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从窗外晒了进来，被白炽灯映衬成了白色，白墙，白床，白大褂，一片都是白茫茫的，像是陷入了云朵里一般，让人心里没由来的恍惚。

“你错了。”李想忽然开口，双手合十，胳膊撑在了座位的扶手上，整张脸也埋在了手里面，只露出厚厚的瓶子底眼镜，像是一把巨大的透视镜。

“什么错了？“方彬很有耐心地问，还对着其他两个男人笑了笑，表示自己无害且温柔。

“王城……好吧，就这么叫吧，这个王城确实是自杀。”李想伸出手，在投影仪上摆弄了一下，镜头聚焦在了那双吊着的皮鞋上。

“什么？”方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皮鞋，是一双很普通的鳄鱼鞋，除了上面沾了一些灰烬和血液，还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李想没回答，只是看了那两个瘦高个一眼，笑问：“那我先问你，你怎么就坚持是自杀呢？”

方彬似乎早有准备，冷笑：“是讹我吗？报道上已经说了，王城是有遗书的，写着他想不开，不想活了，勿扰，可是警方却得出了他杀的结论，至于理由，媒体上没有说。”

李想听到这话，扬了扬眉，顺手从桌子上一杯水，抿了一口，放下，闭目片刻，睁开点头：“没错，媒体是这么报道的。”

“所以……我知道他是自杀的，可是你们从哪里得出他杀来呢？遗书上已经证明他是自杀的啊。”方彬见李想悠悠地喝水，似乎很悠闲的样子，也下意识地端起了自己眼前的那杯水，一口一口地抿着，表示自己也闲庭信步不着急。

李想忽然会心地笑了笑，眸光看向了那投影仪。

墙上的投影仪正放大了那双皮鞋，有些灰尘，混合着干涸的几丝血迹，然而这个并不能证明什么，刚才方彬已经说过了，王城被气得吐了血，粘在鞋子上，也是正常。

双方忽然沉默下来，只有轻微的吮水声，与瓷器碰撞的“叮咚”。投影仪“嘎达”“嘎达”作响，是错觉吗？墙上的那双悬空的皮鞋似乎也在摇曳，仿佛有风吹了起来。

“现场肯定有我的指纹脚印，毫无疑问的。”方彬有些沉不住气了，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我已经说过了，在王城自杀之前，我跟他会面过的，脚印指纹都在，这个真没什么好辩解的，正当光明，也不怕你们查。”

“嗯。”李想垂着眼眸抚摸着手里的茶杯，手指弹着瓷肌，发出叮当的声音，似乎十分赞许方彬的话。

然而方彬却气了，李想这种态度，让他想起了猫抓住老鼠之后的戏弄，因此变了脸色，一把夺过李想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种种一放，冷笑：“有话就收，想问就问，别卖官司了。”

“好。”李想似乎得其所哉，把手一拍：“我不是要故意卖官司，方彬，是吧？我不是故意的，我让问你仔细看那皮鞋，尤其是鞋带，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方彬此时已经失去了耐心，只蹙着眉，不停摇头道：“你快说吧，我看不出来了。”

李想也不多说，只是对着前面一个瘦高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男人点头，忽然走到他们跟前，把鞋子脱下来，鞋带解开，又重新系上。

方彬瞪大了眼睛看着，又看了看李想，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

却见那男人忽然又把鞋子脱下来，把鞋带解开，这次却不肯自己系上了，对着同伴招了招手，那同伴也走了过来，蹲下来，给同伴系鞋带，不一会儿打好了结，站起来，那个系鞋带的男子走了过来，让方彬和李想看得清楚些。

“你明白了吗？”李想抱着胸，意味深长地笑道。

方彬眨了眨眼，脑袋昏昏的，似乎不明白，又有些明白，他看了看那男子的鞋带，又看了看投影仪上的皮鞋的鞋带，终于，脑袋“嗡”地一声，终于清楚了——两只皮鞋的鞋带系得不一样！

是真的不一样！

一个是刚才那瘦高男子的系法，一个则是同伴给他系的样子，别人系鞋带和自己系鞋带，完全是不同的，而投影仪上的那双皮鞋，就就是这样的不同！

所以……

王城的一只鞋是自己系的，另外一只是别人系的？他当时上吊了，掉了的皮鞋又是谁给系的呢？

想到这里，方彬冷汗津津而下，只觉得四肢发麻，口干舌燥，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眼前只有那双摇曳悬空的皮鞋……

“方彬，你现在明白警方为什么说是他杀了吧？”李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且不说其他高科技手段，便是这样的简单推理，就足以证明王城不是自杀，是他杀！”

“嗡——”

方彬听到这话，眼前铺天盖地地黑起来，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无底洞里，无边无际的只有黑暗，然而偏生还没有沉到底，因为……

他还有证据！

“我有证据的。”方彬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大腿一拍道：“你们去我家就可以，我家为了防盗，有监控的，你们把摄像头拿出来，看看录制时间就知道了，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王城的死亡时间吧？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家里洗澡睡觉了，所以我有不在场证据的铁证！”

这话出口，方彬忽然吁了口气，悬起的心也放了下来，别慌，他有证据，还是铁证！

然而李想和那两个男人却没有动弹，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这话，反而在交换眼神，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我家有监控，监控的时间可以作证，我保证王城的死亡时间，正是我在家的时间，可以完全对起来的。”方彬说到这里，几乎微笑起来，因为他确定，自己在家的时间，跟王城的死亡时间，是能对上的，只要对上了，那他就有不在场的铁证，杀死王城的只能是别人，不是他！

“好吧。’李想忽然叹了口气，对着那两个瘦高个男人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