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月自认没有实力能在灵昭远发觉后逃走，收拾好脸上情绪。慢慢起身点上宫灯，想了想，又把烛芯挑弄几下，让烛火燃得更亮一些。

昏黄的暖光映在宓月脸上，为她笼上一层温柔。月宓是灵昭远最大的软肋，能轻易拨动灵昭远的心弦。他看着宓月俯身行礼，心底的柔软被挠了一下，有再大的怒火此时也都熄灭了，嘴边的质问只变成，“你为何在此处。”

宓月抬眼看去，对面人生得极俊朗，眼含星辰，眉骨高挺，眼窝却很深，眉心透着疲色。那分少年稚气已不再，此刻薄唇微抿，不怒自威。整个人修长挺拔，就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剑，紧绷着锐利锋芒。

他全身只佩了一个陈旧手环，宓月记得曾经的灵昭远最喜戴一些饰物，每把剑柄都坠着剑穗，而现在却如此朴素，一看就是许久不曾有过任何爱好和玩乐。仿佛所有欢笑都离他而去，少年一夕长成男人。

烛火跳动几下，宫灯溢出点点火星。宓月试探着问道，“阿宓一心向往仙界第一宗门北渚，听闻即将开山收徒，阿宓想去参加收徒测验，拜入北渚。不知阁主可同意阿宓暂离阁中。”她们这些侍女都与安云阁有着卖身契，出入离阁自然需要灵昭远许可，以此为借口想来不会引起怀疑。

灵昭远早已将宓月当做奸细，听闻此言倒是笑开，“这是自然，本君自不会阻碍他人仙途。”他倒要看看，这人胆子有多大，敢扮演一个死人。

无意识地转动几下手环，灵昭远突然开口，“既如此，入门测验前就留在本君身边伺候，本君若有闲暇，也能稍作教导。”看着宓月神色似乎不太不自然，他心里泛起笑意。把这人留在身边，他自有办法查清她来历。

宓月僵着身子行礼，“多谢阁主。”她竟成了师弟的侍女。

这下整个云安阁都知道，有位侍女很合云中君心意。云中君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不喜欢有人跟随，更是忌讳在修炼时有人守在一旁。

不过这些忌讳却在这几日里全部消失，据说云中君现在不论出入何处，身边都有一侍女相随，不论是修炼，会见分阁长老，甚至处置阁中叛徒都不曾避讳。

一时间内阁中八卦纷纷，都在议论这侍女是何方神圣，是否会成为阁主夫人…

这侍女自然是宓月，不过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每日卯时不到就要到灵昭远所住云月辞等候，待灵昭远起身便要去备水伺候梳洗，灵昭远处理阁中事物时她也得候在一旁伺候笔墨，与分阁主商议阁中大小事务她倒是有心回避，但又无法反驳灵昭远的命令。

宓月最无法接受的是对阁中叛徒的审判，那些叛徒所受的刑讯，每次刑罚都在刺激着她。宓月知道这些人罪有应得，她不是悲天悯人心慈柔软，而是这些景象在催促着她去复仇。眼下被困于云安阁中，忙于琐事无法修炼，让宓月郁闷不已。

宓月脚下加快几分，这几日灵昭远都带着她去审讯叛徒。夜里修炼时心神不宁，竟然睡过去，今日早起比平日晚了几分。

宓月知道审讯叛徒这些琐事本不用灵昭远过问，之所以带她去，其实是在警告她。师弟把她当做奸细，倒也在宓月预料之中。一个来路不明，还与灵昭远旧时大师姐长相一模一样，不论怎么看，都很可疑。

云月辞占地颇大，而且构景极为讲究，三进三出大院落，真正做到藏秀隐林，移步换景，那是十分精致。不过宓月却是无心去观赏，她平日此时已经在伺候灵昭远梳洗了。

转过一处假山群，走过几个侍女，身着统一翠色镶白罗裙，手中端着大大小小梳洗用具和不同种类仙草。

领头侍女见到宓月，带笑迎上来，“阿宓，你今日有些晚了，一会去伺候云中君要格外注意。”这位侍女名为夕人，此前一直主管云月辞大小生活琐事，因为不曾修炼，所以伺候灵昭远十分小心谨慎，生怕踏错差池。

宓月到来后，为她减轻不少负担，而且宓月是修真者，很多琐事上都可以提供便利，比如用灵力快速备好热水…而且眼见宓月深受灵昭远重视，就更对宓月殷勤几分。夕人见今日宓月稍晚，早就替宓月做好一些细微活计，她可不想因为开罪这位新晋红人，使工作又变得繁重起来。

“多谢夕人姐姐提醒。”宓月对夕人也颇有好感，初来云月辞她从未为难过自己，主动与宓月说了大小规矩。后来得知宓月正缺一些银子铸剑，不仅主动提前支付了银钱，还多添了一些，宓月一直很感激。

疾步走入净房，端起已备好热水的大桶，稍用灵力，几个呼吸间水已温热。一旁侍女将仙草加入盆中，宓月一把抱起便走向主院。

夕人走在宓月身边偷笑，“阿宓，你这一手，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汗颜。”身后侍女们听闻也哧哧笑起来。

原来这水桶是由三个侍卫一并负责抬入院中，宓月伺候灵昭远第一天并不知道，直接抱起来就走，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后来这三个侍卫就调走了，这些活计全部由宓月接手。

“夕人姐姐分明就是在笑话我一身蛮力。”宓月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也不在意。

“怎会，我们羡慕修真者还来不及呢。”众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院内。

灵昭远已穿戴整齐站在院落中央，准备去练剑。侍女鱼贯而入，看见宓月独自抱着大桶，走路都遮挡着视线，心里明白了自己晨间沐浴突然方便起来的原因，敢情是有宓月这个修真者提供帮助。眼角微跳，她到底有没有身为一个修真者的自持和自觉。

宓月不知灵昭远如何想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做一些力所能及地事来回报夕人，她认为是理所应当。何况上一世虽身为修真者，由于境界缘故，还不曾有如此强大力量，现在身怀巨力只会更加开心。

“云中君，宓月来迟，自请告罪。”宓月放下木桶行礼，水面平静，没泛起一丝涟漪。

灵昭远看一眼宓月，剑在手中转了个花。突然向宓月刺来！

一众侍女小声惊呼，夕人不敢置信地捂上嘴，阁主如此残酷么，对还受几分重用的宓月，犯这种小错就要下杀手。

宓月愣在原地，眼中是灵昭远袭来的剑刃，寒芒刺得眼睛生疼。

宓月知道自己应该躲开，应该反击，可她只能看着剑尖挥来。宓月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灵昭远会与自己拔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