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事还是通知一下青龙卫，至少要调一个小队过来。”夜知秋道，“最好能把九师弟调来，他是个天才，现在应该比我这个师兄要强上一筹，再加上你我，应该足以应付了。”

“说起潇然，真是有三四年不见了。”老夫子感叹道，他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已经渐渐减弱，不再那么刺眼。“也好，你给潇然寄封信吧，顺便我也给杜云方写封信，让萧然转交给他。天威结束了，妖气已经被金乌驱散，留给峡云镇的伤疤也只能靠时间来抹平了。”老夫子再次叹了口气。

夜知秋回到家里，夜阑已经将房屋内的积水清理干净了，女孩趴在窗台上拨弄着风铃，歪着小脑袋好奇地听着。

“父亲！”夜阑放下手中的扫帚惊喜道。

夜知秋解下腰间的横刀放在桌子上，用脏兮兮的大手宠溺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笑着道：“饿了吗，我先去换件衣服，然后给你和小点心炖肉吃。”

女孩知道“小点心”指的是她，却没有抿嘴，反倒是小手略显欢快的继续拨弄风铃。

太阳早早的藏在了高耸的峡云岭身后，夜阑往灯盏里加了几块凝固的兽油后将灯芯点燃，黑黑的烟雾弯弯曲曲地升起，昏暗的灯光填满了小屋，将女孩的小脸照的红扑扑的。

“哎！不要用手拿，要用筷子的。”夜阑急忙制止伸出手就往碗里伸的女孩，将筷子递给她。随即她发现女孩根本就不会用筷子。

夜知秋看着正在被夜阑教用筷子的女孩，不禁笑了起来，“若是晗儿在世，阑儿也会这样教他的弟弟或妹妹用筷子吧？”夜知秋心想，左手摸索着横刀的刀鞘，上面有他的亡妻亲手刻下的“夜知秋”三字，使他不禁又想起了和沐晗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你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那妖兽的内丹我已经还给你了，我事先不知道那个妖是你的猎物，恰好遇上顺手把它斩了为民除害也不怪我，想让我道歉不可能，你若再追着我就被怪我不客气了！”夜知秋恼怒地对面前的家伙喊道。

对方也是个天师，戴的红色面具可比他的青绿相间的面具显眼地多，可见这人比他要张扬，但在这几天的了解下夜知秋知道对方打不过他，实力顶多也就是个刚刚踏入五星天师门槛，而他已经接近六星天师的水平了。

红色面具没有说话，实际上三天来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夜知秋对此也不意外，静静地等着。

那晚恰好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洒在这片森林间难得的空地上，如同白昼。

忽然夜知秋眼前白光一闪，对方的横刀已经斩到了他的面前。他急忙拔出宝剑格挡。

从午夜打到清晨，夜知秋发现自己错估了对方实力，要说他有何优势的话那就是他有更多的实战经验吧。

终于，太阳在地平线升起，夜知秋转动宝剑将阳光反射到对方眼睛中，趁着对方眯眼之际，一剑刺破了对方的面具。

红色碎片从她的脸上滑落，露出清秀的脸庞，一双含怒的美眸让夜知秋瞬间手足无措。

“父亲说用剑的多是伪君子，果不其然！”女子怒斥道。

夜知秋尴尬地将剑收回剑鞘，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从没想过跟他旗鼓相当斗了一夜的对手是个此刻看起来还十分瘦弱的姑娘，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更是在自己先出阴招的情况下，这让他连看一眼这女子的勇气都没有。

女子死死地盯着夜知秋，手中的横刀几次握紧但最后还是松开了。

“实力不错，认识一下，我叫沐晗，来自兖州，朱雀卫五星天师。”女孩最终收起横刀，向夜知秋拱手道。

“啊！呃！在下夜知秋，青州人氏，九州卫青龙卫五星天师，刚刚多有冒犯，在下向姑娘赔罪了。”说着夜知秋便要向沐晗行李赔罪，沐晗急忙深处刀鞘托住夜知秋的胳膊，“哎哎哎！不必行此大礼。”沐晗给了叶知秋一个大大的微笑，“帮我一个忙便可。”

夜知秋眨眨眼，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

“父亲！”夜阑打断了叶知秋的思绪。“我们给小点心起个名字吧！既然暂时不知道她来自何方，不如先给她起个名字。”

夜知秋点点头，“她说过什么话吗？”

“从我遇到她到现在她没有说过一个字。”夜阑无奈道。

“那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夜知秋夹了一块肉到对面的女孩碗里。“既然是我们夜家捡到的孩子，那就暂时随我们夜家的姓吧！不如就叫夜点心！”

“那还不如叫夜宵！”夜阑无语道。女孩也百忙之中抬头瞅了夜知秋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吃肉。

“叫我风铃吧！”过了许久，女孩放下筷子，在夜知秋父子思考之际，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夜风铃，人类夜风铃！”

深夜，一只隼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台，夜知秋吹干了纸张上的墨汁，将它卷起放在竹筒里，一抬手，隼便飞到了他的胳膊上，任由他将竹筒挂在它的脖子上。

“云山，白潇然。”夜知秋一挥手，便飞出窗外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唯有淡淡妖气。

夜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在咕咕作响。今天他见到了太多的死人，对作为晚饭的肉汤实在提不起兴趣，此刻肚子已经在对他起初抗议了。

翻身起来，床下的树枝草垛吱吱呀呀一阵乱响。他的床已被夜风铃占据了，他只能用树枝稻草和被盖零时搭一个床睡，幸好柴草平时都放在柴房里，没有被上午的大雨淋湿。

走到自己的床前，风铃正趴在上面流着口水呼呼大睡，夜阑将被她踢到脚踝的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院子里很静，偶尔有微风吹过，远处的丛林不时传来鸮鹰的鸣叫声。

夜阑走到院子里，坐在槐树下望着月亮发呆。

屋顶上，夜知秋躺在月光下，看着不远处的儿子，时而微笑时而沉思。

······

卯时刚到，峡云镇再次笼罩在一片哭嚎声中。按照千百年来的传统，被妖魔杀害的人要尽快掩埋，以防尸体内残留的妖气对生者造成伤害。

于是夜风铃被吵醒了，小手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口水皱着眉头望向窗外。

村口，一队队送葬队伍接二连三地走向南风的坟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悲伤与仇恨，也许镇子里唯一欢喜的就是镇子西头开棺材店的老王头了。

夜阑站在村口道路旁边，看着连绵不绝的送葬队伍从他身旁经过。女子葬丈夫、儿子葬父母、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送儿女最后一程。甚至有几位昨天还与他一起欢笑的同窗此刻正躺在棺材里与他擦身而过。

“夜阑！”文晓江不知何时来到了夜阑身后。

夜阑转过身，文晓江还是如同往日般和煦地微笑着，似乎与昨日站在血水里的孤独身影没有任何联系。

“夜阑，跟我来喝一口吧！咱俩都到束发之年了，喝点酒也无妨！哈哈！”不待夜阑反应，文晓江拉起夜阑的胳膊向着昨日老夫子施术的山坡走去。

原本是一片草地的山坡此刻已面目全非，到处坑坑洼洼，泥土和碎石散落在四周，上面还残留着黑色的血液。本该密布在这里的化蛇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夜阑，你看到了吗？昨天就是在这里一位天师杀掉了所有的妖魔。”文晓江停在山坡的最高处环顾四周喃喃道，“也许他能早一步赶到镇子里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夜阑点点头，拍了拍文晓江的肩膀。

文晓江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拉着夜阑盘腿而坐，拔开酒葫芦的壶塞饮了一口酒递给夜阑，夜阑接过葫芦闻了闻，皱了皱眉头，慢慢地灌了一口，却又猛地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文晓江大笑着给夜阑捶背，“慢点喝，昨晚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是这样，多喝几口就好了。”

“味道……还可以！”夜阑举起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皱着眉头一口吞下。

文晓江呆了一下，猛地将酒葫芦抢了回来，“兄弟，酒不是这样喝的，照你这喝法这一壶酒也就几口的事，我爹就准我喝这些酒了，你可别给我浪费了！”

夜阑揉了揉肚子点了点头，心想就是你灌我我也不喝了。

“那咱接着刚才的话题聊。”文晓江又喝了一口，“其实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