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晚上，天黑的很早。太阳一落山，社员们便都躲在热炕头上不出门了。

村里已经很少有人走动，阴冷的气息像魔鬼一般降临，吹得梁琼有些头重脚轻，没走几步，她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石坚见状，连忙说道：“小梁，是不是喝多了？我看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梁琼还没顾上回答，石坚已经把她的胳膊搭在肩上，搂着她的腰把她送回了知青点。

梁琼好久没有一口气喝这么多的酒了，进屋便“哇”地吐了一地。石坚扶着她上炕躺下，把皮袄给她盖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皮袄也脱下来盖在她的腿上。没一会儿工夫，梁琼便呼呼地睡着了。

石坚不愧是“酒精”考验出来的干部，他虽然也有些步履踉跄，但还是把梁琼吐出来的秽物打扫了。他摸摸炉子，炉子刚灭，炉膛还温温地。他把炉灰掏了，重新放上桦梢点着。又怕梁琼着凉，索性把灶也点着了。然后灌壶水放在炉子上烧着，人坐在梁琼身边，眼睛迷恋地望着熟睡中的梁琼。

梁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儿，觉得口干舌燥。睁眼一看，炉子烧得正旺，油灯也亮着，身下的火炕热乎乎地。石坚正守在她身边，她身上还盖着他的皮袄。

梁琼是精灵中的精灵，当她看到石坚眼里痴迷的目光时，她已经明白了石坚的心思。

石坚递过缸子说：“小梁，喝口水吧。刚烧好的，我晾了一会，不冷不热，正好喝。”

梁琼心里感激石坚对她的体贴入微，她接过缸子把水喝了，拢一下散落的头，把目光向石坚望去……

这是寂静中的沉默，油灯的光亮在此刻显得格外柔和。

石坚的目光很温柔，温柔中掺杂着许多的渴望。梁琼的目光同样很温柔，温柔中掺杂着复杂的思索。

石坚迷恋的目光是梁琼早已料定迟早会出现的目光。自从他给她写了那个大大的“缘”字，并讲出那“缘”字的缘由时，她就猜出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石坚却无法捉摸梁琼的目光，那是一种看不出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的目光。他凝视着梁琼那双闪着灵光的眸子，嘴唇动了几下，最后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小梁，我、今天，唉！怎么说呢，我今天酒喝的有点多了。你……”

“石主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梁琼莞尔一笑，打断石坚的话。她的目光仍然注视着他的眼睛，过了良久，她轻轻地关闭了那扇心灵的窗口，用商量的口吻说：“石主任，可以让我认真地想想吗？”

“好吧，你刚才吐了，现在一定很饿。我让丽叶用羊肉汤给你煮碗面片儿去。”石坚知趣地站起来。他知道，梁琼现在需要一个思考的空间，而她最后的决定对他来讲是至关重要的。

石坚走了，梁琼凝视着油灯的光亮，在半醉半醒中沉思着。她把她当了队长之后的表现重新回想了一遍，觉得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她学会了喝酒。酒是一种神奇的液体，是沟通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桥梁。通过酒，她和那些大大小小的队干部关系贴近了，融洽了。酒桌也是一个小小的大世界，你在那飘飘然的感觉中一边忘我地暴露着自己的本来面目，一边窥视着他人的灵魂和他们的内心世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往往会在醉酒之后亲手剥下自己虚伪的外衣，裸露自己真实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