰由快步转为奔跑。耳边挥之不去的是楚汐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话“岚尘病了,如今的她,常需依靠镇定剂才能正常生活下去。”他无法相信,心理学界大名鼎鼎的赵岚尘,竟会沦落到此地步。

回国后,国内的天气依旧死气沉沉。在去潇湘苑的路上,云抵不过雨的力量,终是放道。车停了,韩亦辰却迟迟没有下车,透过车窗,雨中的男人挽起袖口,将园中的花一盆盆搬进苑中,在雨中站立的还有几个园丁,却没有上前,这些花,他从不让人碰的。下车,撑起伞走入园中,正好,最后一盆完工。接过佣人手中的毛巾,陆致远看着来人:“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率先进屋,入目的照片,女生笑得动人,男生笑意撩人。“茶还是咖啡?”倚在门前,陆致远淡淡问道。

自然走到沙发,坐下:“老样子。”

深夜,楚汐小憩一会,睁开眼,床上空无一人。起身,借着屏幕的亮光,在衣橱旁找到熟睡中的赵岚尘,眼角挂着泪痕,双腿蜷缩。从床上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赵岚尘身上,而后,挨着赵岚尘坐下。外婆,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岚尘,好不好?外婆,我好累,真的好累。

离开潇湘苑,韩亦辰终是没有说出原本想说的话。或许是因为那句“岚尘病了。”又或许是因为那句“让你永远都找不到。”韩亦辰只觉得格外的累,格外地想念,想念那个爱笑,开朗,时而还会玩幽默的赵岚尘,更是想念那个在他面前偶尔犯迷糊,偶尔傻笑的楚汐。时间终究改变了太多太多,可依旧无法改变的是自己原本的心。

韩亦辰走后,潇湘苑恢复了以往的沉静。阁楼上的男子,手中握着一只有些泛红的白色帆布鞋,力道之轻,仿佛手中拿的是一颗经水浸泡而饱满易碎的海绵宝宝。人常说:不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是,他现在已然没有了珍惜的机会。五年来,他曾多次忆起,面对赵家多人的指责,那个红着眼眶却不曾落泪的女子,在面对着自己一瞬间的迟疑后,终是落泪,而后决然转身离开。现今,他后悔不已。

一一年,在得知她死讯之后,他笑了,对着众人说:“真是笨蛋他妈给笨蛋开门,别逗我了,还真是孩子气,你们替我去跟岚尘说一声,别闹了,快回家来。”而后,他走进房间,泪沾湿了枕头,他说:“没事,睡一觉就好,梦醒了,一切也就好了。”梦中,她的岚尘离他那么近,枕着他的臂弯,笑着说:“阿远,我们就这样好好的,好不好?”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他说:“好。”就这样,他昏睡了好几天。醒后,接过佣人手中的袋子,看着血迹斑斑的帆布鞋。“先生,请节哀,这是楚小姐要我交给您的东西,还有一封信。”

看着信中的内容,陆致远只觉得浑身发冷,信中,楚汐的声声质问,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来。原来,他连见岚尘最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夜晚,他终是扯着韩亦辰的领口,嘶吼着“你他妈为什么要弄醒我,为什么……”力道渐渐减弱,他颓废坐下,泪水从手指缝中低落。从那时起,潇湘苑每晚灯火通明。只因他怕,怕岚尘会找不到回家的路。有人说,陆致远疯了,的确,他疯了,病了,只因少了赵岚尘。

清晨,西雅图终于放晴。醒来后的赵岚尘发现身旁紧挨着自己的楚汐,最后悄悄起身,把毯子盖在楚汐身上,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这丫头,怕是陪了她一宿。

靠着墙壁,看着窗边迎光而站的赵岚尘,楚汐还是没有把那句“昨天到底发生什么?”问出口,她怕岚尘不喜,所以,还是算了。坏情绪总是很容易被引起,她不想让它扰了今天的平静。有些事,还是假装忘记,或许会更好一点。

张开五指,迎合太阳,赵岚尘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深夜,在梦中,她的孩正在哭泣,轮廓模糊,声音却异常清晰“妈妈,我好冷,真的好冷”,她说“别怕,我的孩。”迈开脚步,她想靠近却越离越远,直至,睁开双眼,黑夜中没有图像倒映双眸,她什么都看不见,原本,掩埋在记忆深处,知道,却不想回忆起的事情,最终还是由那场闹剧,把它狠狠勾起,连带的是止不住的血。泪,从眼角滑落。一把掀开身上的毛毯,眼底尽是厌恶。她的孩正在冰冷的泥土中哭喊,她又怎能在此享受着温暖。

接连几天,赵岚尘总是坐在院中,望着远方,思绪飘离。是不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笑也就难了。总觉得有些小资情调,有时,赵岚尘也想开心的笑一次,肆无忌惮,可是,四处寻找,却始终寻不到有什么可以让她笑的,即使有,笑过后,更多的依旧是悲凉。

背着画板,写生回来的楚汐,看着不远处的家,却久久迈不开脚步。不远处的女生,越发安静。微风拂过,发丝荡漾,耳边不时散落的几根头发,被女生别在耳后,这幅画面,说不出的唯美,却独独缺少了份生机。整理情绪,微笑,步伐轻快“岚尘。”

回头,想微笑却僵硬了嘴角,只好淡淡开口:“欢迎回家。”进屋放下画板后的楚汐,背靠岚尘而坐。算下日子,已到春初了。“楚汐,回趟e市可好?”一阵无言,最终,楚汐点头说好,她俨然不知该如何说不好,心中明白,岚尘想回那所城,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就算自己说不好,也只能徒增岚尘的烦恼,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反对,不管怎样,她都会陪她一起面对。

好似,不管逃到何地,都无法改变什么,最终,还是得回到原点。赵岚尘在错的时间认识了对的人,倾负一心,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个玩笑。陆致远在对的时间里遇到对的人,一切来之易,失之也易。原以为有些话,不用说,对方也懂,可事实证明对方智商虽高,但在情感上,却独独少了份自信。是时光戏人,还是人弄人?但,这一世的羁绊,解不掉,逃不开,只能伴随一生,任由它痛着。

--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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