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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寨夫人不可欺》第28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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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在最前面引了他们进去,耿易紧跟着在最后,在他完全踏进门槛的那一瞬,利落转身关上了门,上了门阀。

陆进身形一顿,停止了前进,随即把小孩护在身后,目光凌厉警备地看着他们。

耿易锐利的眸子一眯,手弯曲环抱着,像是在看戏一般对台上戏子的表现有所不满。

“现在好说了吧——你们,是谁?”两个人鬼鬼祟祟在他们这边躲了一天了,大半夜还不回去在这玩呢?

刚刚夜色朦胧,耿易没注意那身形较高的男子是谁,现在他倒是看清了也想起来——那次在情人湖畔观察他的人就是他吧?虽然就是远远的一眼,但无奈他和周遭的环境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不怪他对这人印象深刻,主要还是化装得不到位。

陆进往他身后的看了一眼,陈远也是同样的表情动作,只不过是他少了一份耿易的那份自如。

小孩环视一圈,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包围了,他拉拉陆进的衣角,小声地问:“他就是那个神吗?”从他们的话中小孩七零八落地推测出个轮廓,仍旧有些不确定。

不是说那神头顶天、脚踏地吗?那红色袍子呢?

小孩不清楚所谓神的模样都是世人捏造出来自娱自乐的话柄罢了,他天真地以为那就是本该的样子,看到之后不免有些大失所望。

陆进早在之前就知道耿易到底是有仇视官家了,官家的粮他抢,官家的银也抢,只要是经过他虎崖山的地方,所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并都落入他口中,然后将那些从百姓那处搜刮过来的又全都还了回去,时间一久了,那些地方官被制得服服帖帖。

和官府作对的程度可见一斑。

若是提前透露自己的身份,可能会让耿易反感,血溅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耿易耳朵灵,加上小孩自以为是的弱小的声音足以让他听得清楚。

神?他想,这地方哪有神?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

“你在说谁?”耿易清冷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尤为清晰,小孩冷不防打了个寒战,他撞进那人漆黑的眸子,突然间他似乎觉得那些人说得并不是全都没有道理,至少此刻在他眼中,他看到了坚定和执着。

小孩正了正衣襟,他越过陆进,走到耿易前面去,回想着宫里那些大臣的做派,有模有样地开始模仿起路来,双膝一弯,笔直地跪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个磕头声……

在场的人都被这样的阵仗惊得有些愕然,就连陆进也没有意识到小孩的动作,耿易下意识往后一退,嘴角微微抽搐着,眼见着小孩作势还要磕第二个头。

“打住!”

“陛下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震惊了四方。

陆进平时说惯了嘴,一时情急竟然直接叫出陛下,这可是比磕头更加让耿易震惊的事情了,但是只是一瞬,耿易立即就恢复正常,随即眸色便也冷了下来。

小孩仍旧跪在地上,一脸的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陆进扶额:天啊……

耿易二话不说,直直朝着陆进出掌,动作之迅猛,手上更是用了十分的劲道,陆进若是当初的状态或许还能躲过这一掌,但是连续几天没有吃的,力气早就废完了,陆进当即就被打趴在地上,他艰难地撑起身,但是又无力地倒下,他费力抬头仰望那人,耿易面色如冰,侧脸如刀削般锋利,寒气逼人。

“皇帝?你不知道我生平最恨有二,其一就是皇帝吗?”他的声音透着蚀骨的寒冷。

陆进还在地上挣扎着,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随即大笑道:“所谓虎崖山大当家的也不过如此,孤陋寡闻至极!十年前陛下尚且年幼,耿易你恨错人了!”

耿易面寂如水,只是冷笑道:“那又如何,太后爱子,却不爱子民,这当然是要他这个做儿子的来还。”

陈远呆呆地站着,听到耿易如雷的声音才恍然清醒,赶忙抽剑抛给耿易,耿易反手一握,陆进只感到凌冽的剑气从面前一闪而过,接下来剑锋横在他面前。

他看着,剑身上的梅花,苦笑着——旋花剑,必见血。

小孩完全被这样的画面给吓傻了,毫不理解为什么转瞬间会变成这样?他想救陆进,但是脚就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根本就挪不动半步。

他不是神吗?

神不是会听到人的诉求吗?那为什么没有听到我在哭?

他听到自己颤抖的不成样子的声音:“你不是神吗?不是会给百姓带来福泽的吗?为什么要这样!”他既气愤耿易与传说中的不一样,又自己的无所作为。

耿易嗤笑,蔑视着小孩,把陆进往旁边随意地一踢,扫清了脚边的障碍,一步一步走向小孩,他抬起手中的剑,指尖轻轻滑过剑刃,就看到一点点血丝渗了出来,他放到嘴边轻舔了一口,眼色森然。

小孩的腿止不住打颤,泪珠止不住地大颗大颗掉落下来,就连逃跑的能力都丧失了。

陆进趴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猛地被身后的陈远遏制住跪在地上,青筋暴起,他朝着小孩大喊:“快跑!陛下!”

小孩抽噎着,身体都变得麻木了起来,视线被泪水糊住,他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路,人都变成了模糊的一个倒影,镜花水月般不知真相。

“他们说你是神,我来看你了,没想到你却那么残忍,他们都看错了!”先前颤抖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之前慌张结巴的他仿佛是个假象。

“神什么的谁爱当谁当,一切要六根清净的头衔都休想扯到我头上!”

话音一落,陈远便明白了——当家的心软了,到底还是没办法对着孩子动手。

虽然看起来他依旧是拿着剑,直指小孩的喉咙,但明显的手上并没有使力。

耿易注视了小孩一会,若有所思,倏地把剑收回来,他慢悠悠地往回走着,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耿易突然眸中一寒,斜眼冷瞪着陆进。

陈远暗道:不好!

骤然间耿易的剑已经横在陆进的吼间,一寸之间,生死两边。

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小孩,吐出的话尽是薄凉之意:“皇帝?你是想让他死还是你死?”

小孩完全崩溃了,那是比杀他自己还要令他痛苦的局面,他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摇头,泪水如泉涌般喷发而出,他无力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陆进的脸颊,远远地,与指间相接触的只有这透着寒意的空气。

陆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温和的声音,像是诱导:“陛下,还记得我们约定吗?”

若是我们有一天遇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陛下请您闭上眼睛,奋不顾身地跑。

小孩哭着点头,一下一下就要锤进地心里。

记得就好。

陆进轻声问:“耿当家的,说话算数吗?”

“自然。”

“那就好。”

随即陆进闭上了眼,咬着牙,大喊:“一!”

小孩闭上眼。

之后,第二声:“二!”

小孩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闩。

陆进听到声音,苍白的嘴角一扬:“三!”

小孩打开门,使出全身的力量跑了起来。

猛地,陆进的怀里一阵冲击,他受不住倒了下去,双手一合,紧紧护着怀里的人,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小孩麻溜地爬起来,然后扶住摇摇欲坠的陆进,蹲下身,他眼角的泪痕还未干,还没顾得上擦干就开始咧出一个笑容,他挡在陆进的身前,背对着耿易的剑锋。

他本应该感到害怕的,却没有,反而一种安心的感觉。

“等等我,马上就好。”他望了一下呆站在一旁的陈远,“帮朕扶他一下。”他说得理所当然,就连陈远也不由自主靠近,直到人就在他眼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瞟了一眼耿易,见他熟视无睹的样子,猜是默许就伸手扶住了陆进。

这时,小孩才缓缓站起身来,擦干净眼上的眼泪,手放在身侧握得极紧,身体站得笔直,他向前一步压迫着耿易,语气坚定:“朕以陈国之王的身份命令你不准杀他。”

过去是自己太过胆小、稚嫩了,在母后的精心庇护下,将看到美好的东西当作理所当然,一直把自己当作是母亲的儿子,却忘了自己还是个天子。

“朕这个天子长这么大,没救过多少人,反而还一直在害人,也不能白出来走一遭,那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耿易挑眉:“这么说你是要用自己来换他了?”

皇上盯了一会,重重地点头。

耿易将剑抛给他,皇上手忙脚乱地拿住,不知所以地看着耿易: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他自行了断?

皇上颤颤巍巍地剑柄,拿在手中才发现这剑竟比他想象地还要重,需要他两双手齐握着才勉强拿稳。

随即剑柄往上用力一提,横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眼泪滑落到剑身之上,顺着剑刃缓缓流下,浸湿了剑上的梅花,他回身转向陆进,垂眼微笑:“你看,朕是不是救了你?”

陆进奋力想摆脱陈远的控制,他咆哮着:“陛下!”

皇上眼睛轻轻闭上,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从容。

陆进双目赤红,脸上是充血的状态:“耿易!为什么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

忽然陆进狂躁的声音消失在耳边。

皇帝手上发力一旋…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剑身,指缝间慢慢渗出血来。

皇帝慌张抬头,撞进了一片漆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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