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的大厅里余温尚在，喝醉了的国王在宴会还未完时便被扶去休息了，场中除了艾德和琼恩父子两人外，只剩下收拾着残羹剩饭的侍女们。

琼恩与艾德那灰黑色的眼瞳对视着，毫无退缩之意。半晌艾德才缓缓开口：“真的决定了？”

琼恩点点头，似乎知道下一句艾德要问什么，赶忙说：“威尔伯老师说若是您同意，他也没意见。”

艾德皱起了眉头：“明天我就去看看，威尔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父亲！我只是想找条自己的路！我想证明自己是个史塔克！”

艾德伸手摸了摸琼恩那一头精心打理的黑褐色头发：“我本想待你成年就请求国王将你的身份合法化，那时你将继承史塔克的姓氏，还会拥有一座城堡。”

“那不是我想要的，父亲。”琼恩没有躲避他父亲的手，直视着艾德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要用我的剑证明我的荣誉，而不是靠您的请求，我不在乎封地，我只想保护我的家人。”

艾德端起酒杯，狠灌了一口，不死心地说：“威尔伯不是说试炼很危险？死亡率很高？”

“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如果我死在了试炼中，就当这错误结束了吧。”琼恩垂下头，忍住泪水。

“七层地狱啊，去吧！让异鬼吧你们都抓去吧！”艾德又喝了一大口酒，扭过了头：“我允许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琼恩再也不敢看艾德，他从没看过如此模样的父亲，向他鞠了一躬，便从侍女们中间穿过，“莱安娜……”快出门时琼恩听见父亲如此念叨着姑姑的名字。

……

“请进！”未等琼恩敲门，里面的威尔伯便察觉出了来人。

“威尔伯老师。”推门走入的琼恩打了个招呼。

“嗯。”威尔伯只是答应了一声，继续盘坐在壁炉边磨剑。

沉默了好一会，抚摸着小狼的琼恩终于忍不住了：“威尔伯老师，您为什么不把剑交给城堡的铁匠呢，他会替您保养的，这是他的职责。”

“艾德大人同意了？”威尔伯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同意了。”

“那你现在就是一名狩魔猎人学徒了，”威尔伯说着话，可磨剑的手没有停下：“你会磨剑吗？”

“不会，可是……”

“那就去向铁匠学，狩魔猎人常年在外执行委托，野外可没有铁匠，”威尔伯放下了磨剑石，将打磨好的剑重新插回剑鞘：“狩魔猎人第一课：狩魔猎人可以忘记吃饭、忘记喝水、忘记呼吸，但绝不能忘记保养他的剑，狩魔猎人的剑必须时刻锋利。”

琼恩点了点头：“我明天就去找密肯师傅学习保养武器。”

“我要去鲁温学士那儿一趟。”威尔伯把剑背在背上。

“我什么时候能学习……”琼恩不知该怎么称呼，便学着威尔伯比划了一下：“会冒黄光的那个圈……”

“那叫法印，”威尔伯笑了笑：“先学磨剑吧，还没学走就想学跑了？”

琼恩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尴尬。

“我找鲁温师傅是要准备一些原料用于熬制青草药剂，如果顺利，明天就可以进行青草试炼了。”

“我还以为要先学会狩魔猎人的知识才能进行青草试炼。”琼恩有些迷茫。

“你已经14岁了，对于狩魔猎人学徒而言，你已经算是‘高龄’了，我不确定再拖一阵子会有怎么样的影响，”威尔伯耸了耸肩：“只能打破常规，先进行突变，再向你传授知识。”

琼恩沉默不言，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他还没准备好向亲人们告别。

“去好好睡一觉吧，养精蓄锐，突变可是一个很折磨人的过程。”威尔伯拍了拍琼恩的肩。

“我和您一起去吧，”琼恩跟了上来：“我想我今晚是睡不着了。”

……

“鲁温学士。”威尔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又来看书吗？这次还带着琼恩一起？”鲁温学士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他是个瘦小的人，眼睛是灰色的，头发是灰色的，就连长袍也是灰色羊毛织成的。

“我经艾德大人允许，来找一些材料来熬煮魔药。”

“魔药？”鲁温学士有些好奇。

“嗯，狩魔猎人用的药剂。”威尔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进行进一步的描述。

鲁温学士撑着桌子吃力地站了起来：“需要些什么？”

“欧薯蓣、长叶车前、曼陀罗根、野黑麦汁、茅草汁液、叉尾龙脊髓液、飞狮怪毒腺。”看着鲁温学士越来越皱紧的眉头，威尔伯不禁叹了口气：“你有哪些？”

鲁温学士拖着学士袍走向了墙边的柜子，“欧薯蓣、长叶车前、曼陀罗根、野黑麦汁、茅草汁液，这些我这里都有，但你说的后两种，”鲁温学士皱起了眉头：“恕我才学疏浅，我根本没听说过，你能形容一下它们吗。”

“叉尾龙是一种类龙生物，是日行生物，它们一般单独行动，很少的情况下也会成对出现。它们攻击大型猎物，包括猪、牛等家畜，有时候甚至会攻击人类。”威尔伯努力地回忆着维瑟米尔教给他的：“它会喷吐毒液，骨髓中的抗毒性使得它们不惧毒素。”

“很遗憾，我从没有听说过你描述的这个‘叉尾龙’，具有抗毒性又会喷吐毒液的物种我倒是知道一个，”鲁温学士把手从灰袍中伸出，取下了架子上的一个瓶子：“蛇蜥，这是它的脊髓液样本，很少量，我想可以作为替代……”

“足够了，”威尔伯接过瓶子：“飞狮怪毒腺是用来萃取其中毒素，被这种毒素注入身体后会出现局部伤口红肿，发热，有痛感，可能出现坏死。毒素被吸收后，全身症状严重而复杂，既有神经症状，又有血循毒素造成的损害，最后，全死于窒息或心力衰竭。”

鲁温学士思考了一会儿：“虽然我没听说过‘飞狮怪’这种生物，但它的毒液的中毒迹象和人面蝎尾兽毒很像。”鲁温学士又找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威尔伯：“这是人面蝎尾兽毒的萃取液，毒性更为猛烈，致死性极高，毒发非常迅速，你要小心使用。”

琼恩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有些发慌。

“感谢您，鲁温学士。”威尔伯一一打开盖子查看着两个小瓶中的液体。

“不用客气，好孩子，但容我冒昧，你要熬煮……嗯……魔药用来做什么？”鲁温学士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帮助琼恩完成突变。”

鲁温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猜错，‘魔药’是用来给琼恩喝的？”他对威尔伯如此胡闹感到生气，更可气的是琼恩居然没有反对，‘这事一定要和艾德大人好好谈谈。’鲁温暗自想到，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不，”威尔伯用手指沾着一点“人面蝎尾兽毒”，不顾琼恩和鲁温学士惊恐的眼神送入口中：“分成两剂：一剂服用、一剂注射。”

说完威尔伯脸上便凸起了血管，不正常的黑紫色血液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呃……”威尔伯轻哼出声，一滴血液从鼻腔中滚落地面，却将石板腐蚀出阵阵白烟。

琼恩赶忙搀扶住他。

“威尔伯！”鲁温学士慌张地从袖中掏出帕子，想为他擦拭血液。

威尔伯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帕子，阻止了他上前：“我没事，”他擦了擦鼻子，血液把帕子腐蚀出了几个洞：“这东西确实可以代替‘飞狮怪毒’，它能配合其它材料让琼恩的身体适应毒性。”

鲁温学士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后退了两步，看向威尔伯的目光却更加惊恐。

“晚安，鲁温学士。”威尔伯鞠了一躬，他已经习惯了各种异样的目光，拿着材料，带着琼恩离开了学士塔。

“老师！”回过神来的琼恩快走了几步跟上威尔伯的步伐。

“嗯？”

“您不惧毒素？”琼恩的语气中带着崇拜又有一丝惶恐。

“所有经过突变的狩魔猎人对这种程度的毒素都可以免疫，”威尔伯捂住心口：“只是会痛上一小会儿。”

“您的法术又让您不惧刀剑，”琼恩的眼中仿佛和身后小狼一般闪着光：“那狩魔猎人岂不是不可战胜的。”琼恩越说越激动──终究还是个14岁的孩子。

“狩魔猎人怕高。”威尔伯一本正经地说。

“额……”琼恩仿佛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哈哈，开个玩笑。”

威尔伯转过身停下脚步面对琼恩，表情严肃了起来：“琼恩，在我们的历史书上有太多的狩魔猎人沉迷在在突如其来的力量之中，他们或因罪行死于讨伐者之手，或因傲慢沦为山精鬼怪口中亡魂；而你，琼恩，”威尔伯点了点琼恩的胸口：“我知道你想成为狩魔猎人的原因，你渴望证明自己，这很好，但不要迷失在力量中。”

琼恩直视着威尔伯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