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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家的地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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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都是在午夜零点到午夜二十四点,零点开始,二十四点结束,周而复始。如果时间会重叠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是谁在这里的时候也在那里?会不会每个人的一生只有一秒那么长?会不会也有人像现在这样努力着要证明自己不会白活?大部分人的一生,是重叠的,是苍白的,包括我。

行为只需要一个月的时候就会变成习惯,每天我会在七点半钟准时醒来,急急忙忙的洗漱好了去上班,私企的工作时间安排很满,朝八晚六,熬过上班的时候就是面对自己难以自处的孤独和麻木,感觉睡觉就是为了忘记自己一天的经历,这种机械单调的生活好像给世界努力拧好一颗螺丝,我这一天做得好,明天太阳会升起,我那一天做得不好,明天太阳也会升起。我不觉得自己的意义和别人的意义有什么不同,哪怕我微小若尘埃,可是那些伟大的人从事的伟大事业不也如此吗?许多人景仰阿波罗每天拉着太阳跑,可是更多的人连阿波罗是谁都不知道,太阳也依旧每天准时的东升西落。万事万物总有其规律性,如果偏离还会被惯性拉回原处,那些规律性造成了一种简单的机械运动所产生的效果就是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简而言之,重复就是单调,单调就是意义,意义就是重复。一如钟表,内里多复杂的齿轮都是为了表面能按照既定的轨迹摆动。

“听说你搞了人家。”李世基吃饭的时候,饭托没放下就质问我。

“谁?”

“别跟我装啊,跟易小芸来那个,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留了人家手机吗?三天了。那天晚上没去酒店午夜交流,现在要发展地下情啊?”

“现在没空管别的。”

“总那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我又不是大头驴。”

大头驴是我们高中的教导主任,头大耳朵长,被那个高中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叫这个外号叫了一辈子。

“你就是大头驴我也敢跟你说这些破事儿,可是眼下最好安静吃饭做事。”

“听人家说大头驴来学校第一天就被人这么叫了,现在还是这么被人叫,也是厉害,这就能这么一辈子了。”

“哦。”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不谈眼前公司渐入困境的状况,今早解散了两条生产线,一百多人得了两个月薪资补偿就被原地遣散了,公司内部人事变动在所难免,我倒不担心,可是李世基不一样,他还在读托福,如果失去工作,他的处境会很被动,他想从我这里套出点消息,他故作轻松的姿态让我更加肯定他的不安。

“下午有公告出来,不用担心。眼下最好安静吃饭做事。”

他对我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有许多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的默契才是默契。

下午四点,李世基还是多领了两个月的薪水就地遣散,看着他安静的走下楼的背影,我知道也许不久我也会这么走,离开这里或者那里。多年以后我依然还记得这个下午李世基落寞的背影,那是他那内心孤独的开始,后来孤独像无法治愈的癌症一样,把他从任何人的身边拉开。

李世基在销售部做的时间不是很长,却最得主管喜爱,可是在公司结构性调整的时候,得力的干将往往就是部门主帅第一个要舍弃的卒子。当天晚上我和李世基在茶馆坐到凌晨两点,他说了许多我以前都没听到过的他部门的逸闻趣事,说着说着有点感伤,茶也越来越凉,结账出门了之后,李世基忽然建议说跑一下步,我蒙圈了,跟着他跑了半个小时,现在想想,大半夜的马路上,两个大男人在跑步,真是挺好看的。李世基的遭遇给我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所谓的道理,很多都是别人的利益。

裁员潮之后,很快内部有流言说老板娘筹资填坑,也有说老总侄子出资参与经营生产,更有说老总去澳门赌了一把赢了,各个流言没人证真或者证伪过,只是公司很快重新振作,开了另外三条生产线,迅速的人员调整和生产需求让我感觉厂长就是飞快赶着牛车追马车的车夫,而我是那头倒霉的牛。面试洽谈老总钦点的新任生产经理的地方是公司外面的小餐馆,其实说是面试不如说是告诉他一些准备事宜,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最后要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忘了带钱包出来,当时李世基已经跑到广州去了,我努力祈求对方是个善解人意的新领导,结果我的祈求被上帝因为我本人不信教给忽视了,对方面不改色的尬聊半个小时,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我借口到卫生间给蓝冉打了个电话救场。鬼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我的勇气敢让她来救场,不过她还是来了,我们在卫生间外的洗手盆边像特务一般接了头,结账之后我和新领导打了一下哈哈,在饭馆门口分道扬镳。

远远的,蓝冉在路灯柱子下站着。我走过去,向她道了谢,她笑笑。男人和男人的友情是建立在坏事的同谋上,男人和女人的友情是建立在苦难的互助上。我知道我欠了蓝冉一次人情,我也知道,这几天来的乱走的齿轮在她微笑的时候被什么力量调整了回来,我的日子又像钟表那么准的“滴答滴答”继续下去。

时间并没有那么糟,世界也没有那么糟,只要你想,还是会有所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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