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阳留在了手术门口。
有个护士喊道：“吴明梅的家属在不在？吴明梅的家属？”
苏小阳回过神来，连忙回应：“在，在！”
吴明梅正是苏奶奶的名字。
护士递了个条子过来：“赶紧交费吧！你们家是绿色通道进来的，还没有交费呢，快去交费！”
苏小阳接了纸条，粗粗看了一眼，问道：“护士，我们大概要交多少钱？”
护士看了一下电脑，“老太太没有医保吗？”
“没有。”
“最少要一两万吧，骨折手术，材料费，检查什么的，至少一两万是要准备的。”
一两万？这么多！
苏小阳紧紧抓着钱包的手垂了下来。
家里哪里有这么多钱？这些年来，因为她上学的事情，已经将苏奶奶的积蓄用差不多了。
苏奶奶以前是个体商，没有退休金，也没有医保。以前苏小阳爸爸苏大海每年还给些钱，自打因为苏小阳读书的事，苏奶奶跟小阳后妈闹了一场后。苏大海就很少给家里钱了。
苏奶奶就靠捡些废品换钱，支撑自己的生活用度和苏小阳的部分生活费。
苏小阳将自己的钱包清空了，零零散散全算上了，才只有九百多元钱。
借，她也不知道找谁借？共建巷棚户区住的多是些条件不好的人家，谁能一下子借这么多钱给她？
苏小阳踌躇了一会，拨了爸爸苏大海的电话号码。
连打了三四个才打通，接电话的是她的后妈林凤珍。
“喂！”林凤珍特有的大嗓门带着些许不耐烦。
“阿姨，是我，小阳。”苏小阳小心翼翼说。
“啥事啊？快说！正忙着呢！”林凤珍的声音混着麻将的声音一起传过来。
“爸爸在吗？”
“你爸不在！”林凤珍毫不客气的回绝她，“是不是又要钱啦？我告诉你，没有！”
电话断了。
听到那边的嘟嘟声，苏小阳忍了忍，再次拨打。
接通后，苏小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林凤珍劈头就骂：“苏小阳，不是跟你说没钱了吗？你还打什么打？那么大个人了，一天到晚讲吃讲穿，你真当你爸爸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风刮来的，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是的，阿姨，是奶奶住院，需要交钱做……手术……”
苏小阳的话还没有说话，电话又挂了。
看着红色的断线信号，里面的嘟嘟声不断。苏小阳按了挂断。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里面的手术还在继续。苏小阳靠着墙坐下来，将自己所认识的人一一想了一遍，最后在包里翻出张名片。
正海腾跃律师事务所，任飞扬。
那上面的电话号码冰冷且陌生。
她盯着看了很久。
手术室外面的椅子坐着人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波。
她拿起了手机，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苏奶奶的手术很顺利，傍晚时候就从手术室出来，直接推往骨科病房。
负责的医生看了病历，将苏小阳叫过来，“你是吴明梅的家属吧？我姓傅，是负责老太太的医生。这个老太太手术很顺利，钢板呢是进口的材料，价格方面是贵了点，但是效果很好。如果恢复没有问题，一个月就能取出来了。老太太的影像结果我也看了，内出血的情况可以排除了。但是老太太脑血管的情况不太好，有轻微脑梗塞现象。对了，她以前视力怎么样？”
“去年在市二医院眼科看过了，医生说，我奶奶有视网膜脱落……”
傅医生眉头一皱，“视网膜脱落，这要赶紧手术啊！”
苏小阳低下头。当初二医院的那位老医生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们哪来钱做手术？
“小姑娘，这视网膜脱落可不是个小病，有这个病就要赶紧治疗，时间是绝对不能拖长的，时间长了，这眼睛就废了，你知道吗？”
苏小阳点了点头，她原本就打算这个假期凑点钱，将奶奶的眼睛手术给做了。
傅医生看了下苏小阳的签名后，“你是吴明梅的孙女，是吧？”
“嗯！”
“你父母呢？你奶奶还有没有其他儿女？”
苏小阳低着头，不说话了。
傅医生看多了这种情况，踌躇一会，又说：“这样吧，站在医生的角度，我给你们家一个建议。老太太这个视网膜脱落问题确实不能拖了，我建议她最好能在一两个月之内，把这个手术给做了。这个手术在我们医院已经很成熟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傅医生交代完毕，合上病历就去忙其他了。
苏小阳在病床旁边坐下。苏奶奶已经醒了，看一眼孙女，说：“小阳啊，别担心奶奶，奶奶没事。”
苏小阳鼻子一酸，连忙点头。
“小阳啊，你是不是给你爸爸打电话了？”
“嗯，打了。”
苏奶奶叹了口气，“我这一摔啊，不知道又要用多少钱？人老了，也真是没用，一波折都经不起！唉！”
苏小阳连忙安慰她。苏奶奶折腾了一通，也累了，闭上了眼睛。苏小阳守了一会，想到这几天恐怕都不能回去了，她跟护士说了声，麻烦他们多照看，自己赶紧打车回了家里，简单收拾了日常生活用品就又来医院。
天黑了，苏大海的电话打来了。
“怎么回事？小龙说你奶奶住院了，又怎么呢？”他的声音大得整个病房都能听见了。好几个看护的家属看了过来。
苏小阳连忙出去。
“奶奶骨折了，在市中心医院住院。”
“骨折？怎么搞骨折的？”
“在水管那边洗菜的时候，摔倒了。”苏小阳说完，那边的电话就挂了。
即便是已经成了习惯，苏小阳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在走廊里站了一会，才回病房去。
夜渐深了，病房里也安静了下来。苏小阳拿出手机，划到短消息通知那一列，自己的银行账户里面显示金额从三位数升到了五位数，看着上面的数字，她已经辨不出心里感觉了。
那位任律师的话虽然尖锐，却是事实，尊严难过倔强什么，在事实面前是多么的矫情。
她需要钱，没有别的办法。
苏小阳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关了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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