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处不是很明显吗？”没有主动提起无非是为了蒙混过关，但眼看陈南焱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玄莲还是耸了耸肩开口，“凭你现在那稚嫩的天罡地煞，炼化天地之间那柔和的鸿气还好说，想要炼化我那脾气极差的鸿气......不，甚至不能说是炼化，你只能选择让你天罡地煞妥协，改变它的结构，让天罡地煞和我的鸿气彼此接受，才能勉强改变鸿气的性质。短时间还好说，但时间一长，你的天罡地煞就不再是你的了，而是变得越来越接近我了。”“也就是说，我的天罡地煞会发生改变，”陈南焱对此感到有点惊讶，“我会最终变成师父这样的人？”“你想变成我还早着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玄莲那一脸默认的表情还是让陈南焱明白自己说的没错。陈南焱低头沉吟了许久，迟迟没有说话。按理说，如果始终将天罡地煞浸泡在玄莲的刚烈鸿气中，自己的天罡地煞迟早会发生改变，但她也说了，炼化天地的鸿气会让天罡地煞变得更为强韧，更有自己的特色，那再结合玄莲之前所说任自己选择的那几句话，也就意味着她在暗示自己在炼化她留下的鸿气时同时利用天地的鸿气涵养自己的天罡地煞。陈南焱暗暗笑了起来，玄莲虽然性格古怪，但作为一个比肩天地的武学大家，不仅实力超群，也如此擅长引导弟子，着实让自己钦佩。

看着陈南焱脸上的变化，玄莲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却忽然垂下眉，轻轻叹了口气。寄存着自己神思的鸿气一旦被完全炼化意味着什么，这傻小子还没有想到。这样倒也好，他还能心无旁骛的全力成长。改变这个世界有她的私心：她希望能够再一次和曾经打败了自己的对手再一次交锋，再一次决出胜负。玄莲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也存在佛陀的意识，甚至就和打败自己的那个意识一模一样。她知道佛陀传承的规矩，所以她愿意将自己的神思和遗愿寄托在陈南焱身上。如果，只是如果，这小子能够作为自己的弟子，带着自己留给他的鸿气，和佛陀的传承站在擂台上，那就算自己就此灰飞烟灭又如何？

“陈家小子，该说的我都说了，是时候传给你一些实在的东西了。”伸手点在自己的眉间，一道黑色的流墨般的鸿气从额间飞出，在玄莲的指尖轻轻一流转，迅捷的飞向毫无准备的陈南焱，钻入了他的脑海。陈南焱直觉脑中惊雷一声，不光是炼化体内鸿气的心法，鸿气注入兵器的方法，甚至还有玄莲之前施展的那诡谲程度甚于弑神诀的掌法和身法，都一招一式地在自己脑中闪现起来。“这套功法......果然不是一般功法。”看着脑内的武谱，陈南焱难以自制的发出称奇声。自己没有猜错，玄莲的这一套掌法显然不是她最强的功法，其中很多破绽光是用太极拳都可以反击。他明白玄莲之所以传授他这一套功法，正是因为这套功法所包含的一招一式，几乎被自己记忆中所有的古武所包含，就算不能说掌握这门功法就能看穿所有古武，也可以说掌握了它就有了天下武功的基础，在之后的任何一场交手之中，只要能够在对手手下走过一个来回，找到对方武功的精髓所在，按照陈南焱的能力，立刻就能找到战胜对手的方法。“都说天下武功出佛门，所以我就杀去佛门，抢了他们的仁王掌。”玄莲的口气就好像在说自己的一趟悠闲的旅行一般，轻松而又愉快，“我被成为魔头可不是因为我真有多喜欢杀人......虽然是挺喜欢的......”

陈南焱只觉得胸中一阵恶寒。玄莲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事情也能随随便便说出口。他心怀感激地抱拳行礼，但马上愣在了原地：“师父，我以后还能随便来向您请教吗？”“我刚耗尽鸿气，神思在你体内的基础还不稳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倒也不加掩饰，玄莲微闭双目，重新躺了回去，只是陈南焱早就站起了身，坚硬的椅面似乎让她不太舒服，“我可以偶尔给你一些指导，但大多数时候我需要躲在你的天罡地煞中修养身息。至于这里嘛......”她长出一口气，气息逐渐平静下来，“这里本就是你的天罡地煞，你若想来，我又怎么阻止得了？”

还没等陈南焱再说什么，玄莲忽然一挥手：“时候不早了，你该出去了。还有人等着你呢。”“啊？”陈南焱没有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黑色鸿气将自己渲染的小天地尽数抹去，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随后他反应过来，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着面前依旧笑盈盈的须弥芥，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仅仅是闭了一下眼而已。手上的真武刀已经收敛了躁动，安静地就像一把普通的唐刀。但师父留给自己的心法功法，却是实实在在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的。陈南焱虽然感觉自己在天罡地煞中待了不下半个小时，但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外界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手腕有力，将真武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反手握着甩到身后，陈南焱微笑着伸手，照着将脑袋伸向前闭上眼的须弥芥，轻轻地却很夸张的揉了揉她的短发：“辛苦了，芥芥。你还真是死脑筋啊......”“嘻嘻嘻，”好像非常享受被摸头，须弥芥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丝因为兴奋而泛起的微红，“因为是师父父的命令，所以芥一定会尽全力去完成的！”

见到须弥芥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一个顶着一头因为营养不良而泛黄的乱糟糟长发的十二岁小孩子。看着她那双澄澈干净却没有感情的双眼，即便是原本世界对武学毫无判断能力的自己可能也无法就这么离开。陈南焱忽然对这个世界曾经的自己非常敬佩，虽然这样的想法连自己都觉得自恋，但一个仅仅十五岁，在家族中还没有收徒资质的少年敢忤逆当时的一家之长，背着所有质疑声收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儿为徒，或许即便是现在的自己，恐怕也没有这样的魄力。须弥芥这个名字也是自己给她的，当时她的身上之后一个用鸽子血刺在左后背上的“芥”字，除此之外找不出任何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身世，事实上，她连话都说不清。待师姐为女孩儿清洗了身体，告诉陈南焱她背后的字眼，陈南焱着实为她的名字头疼了一阵。当时还在身边的言妤似乎有些吃醋一般的，不仅一言不发，连自己给女孩儿起的名字也一个个被没好气的否认了。最终还是出身佛门俗家的黄青给自己拿了主意。就叫须弥芥吧。黄青这么说道，陈南焱和言妤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女孩儿就如浩瀚须弥中的小小一子，能够相遇便是最深的缘分。女孩儿也很喜欢这个名字，表现为主动扑到了陈南焱的怀里，在陈南焱无辜的表情，言妤的娇嗔和黄青的大笑中，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陈南焱当然希望须弥芥能像她的名字一样，既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也能甘于平凡的生活。外公终究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外公，没有为难自己，而是答应了他带着须弥芥离开陈家的武门，去平常人的世界生活。除了来自小姨的帮助，陈南焱只在每年交学费的时候收到这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除此之外，也只有偶尔撇下须弥芥一个人呆在租的公寓里看家，自己一个人回家族接受外公的训练。他很感激这段时间给予自己和须弥芥帮助的黄青，但毕竟是他最好的兄弟，陈南焱从不言谢。两人的友情早已如同亲情一般坚固，无论是给予方还是接受方，他们都早已不在乎了。

“回家吧，芥。”收回停留在柔软短发上的手，陈南焱将真武刀送到须弥芥面前温柔的开口。须弥芥乖乖地点了点头，伸手接下真武刀用右手抱进怀里，笑盈盈地又伸手搂住了陈南焱的手臂，眯着眼轻轻蹭了蹭。她已经十五岁了，早已有了对男女之情的向往，但在她的心中，显然没有人能够比得过愿意为了自己而吃那么多苦的师父。但陈南焱不止一次地拒绝了她的心，理由全都是所谓师徒之礼。须弥芥没有失望，只是隐隐有些不开心。这次自己终于获得了师父最亲昵的奖赏摸了头，这会儿更是得寸进尺的抱住了陈南焱的手臂，本以为陈南焱会再次训斥她，可出乎意料的是，陈南焱似乎满不在乎地没有理自己，这让须弥芥不由的雀跃了起来，悸动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甚至连两人接下去的发展都已经想了一遍又一遍。

陈南焱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但除了对内心最爱的那个人的忠诚外，如果说曾经的自己确实是囿于师徒之礼的话，现在的自己受过的这方面的教育可远远没有那么严格，见识过玄莲之后更是对师徒之礼一点都不想理。陈南焱对须弥芥只是有一种兄长对妹妹的亲情，只是一个亲昵的举措并不能让他的心情产生多大的波动，更何况是个美少女呢？会不想有美少女贴在身边？

“孙大少爷，孙二爷，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向被晾在一边很久的孙一豪和孙振华点头示意，陈南焱笑着开口道别，“待我向孙大小姐致歉。”“陈大家长说的哪里话，”孙振华即便是再担心女儿，此时也只能赔着笑点头哈腰，“能与您化干戈为玉帛，已经是我孙家的荣幸了。”

至于柳家，就让他们得罪着这个怪物吧。孙振华这么想着，已经在构思回去这么跟大哥商量减少与柳家的合作，转向陈家的事宜了。

离开柳家的花园，陈南焱才发现作为离学校很近的会稽最大家族柳家其实也是个底蕴浑厚的大家族，至少人家的花园就比陈家的大很多。而此刻如果想回学校还好说，但要想回到家族去，可着实远了些。从会稽会钱塘，坐车也得三个多小时，更别提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个出租车都打不到。陈南焱盯着正午的艳阳，叹了口气。没办法的话，就只能打电话回家，让外公派人来接自己了。

“喂，阿火！”低沉却充满了不正经的男声叫着陈南焱最初的外号。须弥芥比陈南焱更快转身，直接飞奔了过去：“青黄哥！你来的好快呀！”“不许没规矩！”板寸头还剪出奇怪纹理的健壮青年装作嗔怒的样子朗声道，“只有你亲爱的师父能这么叫我。”本以为须弥芥至少会拥抱他一下的青年张开双臂，看着和自己擦身而过直奔草坪上停着的一架直升飞机的少女，双手一摊肩膀一松，满脸尴尬地撇了撇嘴，“不客气......”

“老黄，”看着来人正是自己最好的兄弟黄青，陈南焱激动地迎了上去，看着黄青撇着嘴藏着笑的表情和张开的双臂，直接一个熊抱，“好兄弟，也只有你总是那么及时的来支援我。”“开玩笑，你是出来的太快了你知道吗，”黄青狠狠的用有力的双臂挤着陈南焱，大声地笑了起来。他忽然松开手臂，上下打量着陈南焱：“怎么样，我看见孙一豪那个老狐狸刚刚走进去没多久，他没算计你吧？”“哪能没算计，只是他再怎么耍阴谋，还不是被我反将一军。”陈南焱没有来得及细说整个过程，黄青已经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厉害啊兄弟。刚刚我可是看着芥芥冲进去的，我跟你说要是你再晚出来一分钟，我就能冲进去把他们全撕了你信不？”“我信，我信。”示意黄青冷静一点，陈南焱拍了怕他的肩。他当然相信黄青所说的，如果这世上有谁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他绝对会选择黄青。这就是过了命的交情，是从小到大的兄弟。

“走吧，回家。”拉着陈南焱的手臂，黄青就往直升机走去，“你是不知道，你打败了冰火双娇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南甚至神州。从你坐车离开陈家，陈老爷子就开始正在家里盼着你回去，把陈家的招牌交到你手里呢......嗯？”

黄青忽然停住了脚步，扭过头，双目中似乎冒出了异样的光芒：“你......你不是阿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