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秦桔儿招呼着后面的宫女将菜盘子摆上，心情颇好的报起了菜名，她没理由跟好吃的过不去吧。

“莴笋炒虾仁，碧绿碧绿的莴笋片配上粉红粉红的虾仁，少油少盐，口味清新淡雅，莴笋脆，虾仁嫩，嵌粉勾得恰到好处，看上去亮晶晶的，入口清甜，还有营养。”

“杂菌炒牛肉，这道菜不简单哦，里边有冬菇香菇杏鲍菇茶树菇，各种菇以不同的配比混合，炒以少量牛肉，香气逼人。牛肉乃红肉，吃了不长肥，各种菇有醒脑明目的功效，孩子吃了会变聪明。”

“三丝蒸鲈鱼，三丝为姜丝葱丝豆腐丝，将姜、豆腐切成细丝状覆盖于新鲜鲈鱼之上，小火慢蒸，最后浇上油淋葱丝。鱼肉鲜嫩入味，而且吃鱼也可以变聪明。”

“盐水煮菜心，以龙骨熬汤，放入菜心，再加胡萝卜丝、白萝卜丝少量，水滚即可，这道菜原汁原味，咸淡得宜，菜心清甜，汤汁香浓。”

“最后一道，桂圆红枣枸杞小米粥，桂圆补气，红枣补血，枸杞明目，小米滋养。娘娘有孕，应当多吃一点。”秦桔儿随手盛了一碗，端给元妃，又递过去一个盛红糖粉的小盏，自然地说：“奴婢不知娘娘口味，还请娘娘自己添糖，白糖上火，娘娘有孕不宜多食，此乃奴婢特意调制的红糖粉，对娘娘的身体也是极好的。”

秦桔儿也被自己醉了，诚然，品评食物是吃货的天性，但是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在关心元妃的孩子啊。诚然，这些都不是她做的，她只跟无名氏说元妃怀孕，做一些对母亲和孩子都有益的菜肴，无名氏就连红糖粉也顺便调了。

秦元元有些僵硬地接过碗，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不是她所熟悉的认识了十年的秦桔儿，她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采，她身上散发着活泼的生气，这些，她以前从没见过。从那一次开始，秦桔儿第一次顶撞她，就不一样了。有一点不曾变过，对她，百般刁难百般欺凌的她，秦桔儿眼中从来没有恨。就像现在，秦桔儿可以很自然毫不做作地关心她和孩子。但是，这一切，她都不相信。

“好好。”夏熹彦展颜，“想不到桔儿还有一技之长。看来朕是留对了。”菜做得好倒是其次，最难得的是心思。他看得出，她是真的关心元妃，他记得她明明承认跟元妃有仇讨厌元妃的，莫非她的有仇只是嘴上说说？

秦桔儿不接话，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桌子菜，口水翻涌。

夏熹彦见秦桔儿不答话，笑了笑道：“莫非桔儿还在生气？朕已经放了秦牧。”

听到这话，秦元元手一抖，汤匙在碗边上捧出了声，夏熹彦瞟了一眼，没有言语。秦桔儿听到了，也不关心，一桌子好吃的摆在眼前，谁还管秦牧老人家啊。可不是她没良心，夏熹彦说的是放了，又不是杀了，她紧张个啥。

秦桔儿还是不说话，眼睛盯着桌子看，夏熹彦心下明了，笑道：“坐下来一起吃？”敢情这丫头是盯着饭别的都不关心。

这回，秦桔儿马上有了反应，动得比兔子还快，给自己盛了晚饭，“皇上圣明。”然后她就很不客气的开吃了。尼玛就等你这句，你他妈还跟我说一大堆无关紧要的废话。“你们吃你们吃。”秦桔儿一边夹一条长长的菜心塞进嘴里，一边把虾仁挑到自己碗里，还不忘含着菜跟桌上的人客气一番。

秦元元心中虽恨，却又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埋头吃饭，时不时与皇上客套几句，这顿饭吃得甚是憋屈。

夏熹彦笑笑，这笑不是危险的信号，不是虚伪的应承，只是纯粹的想笑就笑了。眼前的女子，好像很饿一样，腮帮鼓鼓，碟子里的菜殷勤的往碗里送，碗里的菜殷勤的往嘴里送，仿佛对她来说，这就是幸福。她吃得没有规矩没有形象没有风度，只有她性子里与生俱来的随性。对，就是随性，他第一次见她就是这种感觉，她好像一块没有开凿过的水晶，天然的光辉最为珍贵，连他都想要收藏下来好好赏玩。

可是他还不知道，幸福是不仅仅是因为饭菜好吃，更多的是因为她喜欢做菜的人。他也还不知道，没有开凿的水晶，就是一块硬石头，不好看没有用，可是一旦开凿打磨过后，即便光彩照人，便也与一般的水晶无异了。

秦桔儿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手托着腮，望着夏熹彦跟秦元元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秦元元还时不时撒个娇卖个萌抛个媚眼，夏熹彦也是逢场作戏，没几分真情。越看越无聊，越看越困，不知不觉中，上下眼皮顾着亲热，眼前一黑，她睡着了。虽是睡着了，却还是有些意识的。难道真的变成猪了，吃饱就睡？

“好吃，好吃，鱼啊鱼，你跑什么啊，让我吃掉你不好吗。”秦桔儿睡着了还不忘，砸吧着嘴叨念出一大串梦话。

秦元元一惊，小心翼翼看向夏熹彦，“皇上恕罪，臣妾这就叫醒她。”

“不必了。让她睡吧。爱妃早些休息，朕明日再来爱妃宫中用膳。”夏熹彦淡淡扫了桌上熟睡的女子一眼，大步离去。

“臣妾恭送皇上。”秦元元微微欠身，看夏熹彦走远后，恶狠狠盯着秦桔儿，明日再来用膳？哼，那本宫还得好好供着这个病秧子才能见到皇上是吧！“来人啊，把这个碍眼的事物弄走。”

紫萍带着宝宝贝贝从门外进来，宝宝贝贝麻利地拖走秦桔儿，紫萍则小心地劝着，“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龙胎要紧。”

“哼！”秦元元抓起筷子地上一砸，秦桔儿，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做出如此可口的菜肴，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思藏得这么深，我怎么不知道你如此伶牙俐齿巧舌如簧还能在皇上面前卖弄，原来你耍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我从前真真是小看你了，贱人！

宝宝把秦桔儿放在床上，轻轻替她掖上被子，有些疑惑的看向贝贝，“为什么桔儿越来越爱睡了，吃饭也能睡着。”

贝贝若有所思，“对啊，而且天天吃药脸色也不见好，反倒是人更加提不起精神了。莫非，她真的……”

“乌鸦嘴！”宝宝一口打断，“那个付先生还有什么白姑娘他们全部都是庸医，我们桔儿怎么可能命不久矣，定是他们治不好桔儿的病就乱说，我们桔儿要长命百岁才是呢。”

“对，桔儿得长命百岁才是。”贝贝点点头，默默叨念，“老天啊，我之前跟你许愿我要变得漂亮，宝宝每天都有很多吃的，你暂时不用把我变漂亮了，你只要让宝宝有吃的少一点也行，你让桔儿快些好起来吧，你保佑她长命百岁。”

“你嘀嘀咕咕些什么呢。”宝宝撇撇嘴。

“不告诉你。”贝贝摇摇头。

夜色中，烛光下，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守着眼前宁静苍白的脸，她们心中以为的希望，她们想要拼命抓住不想失去的曙光。

熟睡的她，不知道，此刻有两个纯净善良的灵魂在祈求她的长生。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直到她失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自那日之后，夏熹彦当真每日都来初元宫用晚膳，或许对于他来说，菜肴的美味并没有那么惊艳，只是秦桔儿每次吃饭时满足的样子，在无形中告诉他，菜很好吃。日子久了，他便也觉得菜真的很好吃。

他怀疑过，秦桔儿真的能做出如此精致可口又心思细腻周到的菜肴；他好奇过，她是怎么做到的，每天都有新花样，每样又皆是以龙胎为先考虑。他调查过，他知道那些菜都不是秦桔儿做的，有个付先生，是司药局新来的先生，常常出入初元宫，那些饭菜都是出自他之手。付先生？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付先生，是龙承皇都被传得神之又神的神医无名氏。他再多查一点，就知道，无名氏是秦桔儿的心上人，秦桔儿离家出走后一直住在他家，二人举止亲密神情暧昧。

这些事情并不见得是多么隐秘的事情，京城街头爱嚼舌根的大妈或许都能信口捏来，他要是想知道，绝对不必等到现在。只是，不关心的人不关心的事，他没有兴趣。现在他兴趣来了，所以也没有任何事瞒得过他。包括秦家的事，秦元元的事，秦桔儿的事。

夏熹彦放下手中的最后一张纸，不知不觉书案上的纸张已经叠了一小叠。看着她的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神会有一瞬的恍惚，特别是最后一张，命不久矣。

“皇上，该用晚膳了。还是去初元宫吗？”孔明问道。

夏熹彦微微颔首，起身。桌上的纸扔入香炉，化为灰烬。“传司药局掌事梁宏到初元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