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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边关》第十六章 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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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西靶场,距离集合区五十米的地方有个旱厕,课间休息的时候,这里就是烟民的乐园。鲍犇和边灿看里面上厕所人满为患,便躲在厕所的侧面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边灿边抽烟边尿尿。鲍犇在旁边也叼了根烟赶紧拿出了藏在挎包里的手机。都没有看见来听查课的训练部领导和参谋,等到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俩人尴尬的站在那个地方,问了句首长好。

再上课的时候就看见那位领导跟队干部在谈话,鲍犇边瞄准边偷偷看着他们,两名队干部神情凝重,不时的点头,心想,惨了。

邹天来在焦躁不安中终于等到了大家回来,他不知道军务参谋已经把学员哨位喝酸奶用手机的事通报了大队,大队已经通知了队干部。

教导员说:“屋漏偏逢下雨时,早就知道这帮兔崽子私藏手机,想着最近上课和训练任务重,他们没时间用。代职连成立没多久,刚学了很多制度规定,没想到这帮家伙已经按捺不住了。队长,看你的了。”

队长说:“每届学员都一个样,队干部常年因手机跟学员斗争,迟早的事,这段时间没抓手机,就当是欲擒故纵吧。该来的总会来。要解决就解决个彻底的,一网打尽。”

两人无奈的笑了笑,一天之内被机关领导批评了一顿,被大队批评了一顿,大队还要让上报处理意见和整改措施。

队伍带回后没有直接上楼,队长让把队值日也叫下来,一会就看见邹天来一瘸一拐的下来了。队伍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队长开始发话:“开学以来,代职连成立以来,我们反复学习了一些规章制度和纪律规定,目的是让全队保持一个良好的秩序,让大家集中精力学习训练,不断增强我们二队的凝聚力和集体荣誉感。但是我们有的同志得寸进尺,胆大妄为,手机带到哨位上,手机带到训练场,有的光天化日之下放着厕所不去,抽烟尿尿,一天之内到处冒泡,我和教导员到处挨批,今天我们就把这些问题彻底整治一下。主动交代问题,承认错误的从轻处理,隐藏不报,弄虚作假的从重处理!”

看着队长的眼神,那个时候我们开始明白,我们身上的劣根性在他的眼皮底下暴露的一览无余,这些天循循善诱的引导,已经让我们忘记了来的是魔鬼二队,忘记了之前的整治。也开始意识到,不是来了二队就优秀,而是一次又一次被打磨出来的。这三人引发的这场“血案”是我们第一次被精雕细琢。

队长说让私藏手机的主动把手机交上来,有四五个人交到了前面。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大家不敢接他的眼神,很多人内心都在波涛汹涌的翻滚着,做贼心虚啊。手机问题是第一次爆发,大家还没接过队长的招,心里都迟疑着。

队长说:“一会点验,有的赶紧交上来,楼上藏手机的,出来登记藏到什么地方了。”又有两三个人打报告交上来。四五个人出来登记。面对他一轮又一轮的拷问,大多数人的心里防线已经溃退,主动承认了。

队长阴沉个脸,说:“四名连干出列,教导员带连长副指导员在楼下点验,我带指导员和副连长楼上点验。还有没有主动交的?”

大家屏着呼吸,世界安静的可怕。队长又发出最后通牒:“我再最后问一遍,还有没有私藏的?我给了三次机会都还不主动承认的,那就是一个问题变成了两个问题。”

又有三个人出来写了。他像打鱼一样,一网又一网下去,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漏网之鱼越来越少了。

边灿还在做复杂的思想斗争,今天已经有一个错误在身上了,手机他藏的特别隐蔽,那就算了吧,能少一件事算一件事吧。随着队长带两个骨干的离去,自己的内心略有平静。

宁小海拿着大家登记的手机藏匿地点,一个班一个班的取了手机,有的在被子里面,有的在枕头包里,有的在衣柜衣服兜里,还有的拿胶带贴在衣柜后面。到了317宿舍,正在取向雨杰的手机,就听见有手机震动声音,顺着声音找去,在对面316宿舍边灿的床铺跟前,最后竟然在书里面找到了。

这种藏匿的办法让宁小海都很惊奇,这家伙把一个笔记本中间掏了刚好能装下手机的洞,手机在里面藏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点验结束,除了边灿的手机,再没有其他发现。全队共有28人私用手机。

两名干部看着一堆私藏的手机说,看来人员的思想还是很活跃啊,我们的管理还是不科学,这个要好好解决了。

部队解散后,大家没有往日的兴奋,心想这不知道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暴风雨啊。

晚上擦完枪后,一场刻骨铭心的大讨论开始了。题目是“二队好样子大家谈”,二队现在的坏样子还有哪些表现?原因是什么?二队的好样子应该是什么样的?二队的学员应该怎么做?教导员抛出了一串问题。班排讨论,人人发言。

刚开始大家碍于情面隔靴搔痒的和着稀泥,队长教导员几度打断。我们迫不得已深挖着自己行为表面和灵魂深处根深蒂固的问题,悉数着自己和周围种种顽瘴痼疾,直至把全队乃至每个人入校以来的表现剥的赤裸裸。前所未有的想了从没想过的问题,讲了从没讲过的话。

那些真话刚开始让每个人的内心都火辣辣的无地自容。教导员引导说:“之前有问题并不可怕,怕的是大家在迷途中找不到方向,我们七十四个人到底要建一个什么样的集体,到底应该怎么建。大家要把思想和行为统一到这个目标上来。没有统一的思想意志,没有统一的目标和行动,充其量我们只是一群人,算不上一个集体。没有一个坚强的集体,就不会有优秀的人才群体。将来怎么能担负起守卫边防的重任?今晚,我们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教导员的话去除了刚开始深挖问题的那种纠结和不安,把我们带到了如何把自己融入这个集体并为之努力的思考上。队干部的真诚,把我们原以为的整顿转变成了一场灵魂洗涤众志成城的讨论。

初秋的夜晚,大雾慢慢的弥漫,寒气浸润着我们的身体,三个小时的讨论,让我们刻骨铭心。这场所谓的整顿,火辣辣的开始,暖暖和和的结束,队干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让大家认识到违纪的严重后果,也教给了大家深刻解决问题的方法,更带着大家把心劲拧在一起,在迷雾中寻找着我们前行的光明和力量。我们又见识到了二队的与众不同。

事情的处理结果是,所有私藏手机的人按照量化细则扣分,手机寄回家里。邹天来、边灿、鲍犇做出深刻检查,并学习条令一个月,学习笔记每天不少于三页纸。之后,队干部加强了对骨干的帮带,队里也有了新的起色。

2

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事情还在以另外的方式延续着。

西靶场的两个旱厕因下雨进了水,快溢出来了,需要掏厕所。场部人手不够,机关让大队出一个队的公差去帮忙。因为二队连续被通报,大队就指定二队去。

于是,两部手机,一盒安慕希、两根烟,一泡尿换来了一顿手机和思想大清理还不够,还要加上掏厕所。大家听的都晕了。

周六下午,好不容易雨过天晴,二队全体人员拿着各种各样掏厕所的工具来到了西靶场。一帮子九零后,哪干过这种掏大粪的活,不要说家境好的娇生惯养的城里娃,就连农村出来的孩子也没几个干过这个活。

要是受了别人的牵连让自己掏大粪,边灿和鲍犇肯定会偷奸耍滑,说不定还要百般指责。但这次是他们惹的祸,只能悄悄的跟在队伍里。边灿不好意思的跟大家说:“不好意思,连累兄弟们了。”

事情主要由五班引起,李亮亮便提议说:“二排掏一个厕所,一排和三排合起来掏一个吧。”

宁小海说:“我们班加强到二排吧。万林波说好,大家便开干了。”

刚开始还好,大家排着队说说笑笑的干着。边灿和鲍犇拿着厕所边的粪瓢把雨水舀到粪桶里,大家抬着粪桶再倒到不远处挖的粪坑里,味道着实不好,但还可以接受。

因为不能精准的把粪舀到粪桶里,粪桶的提把上已经沾染了秽物,粪桶周围也滴了一大片。没多久,大家的鞋底上,裤腿上、手上,甚至衣服上也都糊上了一些,人员的兴致也在减退。

再往下,粪瓢已经搅动了底下稠稠的粪便,臭味开始浓烈的散发着。直至上面的稀水快被舀完,厕所底层污秽的视觉冲击和臭臭的味觉冲击,已经超过了很多人的承受限度。

因为不想直视,鲍犇舀的粪便往粪桶倒的时候会稍微侧一下头,结果一不小心,一瓢稠稠的粪咚的一下子倒到了桶里,溅了起来,来不及躲闪,几滴粪刚好溅到了鲍犇的脸上和头上,一股恶臭就在鼻子跟前,顿时他感觉胃里急剧的翻滚着,把粪瓢一扔,在旁边不停的干呕着。

卫家梁过来拍着他后背,用手纸擦掉了他头上的几滴粪,又用他明显沾染了粪的手给鲍犇递了一张纸,让他把脸上也擦一下。等到鲍犇两眼泪湾湾的直起了腰平静下来后,卫家梁说你坐那歇会吧,他点了点头。

这时才看见,李亮亮早已拿起瓢在那里舀着,很多人的身上都溅了粪点子。干在前面的几乎都是骨干,尽管离了十来米,还是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恶臭。也不好意思再休息,就过来跟大家一起抬粪桶。

边灿看见他过来了,大概是想调节一下沉闷的气氛,就跟鲍犇说:“哟,还矫情的很啊,不会是溅到嘴里了吧?”

说的大家都笑了。鲍犇说:“你这个人太恶心了,还不是你随地大小便惹的祸,害的兄弟们被连累。”

边灿说:“别把自己撇那么干净,你和大彪也有份。”

李亮亮说:“你俩就消停点吧,赶紧抓紧时间干,我都快受不了了。”

边灿说:“兄弟们,今天对不住大家,后面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今天晚上请大家吃……”话还没说完,脚底下一滑,身体就倒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他和向雨杰抬的那一桶粪就撒在了地上,而他就坐了在那一堆粪的中间。鞋上、腿上、手上、屁股上都沾满了。

“啊!救命啊……”边灿闭着眼睛叫喊着,向雨杰赶紧绕到他身后一手提着他的衣领,一手拄着抬粪的棍子说:“赶紧抓着棍子起来。”所有人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已经笑的身子都直不起身来。

从粪堆里走出来,他站在那里,眼睛还是闭着,两只手直直的伸着,五个手指也分开伸着,手上沾满了那些脏东西,嘴里继续喊着:“班长救命!排长救命!”

李亮亮拔了一堆草,抱了过来,给到他手上说:“睁开眼睛用草把手蹭干净。”

卫家梁和向雨杰也拿了一堆草在他屁股和腿上蹭着那些脏污。这些细节后来被夸张成了边灿掉进了粪坑,李亮亮和卫家梁把他拉了上来。边灿则说,就是溅了一点点。边灿的窘相给大家增添了很多乐趣和提醒,历时三个半小时,终于把那满满的两坑大粪清理完了。

大粪掏完了,三个人引发的这场“血案”终于告一段落,边灿从此也落得了个何粪青的别称。在那之后的三天里他都是靠用吸管喝奶维持自己的体力。尽管全队晚上都洗了澡,从里到外换了衣服,但楼道的臭味持续了好久才慢慢散去。

3

门诊部给邹天来拍了个片子,医生说踝关节软组织挫伤,需要打个石膏静养。石膏把整只脚和半个小腿都包了起来,邹天来问医生是不是太夸张了,医生说用石膏固定好的快些。既然医生说了,那也没办法,只好这样了。心想,医生把他包的这么严实,回去被队长看见了还不骂死。但也没办法,除了行动不便,还有更惨的事,就是学条令。

平时不进学习室的邹天来、鲍犇和边灿三人,由于白天是紧张的训练,条令的学习只能晚上到学习室加班抄写。边灿说:“这图啥啊,日子都过的这么苦逼了,还雪上加霜。”

鲍犇说:“就是,每天趴在那泥里面,像一只非洲的河马。”

邹天来说:“你的卧倒起立滚的哪有河马那么帅,充其量也就是一只扑嗒扑嗒的鸭子。当初刚入校的时候还笑话李亮亮天天加班学条令,现在倒好,轮到我们三个了。难道是恶有恶报吗?”

鲍犇说:“这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邹天来说:“我就是趴在泥里受不了才假装病号,好不容易躲了训练,却没躲过纠察。你俩倒好,跟我遥相呼应,害的全队跟着掏大粪。全队现在到处都是大粪的酸臭味。”

4

一周后,阶段性考核来了,各队都是摩拳擦掌,精心准备。学校的考核首先看的是参考率,其次是合格率,然后是优良率。经过这一阶段的训练,效果很明显,大家都能达到了合格,相比其他队的成绩还要好一些,二队的训练起步晚,成效快,队干部对这个成绩也是比较满意的。

上报考核花名册的时候,万林波说邹天来参加不了。队长问:“都十多天了还没好吗?让万林波把邹天来叫过来,看这个家伙能不能参加。”

边灿把邹天来扶到队干办公室门口后等着,邹天来打了报告一个人一跳一跳的进去了。队长一看那还包的严严实实的脚,气就不打一处来,说:“邹天来你就是个没事找事的人,前方在训练,你后面在捣乱,坏了二队的这一锅好汤。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腰疼是假的?那天前后手捂的都不是同一个地方,你蛇鼠一窝的兄弟早就告诉我了。”

边灿在外面听的心里连忙叫惨。那天队干部问他们抽烟尿尿用手机被抓的事情经过,闯了那么大祸,队长的眼神能杀死人,心里心惊胆颤,结果队长最后问邹天来的腰疼是真是假?说要是你们不说实话,罪加一等,加倍处理。吓的两人支支吾吾的就如实说了。

边灿听见队长说:“好端端的一个全员参考,全员合格,伸手就能够得着的目标,就被你一个人砸掉了。”

接着是邹天来小小的声音说:“队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队长说:“不想跟你说了,把你的驴蹄子赶紧养好,再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邹天来赶忙答是,就一跳一跳出来了。到了门口他好像又记起了什么事,又跳回来说:“队长,虽然我参加不了,但我可以为大家加油。”

队长愣了少许,邹天来以为队长同意了。队长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说:“邹天来你给我出去,你是上天给我派来的一个逗逼吗?你给我走远一点,二队不需要加油的,只需要参考的!”

边灿在外面都快忍不住笑了,这哥们着实是进去找骂的。

邹天来沉着脸又一跳一跳的出来了。边灿正要笑,邹天来瞪着眼睛看着他,他赶紧扶邹天来回宿舍了。

一回去邹天来就问:“是谁出卖了我?”

鲍犇和边灿嘿嘿的笑着说:“那天晚上你给队干部请假时手捂的左边的腰,去找医生的时候捂的右侧的腰,当时全队看的都笑了。”

邹天来说:“我两边都疼的好不好。”

边灿说:“疼不疼你自己还不知道啊。”

邹天来说:“那你俩也不能出卖我啊。”

鲍犇说:“我俩哪能经得起队长的威逼利诱,当时队长给我们的眼神是要我们坦白从宽,将功折罪,所以我俩就说了。”

邹天来说:“出卖了我,你俩的罪折了吗?”

鲍犇说:“没有。”

邹天来说:“那不是白把我出卖了吗?”

边灿说:“这不是全队挨整的还是咱仨人嘛,嚷嚷个屁啊。”

邹天来说:“这哪是哥们呀,一点都靠不住,以后再敢这样,你俩给我小心点。”

俩人赶紧说:“哪还敢有下次呢。”

说完边灿又讲刚才邹天来找骂的经过,逗得鲍犇直说大彪英明!

邹天来说:“脑子确实抽了,当时想的是大项任务面前嘛,干点力所能及的事,表达一下我对集体的热爱,结果队长不认账,你们知道吗?他完全没有从我爱护集体的角度体会我的感受,还说我是上天给他派来的一个逗逼…..”

笑的那两人前俯后仰的说赶紧抄条令悔过自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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