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能就此就说那条路是完全不通的，毕竟也曾有人几近成功，那是千多年前的事情了，据说那人当时的确已经破入第四境了，只是他平素的为人处世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他执念的部分，如同换了一个全新的人格，可惜此人只剩执念，再无其他常人念头，竟连收束自身能量都不知道，偏偏此人又只是一个小门派的开派掌门，当时邀请的一些旁观好友也都只是第三境气功师，在没人能护持他的情况下，他就那样最终被狂暴的能量撑得爆体而亡了。”思维总在转换的秦歌纵忽地又讲述了这么一段历史，只是也微微有些唏嘘。

前番先就得了结论，这时候听到一点转折的消息，黄远倒也没多余的想法了，只是随意地多问了一句：“师叔，那人为何不邀请第四境的强者护法呢，说不得就能打开一条新路来。”

“便是有第四境的气功师替他护法，也没能耐控制他的，入他体内的，是杂乱的能量，短暂而汹涌，是以他只是开了个头，不过，我其实也期待将来有人真的能将那条路走通。”秦歌纵有着那么一丝向往，纵然身处星空时代，气功界的式微，仍然让他无力。

无论依靠什么，每一位能够脱凡的气功师，都绝对是人杰，而能够真正意义上有史以来第一个再上新峰的秦歌纵，无疑是人杰中的人杰，可惜，他寂寞无双，没有前路，如果往后的数百年，他都不能寸进，那无疑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便在米真只是倾听，黄远还在思考的时候，他继续说话了，却是再度换了个角度：“也算是你们的缘分了，明天就有本门弟子冲击第四境，你们正好可以见证和体验。”

‘见证’能够理解，‘体验’就让黄远二人有点懵了，不过微微一想，二人也就明白了。

科技的强悍，能够让气功界不得发展，自然是有绝对优势的；若是一定比较的话，气功能让人增寿，而通过顶尖的医疗手段，同样能将人改造的可以增寿很久，这种待遇，顶级富豪基本可以享受，甚至如果采取思维剥离技术，更可以将一个人的全部思维存储起来，然后置入一个年轻的躯壳再度‘重生’，一如小说里面写的‘夺舍重生’一般，当然，这种做法是有后遗症的，所以一个人只能被‘重生’一次，而且这只是极少数人才可能享有的待遇，高端的不说，就说低级的，民众只要符合各项指标，也是可以将记忆进行存储的，后代怀念的时候，就可以和这些记忆依靠科技进行交流，直到消耗完毕；再说个体实力，气功师百十年不辍修练才能得到的可以掌控的能量值，普通人只要使用各种科武，就能达成了，不说生化战士这种无奈的死亡选择，黄远已经知道的智武、热武，都是一步登天的强大力量，而且拥有的人不在少数，那么普通人所不知道的各种科技武力，又有多少呢？或许，只是普通人不知道罢了，不可能史上那么多强大的科技就真的都被销毁了，比如将普通人打造成机器人的机甲时代，又比如将普通人直接能量化改造的相对短暂的能量时代等。

所谓‘体验’，不出意外，就是一定程度上将冲境之人的思维活动同步模拟出来，输入到有幸‘见证’的人的脑思维之中进行共鸣，不过，这种共鸣并非是复现真正当事人当时的真正思维，而是看能否勾起‘见证’人思维中的共性的部分，一旦能勾起，那么‘见证’人也会因而触发自己的某些思维，陷入到相应的思维之中，其实也就相当于是在‘体验’了。

当然，这样的技术，本身消耗的资金就是非常可怕的，更别说针对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近乎于第四境的气功师了，从这一角度讲，也足可见武当派的雄浑家底了。

“这位同门蛮幸运呢，有师兄在，破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米真微微笑着。

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秦歌纵淡淡说话：“固然武当算得上家大业大，目前却并非处于培养第四境气功师的阶段，若非我偶然破入第五境，其实本该是在五六十年后才会全力执行此事的，如今你们也是武当的一份子，我自然也不瞒着你们，其实武当派目前符合破境条件的弟子，除了黄远和柳静依，全都是和我一代的门人，毕竟，新人还没来得及起来的，而这些人，最年轻的，也都七老八十了，其中一小部分还是在近十来年才功力突飞猛进勉强达标的，当初他们都没能成功，如今想要功成，实在很难，至少至今已有前面两人的失败了，明天的这位，结果如何，我也预料不到，我所能做的，只是护他根基而已。”

“能保根基不失，纵然没能破境，也至少多了经验，有师兄在，日后卷土重来，未必没有机会的。”简单的米真，回话总是很简单，不过这些话，本也只能由他来讲。

一边的黄远，心里其实已经明了了，不过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便等着秦歌纵的回答。

秦歌纵并未回答，像是知道黄远在想着些什么一样，笑着给黄远斟了茶水：“黄远，你师傅的问题，你有什么见解，不如说说看。”

没料到秦歌纵忽然把问题抛给自己，黄远稍微愣了一下，倒也明白自己无论讲什么，面前的两位都不会怎么地，也就直言了：“古代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故事，心理学也有恐惧效应和阴影效应，缘于年龄因素，诸位冲境失败的同门，或许就是这样的状态，因此他们想要冲境成功，恐怕不是多冲境几次就可以的，非得自身能够超脱出来。”

宽慰地笑笑，米真倒不会尴尬自己没想到这茬，他本就不大关心那么多的事，徒弟想出来了，和他想出来了，没什么两样，不过一转念，他也是替冲境失败的同门遗憾。

秦歌纵赞许点头：“的确是这样，前两位失败之后，一位已经彻底放弃了，另一位则还在犹豫之中，当然，无论出于个人，还是门派，都是希望他们能够成功的。”

“对了，这次你们过来，是怎么安排的？”没来由地，黄远心里有点怪怪的，正暗自思索的时候，却又听到秦歌纵再次说话，而且是再度转移了话题。

秦歌纵这般指哪是哪的说话方式，说心里话，黄远真的是头一次见识到，要是平辈，黄远也就直接怼回去了，而且正有着的思绪也被打断了，这时候心里颇有那么点儿无语，不过这位传奇本也没说错什么话，他也就懒得再去思考刚刚莫名的疑惑了，只是望向了师傅。

“下个月，黄远要去军部报道，他呆的时间会比较短，所以，师兄，我希望您或者掌门师兄能够对他进行指点，毕竟师兄你也知道，我完全是野路子，教导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嗯，对了，师兄，本门应该有知识灌输的系统吧？”这些话，来武当之前，师徒两人就有商量过了，到这个时候，米真总算是有机会说出来了。

望着一脸期盼的师徒俩，秦歌纵不急不慢地点点头：“师弟之前落于气功界之外，理论知识欠缺也是难免，这次补上来也就是了，遇到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和掌门师弟；知识灌输系统本门自然是有全套的，待明天的事之后，你们稍作缓和，去灌输就好，灌输的知识需要一点点理解和消化，既然黄远待的时间短，而近期我就呆在武当，那就我来带他好了。”

从米真的话语里，秦歌纵就听出来这次米真会呆在武当派较长时间，也就做了安排。

“谢谢师兄了！”米真颇为感恩，他本就是武当门人，无关过去经历过什么，这时候终究是回来了，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当然，现如今，他对这个家，了解的更深了。

黄远也很激动，‘师傅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谢谢师叔！”

“静依那丫头最近怎么样？”也不知道秦歌纵是否知道什么，忽而又转移了话题。

有些诧异，米真正想要说点什么的，黄远先就开口了：“师叔，虽然都在武当之外，这些时日以来，师姐也的确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但她的情况，我们还真是不清楚的。”

面上现出一丝缅怀，秦歌纵略带情绪地道：“额，没啥事就是最大的好事了，说起来，这丫头本不该这么拼命的，她肯定没告诉你们，她其实是我一位世俗中故人的女儿吧？”

这……黄远愕然了，他想起来前些天父亲和他讲的一些事，不由得迷茫了，难道父亲的猜测其实是错的？

他又偷摸着瞄了瞄，秦歌纵的情绪看上去很是真实，他倒也不好多瞄，同样不好继续暗自猜测，干脆直接不多想了，反正等忙完了这段，入伍之后，他再和父亲聊这事也就是了。

不说黄远师徒在秦歌纵那儿聊了一阵子之后就直接请教修行上的各种问题，得到秦歌纵的一一仔细深入解答，古纳尔星航站，经历丧父之痛的刑燕，这些时日以来，可谓浑浑噩噩。

她还不到二十岁，她还没有真正承受大起大落的心理能力，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其实并未承受什么，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承受，只是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份人生最重要。

后来的那些年，与身边其他同龄人的不同，也只是使得她相对更早熟，相对更多思考，也有痛，也有苦，但更多的，其实还是不曾长期拥有的那种思念和缺憾之苦楚。

终于，她知道了真相，原来真相才是真正的苦，那一刻，那之后，她真的明白了苦，她真的心里有了去不掉的苦，但是至少父亲还在，还有那么几年的相处时间。

她本想着，在这有限的几年时间里，好好陪着老爸，因为她其实能做的并不多，但她很懂事，知道老爸想要的也不多，也只是父女俩相互守护。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梦，碎了。

心，累了，也伤了，好似有着一道道看不到的缺口。

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曾经的智慧少女，这一刻，那么无助，茫然中，好似失去了全世界，又好似这个世界遗忘了她。

有过那么一刻，她想过给师傅米真发个消息，可她终是放弃了，她知道，诺大的星空下，米真其实做不了什么，更别说米真这时候还在忙着回复功力呢。

也有过那么一刻，她也有想到黄远，可她知道，黄远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连地球都没有走出去过，固然似乎有些不一般的朋友，但对于她的事，大抵也是无能为力的，于是她也没有和黄远联系。

所谓‘人走茶凉’，这话一点不假，随着父亲的过世，星航站除了对她表达不幸和同情之外，也就秉持人道和国家规章，给予了她一大笔资金补偿，加上国家也给予了补偿，固然她拥有的钱甚至可以让她这一辈子都能勉强过得去了，可她想要的，却没有一个人给予回应。

这种漫无目标，似乎无始无终的生活状态下，只剩下马克，一直在她身边。

马克不多问，不多说，只是安静存在着，无论何时，只要她回头，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见到。

马克没有多做什么，马克也做了什么，马克也只是个普通人，刑燕并不期望对方能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从当前的状态下走出，她不赶马克走，也不让马克留，马克做什么，本就是马克自己的自由，但在当前场境下，她确实没心情谈情说爱。

她迷上了酒，她喜欢空气中夹杂着酒精的味道，她并不挥霍，她只在范围内喝一般的酒，她总静静坐在星航站出航口，迎着风，喝酒。

除了必须的规律作息，她唯一做的事，就是喝酒，于是，她成了一道景，每天必现。

而无论何种情形，只要她在那儿，马克就一定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就那么默默站着。

星航站的人们，慢慢地，也就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