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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主九天龙翔天下》第二章 初见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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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阳历六百二十四年冬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迟些,往年腊月初便会迎来初雪,如今腊月将尽,仍不见雪影,这对庄稼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百姓恐慌不已,官员纷纷上书求王祭祀天地为民祈福。翼王顺应民意,于都城北部高山上设祭坛,行祭祀之礼,求瑞雪保丰年。后宫女眷王家子女俱到场祈福。

“娘亲,这里好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一众身着华服的后宫女眷中,一个躲在母亲身后其貌不扬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问着母亲。

华夫人皱皱眉,一把捂住小女孩的嘴。“嘘,我的小祖宗,小点声......此地可不能喧闹。王上在为生民祈福,求一场瑞雪......”

小女孩点点头,再不敢随意说话。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既害怕又好奇的望着祭坛中间那个着锦服冠冕的男人。“父王……”喉咙里方咕咙了一声,便又被华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吓没了声音。

小女孩的嘴瘪了瘪,想了一会儿便自己抬起小手捂住了嘴,心里却没停下。

——原来这就是父王啊。

——旒珠之后原来是这样一张充满威严,又严肃又冷漠的脸啊。

——父王......为什么不往我们这边看一眼呀?

正想得入神,华夫人却扯着她跪下,伏在地面上。原来,翼王正在礼官的引导下,举香对苍天下跪。在场诸人赶紧一同跪了下去,品级越低的伏得越低。翼王叩拜后便起身念祭文,众人仍虔诚的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冗长的祭文诵读完毕方才在礼官的示意下起身。

六岁的静雅躲在华夫人身后,小手紧抓着娘亲的衣袖,眼睛却不住地往翼王那个方向看去。

——父王看起来并不年轻了啊……

——父王,这是静雅第一次见到您啊,却隔了这么远。

祭礼后面还有什么流程静雅就不知道了,她光顾着打量这个六年来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而忽略了祭礼本身,当然也忽略了隐藏在贵妇人群中的某道毒辣目光。

祭礼进行到最后,众人最后一次跪拜苍天大地日月星辰神明君王。礼方毕,一道黑影闪进场中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翼王,杀气腾腾,惊得贵妇们目瞪口呆一时竟连救驾两字都堵在喉咙里,待反应过来,胆子小的当场便吓软了腿跌坐在地,还有的尖叫后退。由于是王室祭祀,这祭坛又是四下空旷并无藏人之处,所以翼王早先便遣了侍卫下去,祭坛上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宫妇人外便只有几个礼官与侍者,护卫能力堪忧。可谁又能想到这刺客竟藏在后宫宫人中呢?

刺客挥着匕首便直刺翼王,翼王反应倒是很快,可身子到底不如年轻人,躲闪得极慢,那匕首险些刺中他。外场的侍卫在这时间便赶到了,那刺客见状便蓄了全身的力气拼死一搏,一刀直刺翼王后心。眼看躲闪不及,突然一粒石子滚到了翼王脚底下,翼王一踩便是一滑,从旁又冲上去一个影子一把推开了翼王。刺客改换方向不及,匕首嘶的一声刺透了衣衫没入人身,与此同时侍卫们在一阵惊呼中也擒住了刺客。刺客被擒当时便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竟是携毒而来,确为死士。

另一边,侥幸逃过一劫的翼王紧抱着方才于千钧一发时救了他性命的人,神色是难得的忧虑,惊魂未定的后宫宫人纷纷凑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问着翼王是否安好,妹妹如何。原来,这胆色过人、在关键时刻推开翼王救了他性命又代他受了一刀的便是早已失宠的丽姬。

宫女侍卫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太医匆匆赶来为丽嫔急救。翼王看着肩胛被匕首洞穿、不断流着累累鲜血的早已晕死过去的丽姬,面色不虞,眉头紧蹙。

“快!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药!她若有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陪葬!”太医战战兢兢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宣武将军何在!”

“臣在!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还请大王降罪!”

“你的疏忽孤稍后再跟你算!现在命你速去清查与刺客相关联的一切,明早孤只看结果!”

言罢,目光便转回怀中美人苍白的脸上。“美人,美人!你一定要撑住,没事的,有孤在,你绝不会有事!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你能醒过来,孤许你一生荣华!”

一旁的一众宫人俱是眉头一跳,一瞬间竟忘记挤眼泪,眼眸里划过一丝嫉恨,心下竟盼着这丽姬就此离去,莫要醒转。然而,天终不遂人愿。

《东焕翼王本史第三卷》载:绍阳历六百二十四年冬,国有灾,上仁德,为民祈福于天。祭礼过半,刺客匿身于后宫突袭,天佑东焕,有一英武妇人以身挡刃。礼毕,上无恙,民安康。不足三日,天降祥瑞,万民感念。

《东焕翼王本史王宫内史之第三卷》载:绍阳历六百二十四年冬,上携宫人行祭祀之礼于城郊,有图谋不轨者藏身于后宫宫人之中,于祭礼结束时刺杀王上。众女皆惊,唯失宠宫人丽姬毫无惧色挺身而出,于千钧一发之时救下王上,身负重伤。王上动容,许诺重赏。天佑东焕,此等忠烈女子受王福荫,修养数月后终痊愈。王日日流连其处,荣宠殊甚,称其贤良淑德英武不凡,后封丽嫔,艳冠后宫,风光无几。

绍阳历六百二十五年六月十三。

阜阳殿外。

一个小小的身影执着的跪在玉阶之上。日头毒辣,这小人儿后背早已湿透,额头上是密布的汗珠,嘴唇也是干枯皲裂,好一副令人心疼的样子。阜阳殿外站着的内侍和宫女却不敢上前。

阜阳殿是翼王处理政务的侧殿,王下朝后大多在此休憩,偶尔还会会见一些官员。这殿向来不是后宫之人出入的场所。

日头在苍穹挪移,小小的身影一歪,差点倒下幸好是被人扶住了。

“哟,这么漂亮的女娃是谁呀?”濒临晕厥的小女孩躺在宫人怀里努力抬头看去,只见自己面前站着众多宫人,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一个锦衣妇人,日光太盛,耀得她眼花,哪里看得清的人脸。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头一歪,晕了过去。

“回嫔娘娘的话,这是三公主。”

“三公主?”妇人的声音不自觉尖利起来,“哎呀,原来是她呀——”她静静的站着,饶有笑意地看着倒在嬷嬷怀里的女孩,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方才慢悠悠的发号指令。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公主起来,天可怜见的,这么热的天,怎么在日头晒着呢?”说着,便伸手欲扶,一旁的宫人齐齐拦她。

“嫔娘娘,不可不可,您身子重,可不能劳累了。日头下久晒也不好,嫔娘娘先进殿内歇息吧,可别累坏了身子。这些事奴才们来——”

本就虚扶的手顺势收了回来,身形一晃。宫人们又是吓得一哆嗦,齐齐回来扶这主子,哪还管倒地不起的女孩。妇人扶额摇头,连叹不适,在众人簇拥下步向殿中。嘴角是隐秘的笑意。

“三公主——龙静雅——当年就是你害死我妹妹呢,呵呵,我们走着瞧。”

一至门口,妇人立刻正了身形和脸色。王宫的内侍总管迎了出来,毕恭毕敬的高唱着——“丽嫔到!行礼——”门内门外一众宫人俱匍匐在地,头头深深的埋入肘内。门内玄色华服的臃肿男子倚靠在坐榻之上,看着来人轻轻笑着。丽嫔眼珠一转作势行礼,“臣妾丽儿拜见王上,”身形却故意慢了几分。果然,方屈膝,翼王便笑着挥手,“免了免了,爱姬有孕在身,快过来歇着吧。”丽嫔眼波流转便是抛出一个媚眼,一手扶腰一手搭着内侍的手慢腾腾的往坐塌去了。众人礼毕。

“王上,妾身有罪——”丽嫔起身,端起葡萄盘便靠到了翼王身边,一边喂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又怎么了?”

“王上让妾身好好养身子,可是妾身这几日夜间总是发梦,睡的很不安稳。”

翼王微微皱了下眉,“哦?”“你梦见什么了?”

丽嫔小心的观察翼王的脸色,斟酌着措辞。“妾身梦见,梦见一个孩子在妾身房外整夜哭泣......好生骇人,妾身被唬得浑身冷汗,却又醒不过来。安神香也用了许多了,就是不见好。昨日,专程请王后为妾身要了太医前来诊治......”

“太医如何说?”

丽嫔偷瞄了翼王一眼,言语间带上一丝伤感,“太医却说妾身这是心病,是平日里忧虑过甚,产生了幻觉。王后娘娘便着妾身静养。但妾身好生冤枉。妾身一心为王上孕育王儿,生怕有什么差错,平日里是注意了又注意,哪敢让任何事来烦自己呢......想来王后娘娘和太医的诊治不会有错,定是妾身不注意不小心了......”说着,便挤出了几滴眼泪。

翼王将她手中的果盘接过放在桌上,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一手抚摸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肩。“就数你事多,太医既然都说要好好歇着了,你照做便是,身子为重。”

丽嫔见翼王心情不错,眼珠一转,立刻拭去眼泪,往他肩上靠去。“妾身记下了。不过,王上可否为妾身请些法师来宫中作法?想来梦里那哭泣的孩子必是有什么事要说才会来找臣妾诉说,兴许法师听他说过,这事便解决了。妾身心病自愈,也不会再来惹王上不快了。”

翼王皱皱眉思忖片刻,对内侍施了个眼色,丽嫔看着快速退出殿外的内侍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臣妾谢恩。”

“对了,方才来的路上……“丽嫔假装漫不经心的提起了在殿外见到小女孩的事,小心试探着翼王的态度。果不其然翼王一听到,便紧皱起了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

“那丫头还没走?”

“还没呢。妾身过来的时候,见着三公主还跪在庭中,大概是如今做了母亲,妾身一见着这小小的孩子那般样子,便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上前探看了一番。”

“你还有这闲心。”

“王上,公主年纪还小,又是千金之躯,犯了错罚罚便是,日头这么大,让公主一直跪在这儿,那小脸苍白的,不说华姐姐,妾身都觉得心疼了。”

“哼,生母下贱,她又高贵到哪里去。这点苦算什么苦,跪着罢。”翼王一听到华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担心?呵——是要操些心了。这丫头交给她养,养成这么个性子,真是教得好。”

丽嫔拂袖掩嘴,无声的笑着。“王上特地将三公主赐给华姐姐,如此器重,我们好是艳羡呢。如今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华姐姐出身名门,这些年在后宫中也一直是我们众宫人的表率,想来定是小孩子顽皮了些,姐姐又忙,疏于管教了吧。王上莫要怪罪姐姐。”

翼王挥挥袖,一副不厌烦的样子。“行了,别提这些麻烦事了。你给我好好歇着。”丽嫔敛眉,“是”。

两人亲昵半晌,翼王慢慢倚靠到榻上,眼半闭。丽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王上,妾身想起宫内还有杂事要处理,王后娘娘生辰将至,妾身为娘娘备了厚礼,不放心下人笨手笨脚的,妾身得亲自去盯着。妾身就不打扰王上歇息了,妾身给王上煮了消暑的莲子羹,先前交给下人去冰镇了,王上若想起吩咐下人呈上即可。”说着站了起来做行礼状,“妾身就不打扰王上歇息,先告退了。”翼王眼也没睁,轻哼一声,算是应了。

丽嫔退出阜阳殿,绸伞立即撑开遮上,众宫人一拥而上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位主子离去。先前倒在殿外的女孩仍在庭中躺着,一个嬷嬷撑着伞遮在她头顶,见了丽嫔,立刻敛衣行礼。

丽嫔瞟了她一眼,跟身边人耳语两句便轻笑着,快步离开了酷热的广场,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娇弱无骨的样子,快四个月的身孕看起来已有些明显,在她刻意挺起肚子的姿势下,就算不明显也没法不明显。这腹中的孩子是她的资本,也是千百年在这宫殿中居住过的无数宫人的资本,何其荒唐,又何其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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