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政教处的门，林幻便看到了靠在墙上，嚼着口香糖的林雪。

她是在等他。

“出来了？”

“嗯。”

“怎么说的？”

“说他走路带风，很嚣张，所以就揍了他一顿。”

听了林幻的话，林雪破天荒地笑了起来。看林雪一笑，林幻也笑了起来。

但林雪终究不是那种会没心没肺地开怀大笑还笑得酣畅淋漓的那种人，所以，宛如昙花一现，林幻笑的一下她便止住了。

林幻只得尴尬一笑。

“怎么个解决方案？”

“记大过处分，全校检讨，还有……支付李辰的全额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说到此处的时候，林幻不得不看向了林雪，毕竟家里的“资产”都是她在控制。

林雪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处分我来想个办法，你要做的就是写检讨，然后在明天的晨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好好反省就行了。”

“你，不觉得麻烦吗？”

“麻烦呀，但如果吼出来麻烦就没了的话，我宁愿成一直猩猩，整天吼吼就行了。”

然后，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后，林幻还是问出了困扰着他的话：“那个……你和李辰，是什么关系呢？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不说。”

林雪看了一眼眼神飘忽的林幻，开口说：“在之前，我和李辰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现在和他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那……我呢？”林幻也是破天荒地问了一个宛若智障的问题，这不是趁火打劫嘛！

林雪直视着林幻，嘴角扬起一个美好的角度，让人不禁觉得心旷神怡。

“你……当然是我的哥哥了，也是唯一的哥哥呀！”

那和煦的笑落在林幻的眼里，仿佛化成了柔软的棉花糖，落在他的心间，让他焦躁的心得到了久违的放松。

但林幻清楚：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

但，自己开心不就好了嘛。

“那个……”林雪欲言又止。

“怎么？”

“嘛，还是算了吧！我先走了，你也先去上课吧！”林雪并没有说出她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因为他害怕林幻会变成和当时一样的模样。

上次，拉得回来；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好吧！”林幻说罢，便转身走了。

林雪看着林幻有些单薄的身影，伸出手想要说什么，结果眉头皱成了可爱的麻花样，也没说出什么。

这一步，走得艰辛。

……

结果自己回到班里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仿佛把人家打伤打残只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现象一般。

其中还有几个男生悄悄给林幻伸大拇指。结果被陈新抓个正着，结果拉出去教育了一番，来时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下午的课，林幻没有听进多少，只是一个劲地想自己的检讨到底要怎么写，怎么念，是不要声泪俱下，来一番痛心疾首的模样？

在晚自习的时候，他草拟了一份检讨，仔细看了一下，颇有几分陈新的味道，结果看得欣喜，却不得不卷成团，丢进了垃圾桶。

最终，直到放学，他的检讨还没有写出个所以然来。

回到家，他日常给父母上了香，然后对自己父母说着白日发生的事，反省了自己没有抑制住情绪动手的错。

说着说着，林幻觉得这些话倒是能用作检讨，顺便搬出父母，来一句说“我对不起已经去世的父母”，来博取同情，结果把大过的处分稍微放松点？

结果林幻终究还是没把这句话放进去，然后说了一堆“对不起学校，老师”“以后绝不再犯”之类口头上说得极其简单的话语。

读了一遍后。

嗯，还不错。再看了一眼卧室的挂表，再有一两分钟就凌晨一点了，但。

林雪还没回来。

与林雪的“约法三章”里有明确规定，“如果林雪凌晨一点钟还没回到家，林幻必须去附近的旅馆住。”这条规定林幻不明所以，但终究“寄人篱下”还是得实行着。

待得一点的指针已过，林雪还没回来。想来她是学习太晚，在同学家住下了吧。至于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旅馆住，也无从问起，之前问的时候，她也只是威胁了林幻。

约法三章，一件事没有遵守，她便会让他流浪街头。

这真不是说说而已。毕竟白纸黑字写得清晰，两人的签名和指纹也是印在上面，也就是说那是有法律效应的。

说着法不外乎人情，其实也只是说说罢了。法律可是死的，所以死物的制约会更加牢固，更加蛮不讲理。

林幻收拾了一下东西，便锁上大门去了最近的“福星旅馆”，在那儿登记后，找了一间单人房，房租不是很贵，于是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只是睡前想着林雪不会出了啥事，想要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她的电话，只得作罢，然后安稳睡着了。

第二天，林幻没有吃到林雪的早餐，便只能在楼下吃了点豆浆油条，便去了学校。

这天晨会的时候，他要去进行检讨。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检讨书，心中莫名多了一种慷慨赴义的悲壮感，便准备听着校长的“宣判”以及自己的“忏悔”。

出乎林幻意料的是，校长居然将这件事说成了两人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让李辰磕掉了牙，摔断了胳膊，然后交代着玩耍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便没了下文。

林幻的那张检讨书也就成了多余的。他怔怔地想起了昨天林雪的话：“处分的是我来想个办法。”

谁成想她会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连检讨也不用了。总觉得昨天她是故意让自己写检讨的。

林幻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觉得今天的心情不错，或许早餐可以再来吃一顿，至于是包子还是牛肉面，到时再看便是。

晨会散席，在去食堂的路上，有几个人在聊着昨晚发生的大事。

“昨晚滨河东路的那件事知道吧？”

“听说是一起机动车连环相撞呢，今早我还瞥了眼新闻，听说好像死伤有十几个人呢。”

“看，具体死伤人数出来了，十三个人轻伤，但有一个人却直接死了！听说像是被几辆车碾了过去，胳膊肠子连着血迹有十几米呢！据说那人都看不出人样了，还是从她口袋里的学生证才证实了她的身份，你猜她是谁？”

“是谁？”一个男生问着，凑过头看了一眼手机上血色的学生证，不禁捂住嘴角，让自己不至于大叫出声。

然后他指着手机低声说着：“怎么可能，居然是xx，真是世事难料呀。”

男生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但跟在他身后的林幻还是听到了一切，然后林幻猛然停在了原地，让后面的人一下撞到了他身上。

撞到他的一个女孩，揉着额头看了一眼林幻的表情，不禁有点害怕，便没说一句“有病呀！”

林幻则是突然起步，撞开前面的学生，一把夺过男生手中的手机，看得上面照片上的名字和相片时。

他，疯了！

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了起来，让得四周的学生都捂住了耳朵，不自觉地让出了一个圈。

他吼着，哭着，使得万里无云的天空一瞬变得黑云滚滚，雷电轰鸣，而后他抬起泪珠纵横的脸，恶狠狠地看着眼前流露出恐怖神情的学生，抬起右臂，挥下了一拳。

然后便是无尽的雷电劈下，让这个学校成了一片雷电的海洋。

……

大概过了一分钟后，学校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留下血迹，残肢，黑色的焦炭，毁掉的残垣。

林幻看着这副人间惨象，抬起胳膊，挥手间整个地面直接拔起数十米，然后轰然倒下，埋葬了所有。

在黑暗又冰冷的地下，林幻闭上了眼，在无尽的悲伤与痛苦中选择了长眠，而他的泪珠也变成了血色，逐渐渗入了这片土地。

润物细无声。

……

不知过了多久，这片天地间出现了一声叹息声，而后天地变幻，一切都变成了一张画作，就这样飘散而出，被一个青年拿在手中，放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

除了这张被裱着画框的画作，旁边还有一张像是简笔画一样的画作，上面只有一个少年在安眠，而在少年的梦中，一个少女正在怪物的追逐中逃跑。

细看去，会发现少女少了一只胳膊。

而后青年收回手，看着自己眼前，一个闭目的少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闭目，再睁，便是万千星河。

青年，是陈新；少年，是林幻。

一旁的日历，停在三月五号；挂钟上的时针，刚走过7点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