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二从不失信，第二日，绿衣将一折小纸卷悄然送到温敏敏手上，说是一名暗堂弟子给小姐的，她便知事关温灵灵。

纸上写着——“京城肃亲王世子府上”

温敏敏心中记下，虽然疑惑丛生，但面上不动声色，将纸卷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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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京城那边消息不少呀，听我手下说，前阵子温无畏还专门跑了一趟宁博侯府，可知为何事？”封蒙在猎风教总坛遇上临风玉树的林护法封临，总是会拦住他聊上几句。

“可能是因为，肃亲王世子要纳妾。”封临微笑，答得风清云淡。

封蒙抓了抓脑袋，皱眉道：“世子纳妾和温名有关系？”

“他的这房新妾室，姓温。”封临看向封蒙，轻声道，“刚巧，教主近日要我去查了一下此事。”

“姓温？温名又卖女儿了？”封蒙不无嘲讽地笑了一声，道，“不过才十几年呢，就又送了一个进去。上一次，我记得还是温无畏的亲妹妹，好像叫什么温小怜，也是个做妾的。”

“现在她可不是妾了，五年前宁博侯正室病死，她被扶正，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宁博侯府夫人。”封临淡淡笑道，“宁博侯很宠她，当年为了扶正她，不惜和太后翻脸。此次温大小姐出嫁，是以宁博侯府义女的名义，算作贵妾，温夫人从中出力不少。”

“呵，你消息还真灵通，连皇室的这些弯弯道道都一清二楚。”封蒙咋了咋嘴，用手拍了拍封临的肩膀，低声道，“对了，教主近日如何了？怎么这几年，他好像突然间转了性一样，不再闭关精进武学，整日行踪不定，就是不在教里呆，还总跑来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你知道些什么吗？”

封临轻笑道：“可是问时下哪种珠花好看？孩童最中意的零嘴是什么？”

“他也问你了？”封蒙瞪大了眼睛，道，“上次我的回答他不满意，我还被训了！这能怪我吗？我又没养过孩子！咳，不过说起来，咱们都不是最惨的，听说副教主被喝令研究出治愈噬肌霜造成伤痕的方法，封一鹏这几年除了处理教内之事，其余时间都耗在这个上面了，还不知啥时候个头，啧啧！神医不好当呀！”

“造福于人，不好吗？”封临抬眼笑道，这几年猎风教确实行事低调了不少，这与教主的命令不无关系。

“喂，我们是魔教呀！虽然我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但整日顶着魔教的名头，如过街老鼠，却一点魔教的坏事都不做，这样名不副实，和那些言行不一，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有什么分别！”封蒙有些不爽地提了提自己手中的银伞，抱怨道。

“你不是前几个月刚跑去青城派，阻止了他们和少林、落剑山庄、凌波门等联合的少年英雄会吗？怎么，又不甘寂寞了？”封临觉得封蒙的话有趣，不由揶揄道。

“算不上我阻止的。本来他们说好，青城派和西川富贾叶氏，一个出钱，一个出场地。可武方老儿最得意的小弟子和叶氏独子年纪都还小，他们便想着缓上几年再办。这些老狐狸，名头上说什么少年英雄会，不过是给自家子孙打响名气的机会。”封蒙冷哼一声，继续道，“凌波门到是想找江南巨富陆家自个儿独办，但被陆家家主拒绝了，也就不了了之。”

封临点了点头。封蒙看着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会儿，还是开口道：“情儿还被关禁闭呢，你不去看看她？教主也真是的，关上一阵子，放出来没多久，又关进去，这反反复复也快不下七八次了，情儿那情况，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关也没用呀，要怪就怪他娘的当年良羽阁——”

“教主是为情儿好。”封临打断了封蒙的话，笑容没有消失，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提起封情儿，封临就一定是这般压抑的表情，封蒙不由摇了摇头，自觉无趣又没辙，转身预备离开，却刚抬腿又被封临叫住了。

“京城那边，良羽阁开始有动作了，你叫手下小心些。”封临眯起眼，玉面和风竟有了一丝凛冽和怒恨。

事关良羽阁——封蒙亦愤然握紧了手中的银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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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杏花，总会让肃亲王世子府新纳的妾室温氏，想起自家成片的杏花林，春来杏花开，也是这般枝头曼丽，这般争艳热闹，然后娇柔零落。

可世子府的杏花，似乎比起落座江湖的温名堡，还是要俏丽一些。

温氏顺从伶俐地给世子正室岳氏请过安，说起杏花，声声都夸京城里的好。

岳氏笑着，接过温氏递过来的茶，抿过一口，抬眼道：“小地方比不上京城，那是自然。皇宫里的那几株才是娇贵绝美，你是没见过罢了。”

温氏笑得微微有些僵，抖了抖嘴唇，没有作声。

适时，一个小丫鬟跑进来，说宁博侯府夫人请义女温氏明日去太后宫参加赏花宴。岳氏斜眼看向身旁低着头的温氏，道：“妹妹真是好福气，世子疼你，侯府夫人也疼你。前几日，我亦接到了赏花宴的帖子，不如就一起罢。”

温氏抬眼，娇弱一笑应下。待她退下后，岳氏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碎片四分五裂，惊到了一旁的丫鬟。

“靠爬床才进得了府的贱，货！居然也能去太后宫的赏花宴？！她配吗？！和她那个来路不明的侯府义母一路的货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明知道太后不见待，还死着脸去给大家不愉快，哼，真是败兴！”

岳氏还没说完，闻声出来的嬷嬷立马劝了上来：“祖宗呀，小点声，这话叫旁人听去，传到宁博侯府还得了！”

岳氏一听，即刻咬住了嘴唇，声音也低了下去，但还是有些不甘道：“我是堂堂骠骑大将军之女，贵为名门之后，到要怕她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

嬷嬷一边劝，一边道：“现在谁不知道，京城里这宁博侯是一手遮天，小姐你就忍忍罢。”

岳氏气闷，到真是禁了声，背后一身冷汗，是自己给自己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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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宫，赏花宴，这是一年前的温灵灵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她跟在义母温夫人和世子正室岳氏的身后，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唯唯诺诺。她看着温夫人的背影，很想知道，同是出生江湖的姑姑，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深宅大院的重重规矩，还能融于这高高在上的皇家。

京城的这些千姿百态的贵女，和她不同，更不同于她认识的所有女人。连曾经的女先生和严夫人都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温敏敏就更不用提了，和这些贵女们一比，她简直根本就不是一个女的。

咦……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想到二妹，竟觉得前面坐在太后身边金贵的小郡主，和二妹长得十分相像，再仔细看，似乎连身形动作都相仿——

温灵灵不由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预备再看过去，却被温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手。

“你盯着小敏郡主看作甚？”温夫人轻声责备道，按理说，灵灵虽没学过规矩，但也不会那么失态才对。引得一旁岳氏冷眼侧目，到是落了他人失礼的口实。

温灵灵立马收回了目光，乖乖缩作一团，甘心在群人里当这赏花宴的布景，但她心里却疑惑——这郡主叫小敏？也太巧了罢，她和二妹名字相似，年纪相仿，长得简直如同孪生般，若是二妹没有脸上的伤痕，几乎就一模一样了。

可惜，二妹就没那么好的命了。这么一想，温灵灵的心中不由又有了一丝得意——

温敏敏现在在干嘛？还在舞那把破刀罢，武功再好又如何，她到底还是比不上能进皇家的自己。

二妹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这富丽堂皇的太后宫，见到群臣来朝贵女云集的热闹之景，见到那几株听说是宫人精心呵护才长得异常娇媚的杏花树，以及眼前来走过的——竟有些眼熟的七皇子。

七皇子文宁远停下脚步，侧过头对她和温夫人微微一笑，道：“好久未见，别来无恙，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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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月圆，又是春日，杏花香飘入了小树林。

温敏敏皱了皱眉，对康二道：“所以说，我大姐是留在京城，给人作小去了。”

康二点了点头：“世子还算看中她。”

真是想不明白，她宁愿给人当小老婆，也不愿意和一心一意对她的曹师兄一起。京城就那么好？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让大姐可以放弃一切，甚至自己的父母、家族！

温敏敏摇了摇头，她始终没法理解温灵灵，她们就如同两条平行的河，好像永没有交汇的一天。

若是让她选，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来换爹、师弟师妹们能够回来，还有二师兄……其实，连曾经的自己也回不来了罢。

“康二，下个月初十，晚上有空吗？”温敏敏轻声道。

康二的眼睛深沉如海，映出点点星子，他立马心潮澎湃，强烈地意识到，她的记忆——

“我在河边等你。”温敏敏侧过头，顿了顿又道，“若有事就算了。”

康二随声应道：“那日我必到。”

四月初十，这世上还会有人记得吗？曾经如风堡大小姐封敏的生日。

温敏敏偷偷瞟了眼康二，他样子只是看上去有点开心，该是不会作其他猜测罢，就算他猜到什么也无妨——她只想要他陪一起过生日，作为和二师兄在某些地方出奇相似的康家后人，作为和她熟络让她安心的唯一一人，有他陪着，似乎就和二师兄的陪伴一样。

温敏敏这么想着，到有点期待，下个月快点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