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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天下》第二章 宝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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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男孩站在无边的幽暗里。那地方看不见天,看不见地,整个世界仿若只有黑白,失了色彩。那男孩吓的“呜呜”直哭,声音不停地回荡着,显得更是可怕。男孩吓的一抖,止住哭声,抽噎着向前疾步走着,想找一个出口。

他大叫着:“有人在吗——大师兄——师父——”

可声音只是来回的在那处地方回荡,周围都是他声音的回响,“在吗——在吗——在吗”、“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师父——师父——师父”。男孩吓的跑了起来,可最后却被自己的脚绊倒,他摔到了地上,竟发现这地面是透明的!他隐隐见到下面有一个人影,发出奇异的光芒,他大声问:“你是谁——”可那人却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就那样坐着。他愈发好奇,只想叫那人回话,于是他拼命的敲着地。突然,那人身边亮起了光,竟出现了白须老道的身影,那白须老道脖子上还汩汩的冒着血,男孩吓了一跳,大声喊着“师父,师父!”

突然,四周响起一个男子低沉而沧桑的声音:“罢了,罢了,一切因我而生,终究是因我而灭,只是可怜……”

“灵均,灵均,快起来,做早课了!”一个十五六岁道士打扮的少年推搡着床上的男孩,这男孩吓的一脸冷汗,终于惊醒一般坐了起来。这男孩便是袁灵均了。袁灵均呆坐了片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想起那个梦来。自他有记忆开始,他便时常做起这个梦,可今天却突然梦到白须道人惨死的场面,他摇摇头想着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赶紧穿上衣服,随那少年向前殿走去。

春去秋来,几经寒暑,就这样过了四年。四年来,袁灵均慢慢长大,除了那一夜,便再也没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如今的袁灵均,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不过是略机灵些罢了。白须老道自那日后,日日研读道家典籍,看了诸多师门前辈留下的修仙法典,可仍旧参不透那日袁灵均的一席话。

众人下了早课,袁灵均随大师兄来到饭堂用早饭,他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比往日丰盛的饭菜,歪着头,偷偷的拉了拉大师兄的衣角,悄声问道:“师兄,咱们发财了么?怎地今天吃的这么好?”

大师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今天是咱们师门建派的大日子,师父说,咱们建派可有二百五十年了,自然要吃些好的。”

袁灵均闻言捂住嘴笑出声来,偷偷说:“大师兄你莫要骗我了,平日里你都和二师兄他们说,那是师父他讲的故事罢了,怎地今日又信了?是不是想吃好的,所以寻个由头罢了?”

袁灵均自幼便与大师兄感情最好,老道不在道观中时,便由大师兄照料,二人亦兄亦友,大师兄听袁灵均这样说,忙拉了袁灵均,悄声说道:“有天晚上,我去师父房中送浆洗好的衣裳,看到师父手里拿着一张牛皮纸还有封信,那信看着就有些年月了。师父见瞒不住了,便跟我说,那是师祖留下的,可却不给我看信中内容。”

袁灵均闻言笑了一声,“祖师爷好好地传张牛皮纸做甚!”

大师兄压低声音,轻声道:“我看的清清楚楚,那牛皮纸上是个地图!”

袁灵均闻言,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大师兄,“地图?”

大师兄点点头,颇为严肃的说道:“师父说,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图上所指的是咱们祖师爷的修仙之法,唯有掌门才能保管此图!”

“修仙?”袁灵均张大嘴巴,而后“哈哈”笑出声来,“师兄,你怕是在骗我吧!”

大师兄冷哼一声,“你可知咱们师父平日下山都做了什么?等你大了,见识过了便知道了!咱们祖师爷有堪天测地的本事,虽说到了今时今日,咱们师门大不如前,师父一手御剑的本事,可是真真的!”

袁灵均也知门中所传乃修仙之术,他也见识过几个师兄御剑,不过只飞了几步路,便又掉了下来,如今听大师兄所言,那白须道人御剑之术颇为厉害,便是他不曾见识过,也心向往之。心中更是对那牛皮纸无比好奇。

袁灵均眼睛一转,笑着说道:“日后师父定然也会将这些传给大师兄的。”

门中诸人皆知大师兄日后定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大师兄听罢,颇为自傲的说道:“那是自然。”

“若师兄日后得道成仙,可莫要忘了我。”

“好说,好说!”

“那牛皮纸藏在哪了?”

大师兄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性未定,加之袁灵均一场哄骗,想也不想的答道:“在师父房内的画后面……”说罢,大师兄脸上变了颜色,他看向袁灵均,压低声音警告道:“灵均,你莫要胡闹,那可是咱们师门的宝贝,可不能拿来胡玩!”

袁灵均连忙点头称是,大师兄见他乖巧的模样,刚想再说什么,便听到白须道人轻咳一声,“食不言,寝不语。”二人忙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可是袁灵均的心里却满是那张古旧的牛皮纸,还有发黄的信笺。

众人吃过饭,袁灵均趁着大伙还在前院闲聊的功夫,偷偷的溜进了白须道人房内。他将墙上的画拨开,看到墙壁之上有一块砖早已松动,瞥了瞥门口,见无人进来,赶忙将那砖块取出。墙壁的隔层之中有一个锦盒,袁灵均打开锦盒,锦盒内竟真的有一张破旧的牛皮纸和一封泛黄的信笺。那信笺保存完好,信封还用蜡封着,蜡上画着一个三清印。

袁灵均先是看了看那张牛皮纸,果然如大师兄所言,那牛皮纸是一张地图,那图画的格外精细,山川河流均画的极为细致,在一处山脉之上,画着一个三清印,想来定然是宝藏之所了。

袁灵均将牛皮纸放下,又看向那封信。只见这信笺像是被封了多年,上面的蜡印都老旧的有些掉渣了,心中更是起疑,他想着若这信真乃师祖所传,为何从未开启?他想了片刻,终究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将那蜡印打开,抽出了里面的信。

他还未打开信,身后便传来白须老道的声音:“灵均,你在做什么?”袁灵均吓的一抖,也顾不得手中的信纸,那信纸飘飘扬扬的落在地上,突然屋外雷声大震,滚滚乌云陡然出现在天际,暴雨倾盆而下。白须老道看到袁灵均手里的信封,还有地上那散落的信纸,脸色大变,疾走几步,拿起信纸,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信你可曾看过!”

袁灵均吓的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那老道拿着信纸又怒声道:“你看过了吗!”

袁灵均吓的大声的哭了起来,屋外的雷声更大了,袁灵均哭得不停,抽噎起来,白须道人颓然的坐下,破罐破摔般的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开启者,可寻图中宝藏。”

他看着袁灵均吓傻的模样,心知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又如何能到那图中所指之处?这牛皮纸与信是由师门掌门代代传下来的,据说,当年祖师爷袁天罡留下这两件信物,万般叮嘱切莫擅自打开,恐生祸端,便是他知道这图中所指,乃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推演所得的《推背图》,以及副册中集二人大成的修仙之法,他也从来不敢沿着图中所指,寻得那宝藏。可如今……

白须道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不停抽噎的袁灵均,走到窗口,此时雷声渐熄,乌云散尽,雨也停了。忽然天空之中有三点微弱的亮光,那亮光闪了闪,让本已平息的白须道人,又变了脸色,他疯了似的走到屋内,拿起桌上的书快速的翻着,翻至一页,细细看了五六遍,脸色发白,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袁灵均看着白须老道的模样,赶紧走了过去,抽泣哽咽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您,您别气了。”

那白须老道目光空洞,眼里没了焦距,他嘴里喃喃道:“罢了,罢了,天要亡我师门啊……”说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看向袁灵均。袁灵均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老道一把抓住袁灵均的肩膀道:“你现在马上回屋子收拾衣物!”

袁灵均直接愣在当场,老道怒喝一声:“还不快去!”袁灵均惊醒过来,马上抱住那老道的大腿,哭喊着:“师父,别赶徒儿走,别赶徒儿走!”

白须老道见他如此,连拖带拽的将他拉回了自己的房内,“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大师兄此时走了过来,疑惑的看着白须道人,轻声问道:“师父,可是灵均又闯祸了?”

白须老道终于忍不住,流出两行泪来,轻声道:“师门大限将至,恐因朝廷动荡获罪灭门,灵均既已被师祖选定,只能让他独自上路了。”

大师兄闻言大骇,白须道人面若死灰的看向大师兄,“你带着师兄弟几个下山去吧。”

大师兄咬咬牙,终究坚定的说道:“师父,我不走,你收养了我们师兄弟几个,便是师门真的亡了,我们又能去哪?我去给灵均拿些盘缠!”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走进屋内,把袁灵均平日里吃的用的都装进包袱内。

“大师兄,我求你了,别赶我走,求你了!”大师兄平日里将这小师弟当成心肝肉一般的宠着,又何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他蹲下身子,抱住袁灵均,轻声说道:“师父今日卜卦算出师门有大难,祖师爷既然选定了你,你便要听话。”

袁灵均看到屋外站着的白衣道人,赶忙跑了过去,拉着白须道人的腿,眼泪鼻涕挂的满脸都是,一身素净的衣裳也被他弄得皱皱巴巴。

那白须道人颇为不忍,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 “灵均。”白须道人淡淡的开口,他本就有番仙人道骨的气质,说起话来声音无比洪亮,竟震的灵均愣了愣。“为师夜观星象,师门此番定会惨遭灭门大劫,这图是师祖留下的,若你能按图中所指寻得修仙之法,也不会断了我师门传承。”

“师父,为何,为何不叫大师兄去?徒儿,徒儿即便是死也要同师父在一处!”灵均又向前爬了两步,揪住白须道士的衣衫不松手。却见那白须道人看了看天,脸色微变,揪起灵均的衣服就将他从道观的后门扔了出去,“嘭”的将门关上,袁灵均拼命的砸着门,大师兄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白须道人,白须道人高叹了一声“痴儿!”

大师兄终究不忍,高声对着门外喊到:“灵均,你快走吧!”过了差不多有一盏茶的时间,袁灵均见师父铁了心要赶自己下山,终于停下不再敲门,用衣袖擦了擦湿漉漉的小脸,紧了紧拳头,高喊了一声:“师父!我走了!”见门后无人回话,将小包袱紧了紧,终于向山下挪动步子。

门内,白须老道身边的大师兄听到门外袁灵均的声音渐渐远了,低声向白衣老道说:“师父,灵均走了。”

白须老道又望了望天,看向那大师兄,“还来得及,都换件体面的衣裳吧。”

那大师兄欲言又止,可白须老道却笑笑,“我知你想说什么,命由天定,你我终究是脱不出这天道的,便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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