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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余音》第六章 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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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敦煌,黄沙漫漫,一望无涯。

城西三危山上,佛窟林立,夕阳余晖的金光笼罩下,宛如千佛化现而出,轰天的佛徒念经声遮天蔽日,佛声所过之处,阴风停立,黄沙坠地,一片宏大的千乘佛国在这座被中原不曾遗忘的西域边陲中被唤醒。

浩大的经文声中,数名老僧仿佛从沉睡中醒来于佛窟中走出,身披破旧袈裟,一手持布满裂痕的降魔杵,一手牵驼满经文的白马,默然无声,缓步向东进发。此行的终点,是中原腹地,破碎旧河山的东都,洛阳。

庐山东林寺,天刚放晴,积雪初化。

始于魏晋年间的东林寺已历六百余年,历经数代住持对佛法的研究继承,终于在当代住持的手中力压南朝四百八十寺,一跃成为南方佛教祖庭,香火之盛,难以言表。

寺院住持慧安法师每月初一都会带领弟子及僧团在东林大佛前做一场法事。法事复杂而繁琐,而在仪式的最后,慧安法师都要在寺前升台说法,宣扬佛法。

新年的法事完成之后,慧安法师隐隐觉得心中不定,往日坚定的佛心似乎出现了些许裂痕。在抄默经文连同静坐禅修都没能修复本已圆满如意的佛心之后,慧安法师决定远行。

化缘盘、罗汉杖,慧安法师开始沿长江而走,一路弘扬佛法,一路受戒菩萨。

洪州龙虎山,谷中幽静,山顶清亮。

天下道门盛行,百姓信道的风气渐重。作为重要扶龙派的龙虎山在乱世中押宝徐知诰登上南唐皇位,致使得龙虎山从平头小道门成长为天下道教正统之一。自此之后,山上香火渐望,王侯将相尽相前往龙虎山上祈福安康,接受龙虎道士对“道”的理解与演变。

一江之隔的三清道庭,重“术”而轻“道”,素以“道门五术”传教立派。同样作为重要的扶龙派教廷,三清道庭在南唐朝廷的默认下与龙虎山在朝堂和地方上形成了旗鼓相当的对峙局面。双方在道教传教人口上大打口水仗,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三清祖庭的持续复兴使得空有天下道教正统称号的龙虎山祖庭不得不与一江之隔的三清山道士共分天下。

今次的龙虎山上上清宫冷冷清清,全然不见往日香客鳞次栉比的热闹场景。崎岖山路上有一行青衣麻布的真人缓慢走来,尽头两三人默默矗立等待。很快,两边便会合于上清宫前,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两派真人便引着进入那座辉煌宏伟的上清宫前殿。

数盏茶的功夫,先前进宫议事的道士们便结伴离开上清宫准备下山。山路曲径通幽,崎岖狭隘,两派道士仍是缓步下山,安安静静、平平淡淡。

山下小镇行人如织,进山的香客,开店的小贩,来往的旅人让这座冷清的小镇变得尤为热闹。当两行道士从山口缓步走出时,小镇上即炸开了锅,人们奔走相告,手舞足蹈,部分口呼“活神仙”,部分直接跪倒在地。

当先二人微微一笑,如履春风般轻柔的扶起跪拜的香客镇民,而后一路与香客镇民交谈。镇民的狂热,令外乡人难以言喻,因为他们不清楚,当先二人便是当今天下道教祖庭道首,龙虎山太素真人、三清山源怙真人。

一行人,一路往东而走,所过之处,民众皆为之疯狂。两位道教大真人的联袂行径,令天下震动。

乱世下的江湖历经天下的分裂与统一,早已不如唐时的兴盛,大量江湖门派在国与国之间的争霸战争中被军队铁骑顺手消灭。如今的江湖儿郎们,苟全性命于乱世,等待着中原大地的再度统一。

铁藜堡,江南地区最大的私人武装团体,堡主郑武亮曾是洪州镇南军护军中尉,一手拳脚功夫甚是了得。在镇南军全军覆没在江陵一役中,中尉郑武亮拼死突围,带领数十名亲兵逃到江南江都一带,并在江都重新数起大旗,建立铁藜堡,大肆招收各色江湖游侠。仅用时一年便成功霸占江都武林,替补进入天下十大门阀之列。

在这个升元七年的开篇,一封红泥封口的牛皮书信飘进了铁藜堡。苍劲有力的大家笔法,坚洁如玉的澄心堂纸,训练有素的护送团队让这封书信显得神秘异常。

随后不过几天,堡主郑武亮亲率护卫数百人南下江宁,随行中车马箱子无数,行伍连绵数里。

同一时间的位于北方的数家名满天下的门阀也收到了数封密信,其后不久便也开始了南下江宁的举动。

江宁府,一场规模浩大的盛会即将在南唐朝廷风雨飘摇中拉开序幕。

江宁府内,依旧弥漫在紧张窒息的气氛中。

天生霞光,皇宫处依旧静穆庄严,朱雀门宫门依旧禁闭,城门前两列禁军紧锣密鼓的巡逻。偶有宫门开合间,红衣宦官带着部分军队进进出出。皇宫沉闷的控制着朝臣,整个朝廷在沉默的等待着变天的前奏。

秦淮河边的勾栏青楼外不断有身着华丽绸缎的中年管家带着小厮侍从入内寻自家少爷。朝廷脚下,翻翻手都是京官。各家官吏间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在朝堂上结成极为紧密的势力。

当官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自家子孙能享福。纨绔子弟,结党成群,这些官二代们一向喜欢在秦淮河边寻欢作乐,为所欲为。如今这等非常时期,但凡对自身政治生涯有所期待的官员们都严令自家子孙不得外出惹祸。不听教训的子孙们都被各家掌权者令人强行带走,只怕回府后又是一顿严申严令。

秦淮河边红衣红马,宦官带着两行禁军快速行进。秦淮河边本就是小路参杂不齐,各家管家小厮竞相不断来去,宦官一行人一路驾马疾行,搅的路边鸡飞狗跳。本就在高门大户里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的小厮们在瞧见禁军的冷漠生生憋住了即将骂出口的话。且很是惊讶禁军宦官会来到秦淮河边。略加思索便能想到这些人应当是为了那位躲在秦淮河尽头王府的宗王,这潭死水终于漫到了这位逍遥王爷身上,只怕事情会越来越失去控制。

宦官一行人不管不顾快速向尽头的楚王府赶去。片刻功夫,便到达了府外。

自有禁军前去叫门。

楚王府内很快便热闹了起来。祭台,仪式,换服,清理。没想到突然有旨意颁下来,整个楚王府像是一下子醒了过来,楚王李景迁亲率众人于中门后跪拜请旨。

红衣宦官急匆匆的下马跑进楚王府,似是没看到门后跪着的楚王府众人,径直拉起楚王就向正堂走去。边走边说道:“王爷大祸临头了。皇上前夜所服金丹被查出是道人顾全安所贡,如今顾全安已经被大将军边镐在京畿南路将其抓获并下至天牢,刑部尚书邢昭林已在天牢中待命审问。齐王震怒,牵头彻查此事。若不出所料,此时逮捕王爷的诏令只怕已在路上了。老奴受贤妃所托,前来提醒王爷一句,王爷不必挽留,老奴说完便走。”

“景迁拜谢公公提携,本王终生不忘公公救命之恩。”白衣宗王亲自送红衣宦官离开王府,转身边禁闭府门,急步走向侧厅。

此时的李景迁脑袋一片空白,没想到终究还是攀咬到自家身上了。缓缓叹了口气,甩了甩头,正了正心绪,闪身便进入侧厅。

侧厅屋门缓缓关上,白衣宗王的身影慢慢隐入黑暗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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