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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位面》003章 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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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自由是没有的”,咀嚼着教授的这句话,佟林跑出了他那偌大的庄严校园。

秋风卷着或黄或红的枫叶贴地滑行,清冷肃杀。抬头望了望树枝上残存的叶子,佟林轻哼了一声,国家的命运大概也正如它们吧。

对于国家一团乱的局势,他只是轻哼,而不是轻叹,这是因为他从来就不曾爱过它!并非国家对他不好,而是因为他的天性。有人在长辈、上司的压力下而叛逆,而这个尚在上学而且很少被父母打骂的年青人却是天生叛逆!

他抵触一切既定规定、习俗,甚至规律!

2o年来他将这种抵触掩饰得很好,也许这才是他很少被父母打骂的真正原因。

一旦在外求学,不在父母眼皮底下,他的自由就相对多了一些。去年刚入学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学校最引人注目也最危险的社团:国家形势分析社。乱世不言政,自这个社团成立起,历史的铁律被他们一帮尚在温床里的年青人完全抛在了脑后。

这次的会议地点在同志街的一个小酒店的仓库里,与会者将是该社在学校各系各年级的代表人,而佟林是作为哲学系大二的代表出席。

兴许是对他们这种小打小闹不屑,当局只在社团最火的时候抓捕过几任社长,却从未下令查禁,这直接使该社团大部分会员对当局的态度定格为:抵抗,敬畏,但又怀有一定期望。也许这正是当局想要的。

“吱呀”一声,佟林推开了仓库的木门,短时间内照进去的强光让屋里的三四个人有些不适应,纷纷遮住了眼睛。一个悦耳的女声抱怨道:“佟学弟,怎么老是不敲门?”

佟林嘴角扬了扬,微笑道:“谁让你们总是来这么早,我每次都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呢。”

关上门,马上轮到佟林不适应屋里的昏暗光线了。一个粗豪的男子坐在仓库正中长桌的最北端,笑道:“嘿,这还怪上我们了。”

长桌东西两面各放了六七把椅子。此时东面中间坐着一个瘦小地身影。那人影紧接着粗豪男子地话音开口道:“佟学哥。这次我可比你来得早噢。”

这时佟林已经完全适应了屋里地光线。16o多平地仓库里只在屋顶地中央悬了一只4o瓦地灯泡。此刻还有几只小飞虫不停向灯泡上撞击。昏黄地灯光下。现任社长。法律系大四地张子恒就坐在长桌地最北端。东面那位则是建筑系大一地王晓锋。仓库最里面。那个身材窈窕扎了个马尾正在翻一箱子旧油画地女子是美术系大三地沈素。

从三人对佟林地态度就可以看出他们关系不错。按说像佟林这样一个叛逆地人本该不合群才对。可是抛开他地内心。只从他地外在表现来看。他实在是个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地人。开会时他很少说话。但是每个人地言他都会认真听;平时在路上偶然碰面。他必然会微笑着和对方打招呼;最重要地。他爱猫!当时地一场风波使他闻名全校。几乎谁都知道哲学系大二有个爱猫地男生!一个爱动物地人应该有一颗善良地心。这是社团里所有人地想法。

佟林向沈素和那堆油画走去。口中却回答着王晓锋地话:“比我早算什么。有本事在社长之前进来。”

王晓锋还没开口。沈素左手托着一幅油画。头也不抬道:“那晓锋这辈子也别想了。”

这酒馆是张子恒地哥哥开地。将仓库借给弟弟用也是情理之中。但若再将钥匙转交他人是绝不可能了。王晓锋苦笑一下。然后就和张子恒低声讨论起社团工作来。

佟林的个子在男生中不算矮,可沈素的身高在女生中绝对算高的,所以当两人并肩站着,一时间竟很难分出到底谁更高一些。沈素依然没有抬头,盯着手中的油画道:“怎么,学弟,突然对油画感兴趣了?”

看了一眼沈素侧脸的优美线条,佟林俯身拿起一幅油画道:“哪啊,反正也是等着,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二十分钟后,佟林和沈素仍然专心地看着油画,而张子恒第七次抬腕看自己的手表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急道:“怎么回事?还有五分钟就开会了,竟然只到了咱们四个!”

本就安静的仓库在这句牢骚之后显得更安静了,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在门口停住,一个男声以命令的口气道:“你们两个在门口守住,别放任何人进来!”

“是!”

紧接着,“咣”地一声,仓库的那扇本就不结实的棕漆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仓库内的四个人全都望向门口,那里,阳光在地下铺成一个平行四边形,平行四边形的正中是一个手持警棍头戴警帽的影子。

四个人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看清门口那警察的相貌,沈素以怀疑的语气问:“王哲?”

警察轻“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接着就走了进来,并顺手将门关上。合上门的那一刻,张子恒、佟林、王晓锋几乎同时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学校里的那段传闻:体育系王哲因恶意伤人被开除。当时的事情很简单,久追沈素未果的王哲怀恨在心,每次见沈素必然纠缠一番,最后一次沈素身边正巧有两个不谙世事的学弟,他们为沈素说了几句公道话,王哲恼羞成怒当场带人把两人打成重伤。

这样的人也能当警察?佟林不屑地抖了抖肩膀。

张子恒站了起来,向王哲道:“警察先生,这是我家私宅,我和几位同学在此小聚,并没做什么违法的事,不知你有何贵干?”

“我怀疑你们在此非法集会,要带一人回去录口供!”

“除非是凶案现场,警察局只有大队长及其以上公职者才可以无令拘捕宏正国公民,如果你的职位在大队长以下又没有逮捕令,你就没权力带走我们任何一个人。”张子恒流利地答道。

“少跟我来这一套,今天我非要带她走不可!”说完王哲就大步走向沈素。

佟林很明显地感觉到沈素此刻的紧张,没有任何征兆地,他做好了挡住王哲的准备。佟林刚刚握紧拳头,张子恒已经朝王哲身后冲了过去,这位社长在任何事上都不落人后。

“啪”,张子恒的右手搭在了王哲肩上,他比王哲高半个头,也粗壮很多,他有信心一下把王哲给扳回来。王哲的确被扳了过来,可是同时转过来的还有那条擎着警棍的胳膊,佟林和沈素刚来得及喊一声“小心”,黑色的警棍已经“砰”地一声闷响砸在张子恒的脖子右侧。张子恒接近一米九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素“啊”了一声想要冲过去看张子恒怎么样了,被佟林拽住了胳膊。

王哲向地下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突然拔出腰上的手枪,朝着佟林和呆若木鸡的王晓锋各晃了晃,狠声道:“这辈子我一共杀过三个人,都是最近两个月杀的,我不介意再加两个名额。”

佟林的第一感觉就是眼前这人要么是在危言耸听要么就是个十足的疯子,他不相信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可以只凭一时喜好枪杀平民。然而在王哲放慢度不断向沈素接近的时候,佟林又想起来最近的那些传闻,民意党在政治斗争中完败,许多昔日的领导人被枪杀,有相当一部分目击者也被灭了口。乱世人命贱如狗,这是规律,他自然也很反感,所以在听到那些传闻的时候他没往心里去,现在却又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来。

这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很多无辜的人会被别有用心者恶意抹去!想到这些,佟林仍然没有放弃最后一搏的决心,他的叛逆注定了他不是个安分的人。

近了,更近了……

只要王哲再向前一步,佟林就可以突然抓住他那只握枪的手,然而他却突然停下了,枪口指着佟林向外晃了晃,低声道:“退后。”

佟林不仅没退,反而猛地前冲一步,挥拳砸向王哲的脸。到此刻他都不认为王哲敢开枪,这里是宏正国的都宏都,这里是相当繁华的一条街,只要仔细听还能听到外面人群的吵杂声……

面对挥来的拳头,王哲一点都不吃惊,他只是向下移了移胳膊,然后手指轻轻抠动扳机。“砰”,子弹洞穿了佟林的左大腿,他惨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再抬头的时候,就迎来了黑洞洞的枪口。

那枪口如此黑如此深邃,仿佛将他的整个灵魂都吸了进去,一时间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所有感觉都消失在目光与枪口的针锋相对里,没有大腿上的疼痛,没有紧张,没有害怕,更不会听到王晓锋的惊呼沈素的尖叫……

王哲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已经被吓傻的佟林,迟迟不肯开枪。第一次杀人时枪口下的人就是这种表情,当时他被这种表情震惊了,恨不得永远不要再看这种表情,所以他在两秒钟内毫不犹豫地抠下了扳机,而现在,面对他要杀的第四个人,他已经找到了点猫玩耗子的感觉。没错,就是玩,这个时候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再杀几个学生他的副局长老爹也能帮他扛下来。王志皓,宏都共进党代表人物之一,专职抓捕民意党反动分子,可以为被他儿子无故杀害的人扣任何帽子。

沈素已经坐在地上抓着佟林的胳膊哭了起来,这种情况,让她一个女孩怎么办?她心里早已乱成一团,如果王哲再提出让她跟他走的要求,说不定她会无意识地答应下来。

“这就是你们的社员?都是这么没出息的东西吗?”王哲拿枪口一次次点着佟林的额头,向沈素吼道。

“国家形势分析社,有屁用?老子一颗子弹就把你们全吓趴下。这会知道哭了,你倒是再给我装清高啊,在学校里你不是很风光吗?让我难堪!”

“啪”地一声,王哲一个耳光抽在沈素右脸上。沈素皮肤本就白,五个指印在脸上就特别明显,挨了一下之后她总算稍微清醒了点,眼中带着怒火瞪向王哲。面对一个疯子一样的人,这种眼神无疑是在召唤第二个耳光。

“啪”,又是一下,仍然是左脸,沈素的嘴角已经流了血。然后她以更加愤怒的眼神瞪了过去。这女生实在太老实,到现在都没想过要还手。

王哲“嘿嘿”笑了起来,然后又扬起了手。

王哲的第三下没有打下来,手才刚刚扬起来他就听到水流的咕嘟声,循着声音望去,他看到了咕嘟声的来源,那是佟林的鼻子。暗红色的血液像是直接从大动脉里流出一样向外喷着!

“夜魇症候群!”从王哲口中吼出的这五个字已经不像是人出的声音,只有最怕鬼的人在夜间被鬼在脸上舔了一舌头才会以这种嗓音说话。

从例夜魇症候群被现到现在已经一年了,尽管幸存下来的每个宏正国公民都见证了它从新生到消亡的全过程,可是它毕竟还没有完全过去!就算有人亲眼看到子孙为自己挖坟也不会比看到有人在自己眼前表现出夜魇症候群的症状害怕,那极高的传染率和恐怖的死状,尤其是后者让人只是想想就身心冰凉。

手枪掉在了地上,王哲转身向后跑去,才迈出一步,就因为腿软跌倒在地,即使这样,他仍然手脚并用向外爬着,嘴中无意识地嘟囔着“夜魇症候群”,每爬两下就要向后看一眼。

沈素,佟林刚才执意要保护的那个人,已经瑟缩着退到了墙角,曲起双腿挡住自己的下巴,双手紧紧捂在嘴上努力不出声音,眼中满是泪光,只是不知道,她那被堵在嘴里的声音到底是惊叫还是哭泣,她的泪光,到底是来自害怕还是同情。

张子恒仍然昏迷着,不过却多了一个伴,那就是被佟林的夜魇症候群症状吓昏的王晓锋。

传说中夜魇症候群以空气为传播途径,感染率为亲见者的百分之八十,潜伏期不到一周;传说中夜魇症候群只在患者的睡梦中爆,爆时能不知不觉流掉人体内百分之七十的血液,死者状如干尸……

这些传说,有的正在佟林身上得到验证,有的则已经被事实打破,只是佟林已经无从知道这一切。

当枪口在他额头上指了一分钟之后,他的心神终于从那漆黑深邃的枪口挣脱出来,不过仍然没有留在外界,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向自己的灵魂出拷问!

死有如此可怕吗?面对近在眼前的死亡,脑子里怎么可能一片空白?这不是想像中的他应该有的反应!他是学哲学的,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认为自己端正了对死亡的态度。会哀伤也好,会惋惜也罢,但唯独没想过会害怕!害怕对于他这样一个叛逆的人是可耻的!他一直无声地与整个世界的伪善、肮脏、假道学做对,他怎么会怕死?!可是,在面对枪口的那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那不正是再明显不过的害怕吗?应该有的反应哪去了?应该有感情哪去了?想的是这样,真正面对时却是那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一遍遍这样想着,佟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血液正像自来水一样向外狂流着。

血将佟林的前胸完全浸透,顺着外套渗入下面的青砖地面,一米以内的青砖已经因为血的浸染而变成蓝色。他的血至少流了百分之五十,除了夜魇症候群,没有任何生物有机会自己为自己放如此高比例的血出来,没有血压,流血也就成了空谈。佟林已经明显地萎缩了一圈,可是血仍然在流,而且他仍然在想“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这个问题。

百分之七十!即使是夜魇症候群也不可能使人流出更多的血了!佟林已经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貌,可是他仍然在想,仍然在问: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这一执念使他的大脑即使在无氧的条件下也在活动着,除非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彻底死掉他才可能停止思考这个问题吧。

不知道想了多久,灼热感从全身每一个细胞甚至头梢传来,很快地,灼热感变成了灼痛,有那么一个瞬间,佟林以为自己变成了拜佛时烧的香的顶端那一点火红。

有多少个细胞,就有多少点火红,这些火红的小点正以极缓慢的度剥离出一根根纤细的红线,一个细胞产生的红线细小得几乎无法感知,可是成千上万个细胞剥离出的红线汇聚在一起就有了头丝粗细,接着,成千上万个头丝粗细的红线又聚在一起,缓缓流进佟林的毛细血管,上下肢动脉、静脉,心脏……

新注入的火红光流很快与他仅余的百分之三十血液交汇在一起,像一大一小两条纠缠着的蛇,大蛇带动小蛇在他的血管里前进,重新搏动他的所有血管以及心脏,当两条蛇终于融为一体,他的血管和心脏里流动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橙色。这橙色血液重新给了他生机,也使他的外表恢复如初。

墙角的沈素在十秒钟内眼睁睁地看着佟林的身体诡异地缩小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啊!”一直没有动静的佟林突然痛苦地低声吼了出来,就像是有人在活生生地抽他的骨头。

“他没死!”沈素脑子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她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的命令站起来冲向佟林,她没有忘记,刚才这位学弟是为了自己冲向王哲的。

“佟林!佟林!你醒醒!”抓住佟林的左臂,沈素一边摇一边喊。

佟林听得到,可是却没有精力回答,这一刻,他的确感觉到有人在抽他的骨头!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上肩胛骨往里往下的地方出现了两个竖着的灰色椭圆形区域,这两块只有猫尾巴大小的椭圆形区域仿佛黑洞一样吸引着他体内的所有东西,皮肤、血肉、骨骼……在这让佟林痛不欲生的痛苦中,他蓦然现,这两个椭圆形区域吸引的并不真的是皮肤、血肉,而是他身体每个细胞里的那种火红物质。如果将佟林体内的状况无限放大并在夜空中重现,那么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将有机会欣赏一场最美丽的流星雨,无数的火红光线从全身各处冲向那两片椭圆中,似乎永无休止。

终于,佟林的体内平静下来,那两片椭圆形区域也像是吃饱了一样不再索取。

睁开眼,佟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素目瞪口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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