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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界之剑》第十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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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生想了想,拒绝了。

师叔叮嘱过他不能接触这些东西,他也当着师叔面答应了。

“你不冷吗?”何天生看着汉子赤着的上身白里透红。

“俺不冷,老天爷冷。”

汉子用黑布包裹了短刀后踱步离开,他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白气。何天生抬头望着这片寒冷的天空,他看的是一片被冻住的浮云,没有波澜的远空。

日子一天天过去,何天生都能预想到自己未来十几年的场景。按照师叔的意愿在隔壁镇上做个私塾先生,自己存些钱娶个媳妇结婚,生子。等师叔老了再回张府做个书院讲师,然后他自己也老了时候就会有自己儿子顶上。儿子再不中用了,孙子可以再在张府寻个一差半职。

躺在床上,何天生瞎想着未来,他忽然感觉这些是一种很难受的展望。他明明是愿意按部就班顺从环境做个平凡的人,可是当这些情景展现在他脑海中层层铺开时,他又被这种平淡无味的生活给撞到了头顶。他头上有顶棚,他不是小草,他原来是一只笼子里的狗。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他觉得这样也很满足。或许这只是他内心里一种不满的情绪在作怪。

他觉得自己应该知足,师叔待自己很好,他应该感激不尽才对。

何天生不一定渴望平凡人生,但是他也不反对这样的生活。就在他以为自己一生真要如此进行下去时候,一把大剑打碎了他那平凡的展望,砸破了他那狭窄的狗窝。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何天生看见满院仆从噙着泪水挨个从师叔那里领钱走出张家大院时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师叔坐在椅子上,双手摊在桌子上,睁开双眼看到面前是一位一脸茫然的少年。

何天生看到了师叔脸上的无奈与万念俱灰的绝望,也看到师叔头上的白发又多了许多,显得更加苍老。

“我完了。”师叔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去面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并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其实想说完了,可我字抢先了一步从嘴唇里滑落而出。

何天生没有说话,他看着师叔这般苦脸难言他心里也是一片替师叔担忧。

“你师叔我被人陷害了,你师叔我真的完了。他们陷害师叔我,很快白皇的御令就来了。他们会来找我,抄我家财,捉我亲人。”师叔觉得自己说的简短,还想要再补充:“我就是这场斗争的受害者啊!我是无辜的!我是整界派的牺牲品!你知道吗?你师叔我真的是无路可走了!他们栽桩嫁祸我,说我怂恿颜佑年改动了白界界律。可我根本没有写信啊!狗屁证据!我张明远只想做个乡绅富贵而已啊!”说着说着师叔又笑了起来,他开始是呵呵傻笑,紧接着成了放声大笑了。

何天生害怕且难受,倘若师叔哭了,何天生还能好受些。可是师叔这般大笑,他感到心里十分难受。这种穷途末路般的笑容让人很容易想起师傅临死前异常的乐呵呵傻笑。

何天生直愣愣看着师叔走进屋子里,屋门被推开后,何天生看见了一双绣花鞋子在空中前后摇摆。那白牡丹的鞋子他认得,那是平日里几言两语就能让全府上下打哆嗦的女人穿的。

脑袋乱哄哄的他独自一个人走到大门口,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张府,何天生心底一股凄凉感油然而生。

完了不就是死吗?师叔也害怕死吗?

何天生茫然的坐在门口石阶上,他忽然看见一群手持兵刃的人们跑了进去。何天生看着他们匆匆而过的黑色身影,像极了田野里俯冲麦穗的麻雀群。

“小兄弟,你知道什么是满门抄斩吗?”一位高个子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他银色的眉毛笑眯眯的像个狐狸。

何天生摇了摇头,他不想知道。

“满门抄斩就是涉及到罪人血缘关系的人都要接受问斩。小兄弟,你是这个家族里的人吗?”

何天生惊恐的站起来,他张开口急忙为自己结结巴巴辩解:“我……我不是……我只是住在这里……我没有……这里人的血缘关系。”

“是吗?”那个银眉男子低下头,威严的审视着惊恐万分的何天生。

何天生害怕,他抱住头,浑身抖擞起来。他害怕那些亮着闪光的刀刃,他害怕这个男人的凝视。

“你既然跟这里没有关系,那你怕什么?你是不是在隐藏着什么东西?”银眉男子弯成一条缝的眼睛忽然睁开露出一双空洞的白色瞳孔,那对瞳孔对视着颤抖不已的何天生就像是在勾引他的魂魄。

何天生感到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好像身体里一切都要迫不及待飞向那双直透灵魂的眼睛里一样。就在何天生迷迷糊糊中想要说出师傅两字时,一团黑气从他内心深处破壁而出,那只巨大的红色眼睛怒视着对面那双闪光的白瞳,将它的光芒一下子驱散无存。

银眉男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一步,他重新眯着眼睛并用手摸向额头,摸出了一把冷汗。

当他回过神来后即刻抬手掐住何天生脖子,让他双脚离地。

他此刻对何天生有难以置信的疑惑与惊奇:“我的神目摄心术只有面对比我实力高许多的人才会失效。你只是一个张府小小书童,我为何只能读心到你在张府的经历?为何你以前的经历记忆我无法读取呢?”

何天生出于本能反应咬紧牙关,双手抓着男子的右手,不停挣扎着。

“既然你不说只有死路一条。”那个银眉男子腕力惊人,何天生脸渐渐变成了猪肝色,双手也开始用不上力气了。

眼看着何天生就要去黄泉路上去找他师傅的时候,一道银光剑气飞来,不偏不倚打中了银眉男子背部。银眉男子手一松,何天生屁股便一下子跌在石阶上,他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痛疼了只知道大口喘着粗气。

“早就听闻过张前辈的独月剑法无形无踪,诡变乱痕。今日受教一剑,深感――”银眉男子缓缓转回身去,并张开右手,上面布满者一道道白色的闪光纹理。

“荣幸。”

他话音刚落,甩出一个渔网形状的光环,朝着屋里飞去。

只见里面传出一阵噼里啪啦作响的动静后,又寂然无声。

银眉男子昂首挺胸的眯着眼睛注视着空无一人的花园对面,他白眸微开隐约能看见对面有一个持剑的人影。

躲都不躲,真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张明远前辈。

他挺直身躯举起一只胳膊,身边所有兵卒都手攥长矛严阵以待起来。然后他一挥臂,无数直挺挺的红缨枪伴随着震天杀声与他身体擦肩而过。

何天生屏住了呼吸,他揉着脖子看见那几十号头戴铁盔的人冲进进那片梅花园,他知道对面有着师叔在那里持剑以待。

鲁莽的士兵撞断了梅花的细枝,抖落了傲寒的艳红。那一片片散落的花瓣落在布满杂乱脚印的泥土上,安静的躺在了那里。

银眉男子紧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情形时,突然他发现自己脚底飘来的花瓣在地上打转起来。他抬头再看前面那片梅花林,所有落地的梅花都开始飞到半空上旋转起来。

不好!这厮真要抗命!

为时已晚,白眉男子想要后退,但是他已经中招了。他看见自己脚下的影子开始消失,天空开始暗淡无光。刚刚还耀眼的太阳不知何时不见踪影,现在天空上只有一轮皎白的银月高悬于天。

银眉男子看见一个银白色剑气向自己飞来,他想要招架,推掌发出界技防御自己。但是不知为什么手上空空如也,灵气莫名其妙消失了。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望向头顶的月亮,发现月亮被一团紫色结界包围住了。

那明明是他发出的防御结界,却不知什么缘故被施展到月亮上去了。

“罪人张明远!你难道想要抗命陛下吗?!”就在那道剑气离他喉咙还有十公分时,这句话被他歇斯底里的吼出来。

此话果然奏效,剑气滑落在他脚下没有命中。幻境瞬间消逝,正午的阳光重新照在大地上,那些飞转的花瓣重新落地。

落英缤纷的梅花林里,飞出来无数痛声惨叫的兵卒,他们的手中长矛都变成了两截,还有几只枪头径直飞在惊魂未定的银眉男子面前。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对方早已出现在他身后,手扶起那个谜一样的少年,询问他身上有无大碍。

看着这个带给他无限压迫力的男人,银眉男子并不想怯场。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是奉旨前来捉拿罪人的,逮捕官无需在一个将死之囚面前退缩。

“张明远前辈,别来无恙啊。”

“夭仙瞳,你可以带走这里所有人。但是唯独这个孩子你要放他走,他是无辜的。”

“张明远前辈,恕我冒昧说一句,您现在已经是重罪之身了。我可没有权利放走任何一个关键的嫌犯。”

“夭仙瞳,我不是在向你提什么条件。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卷入这场斗争中。你放他走,我就跟你戴上锁天枷。”

张明远一直背对着他,他也不敢轻易妄为。他们两个人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好孩子,往北边原野跑。别回头,别再回来。一直跑。往死里跑。”

何天生看着师叔红肿的眼睑,他也感到鼻子有一股莫名的酸痛。但是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师傅也说过:一直掉泪是吃不了饭的。

在寒风凛冽的雪地上,一位少年朝着一个方向拼命迈步。他曾经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去捡师傅扔出的铁剑,可是现在师傅不在了,他却依然要没命的跑下去。在这片光怪陆离人心难测的大地上一往无前的追赶着,只有那名曰时间之物被抛在了身后,变成一步步深深的脚印留在生命的深处。

约莫过了好几个时辰,张明远才戴上枷锁。这沉甸甸的铁疙瘩戴在活人的脖子上就算是再身子骨再硬朗的人也会被压的低下头,这份量明显是特意为他制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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