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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川》第三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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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忏因为放跑了彩环,被管事抽的遍体鳞伤,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被藤条抽出的血迹,啖了一句:“呸,这老王八,连脸都打。”骂完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借口被彩环打晕了头,才使得她跑掉。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一个年纪将要及冠的少年怎会被一个柔弱女子打晕。陆忏想要蒙混过关,只求那王公子蠢笨一些,别回过头再来找他的麻烦。

傍晚时候,陆忏走在杭州城的青石板上,风有些凉,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万里无云,算算日子,如今又是一年初秋了罢。

从碧林轩出来时,管事给他结了月钱,啰嗦地又骂了他几句,这才罢休。陆忏边走边在心底问候了管事的祖宗十八代,想起这天还没有到黄巢那里去,脚步又快了几分。

他与黄巢是自小结下的情谊,黄家世代盐商,是富贵之家,黄巢的祖父在世时喜欢听曲,而陆忏的师父是杭州城内有名的笛师,因此黄家常叫其到家中为老人演奏。陆忏小时候跟着师父卖艺,到黄家之后与黄巢义气相投,后来师父病故,黄家对陆忏也是多有照顾。

黄巢家在城西,陆忏要半个时辰才能走到,他过了聚茂斋,习惯性的在西子湖驻足了片刻,尽管是傍晚,湖畔依旧是人头攒动,游览者甚多。

杭州城的西湖十景是极好的,与永州八景和安东八景齐名,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西湖十景各擅其胜,所以无论杭州本地人还是外地山水客都津津乐道,先游为快。

可惜这时节没有陆忏最爱赏的断桥残雪,他摇摇头离开岸边,继续向黄府走去。

没成想陆忏刚迈开步子便砰地一声,撞上一人。

他鼻子被撞的生疼,酸的咸的一股脑地发作,鼻涕眼泪都疼了出来,赶忙眯眼用手揉着,边揉边下意识道:“没长眼睛啊你。”

见没人回应,他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仔细看去,好像还要比他小上一两岁。少女年纪不大,样貌却生的极好,柳叶弯眉,肌肤赛雪,长发飘逸,身材也是匀称有致,只是一直冷着一张脸。她的白色衣衫一尘不染,不像是走江湖的,手中却拿着一把青鞘短剑,倒真显出几分英姿。

陆忏见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心中生疑,他一向是个谨慎的性子,不知对方深浅,也不便招惹,摆摆手故作大度道:“算了算了,看你是个姑娘家,就不与你计较了。”

他揉着依旧酸痛的鼻梁,打算绕过少女离开,却不料少女张口向他轻声问道:“盐商黄府怎么走?”

陆忏见她就连问路也是冷着脸,打心底觉得这姑娘家奇怪,之前又撞了他,却不曾道歉。

暗自起了捉弄之心,挠挠后颈,装成一副糊涂的样子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在那头。”

他手指向杭州城东,少女却不曾知道,黄府在城西,那是刚好与黄府相反的方向。

没想到少女没有再多说一句,果真按他所指,迈开莲步向着城东头去了。

陆忏突然觉得这样骗她有些不太仗义,伸出手想要叫回她,却是来不及了,看着她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还真是个傻丫头。”

离开湖畔,不多时便到了黄府。爬上他经常练笛的柳树,柳树高大,刚好看见院内练剑的黄巢。

他吹了个口哨道:“书呆子,还练着呢,你这都练了几日了,你不烦,我看着也闹心了。”

他初见黄巢时,黄巢正随家中的夫子学习,黄德昭一直希望自己这个儿子可以考取功名,所以黄巢自幼苦读诗书,但天不遂人愿,他虽用功,且天分不浅,到头来却也屡试不第。

黄巢见他来了,翻腕收起铁剑,笑道:“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说完,看到陆忏满身的伤,眼神一凝,他俩自幼结识,相互了解,光是看到陆忏如此落魄的样子,便已将事情猜到了七八分。

陆忏见他面色不善,想起脸上的伤定是被他看了去,不觉恍然,笑着打起马虎眼道:“我这不是路见不平去了么,这才耽搁了些。”

黄巢看他嬉笑,嘴角微翘道:“陆忏你别说笑,就你这三脚猫,也就吹笛子你还在行些,打架这事你是万万做不来的。”

陆忏听他笑自己,却也浑不在意,拿出碧玉长笛示意道:“怎么样,书呆子,今日要听哪一曲?”

黄巢略微思索道:“梅花三弄吧,刚好配我这剑。”

陆忏笑道:“你今日倒是会选。”说罢,横起玉笛,徐徐演奏起来。

这玉笛不是凡品,乃是从西晋时传下来的不世珍品,名唤“飞琼”。

黄巢听着笛声,不由得心旷神怡,暗叹道:“听了这小子这么多年的曲子,却还是没听尽他曲中的变化。”他伸展臂膀,翻转手中剑,竟是应和这笛音练起剑来。

胎仙脱骨字飞琼,换羽移宫学凤鸣。

喷月未醒千载梦,彻云犹带九皋声。

笛声渐入高亢,剑势也愈发迅捷凌厉。待到一曲终了,剑舞也缓缓收势。

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像是要压下来一般,有些沉闷,柳树上侧卧的陆忏将飞琼笛插在腰间,笑道:“快入夜了,书呆子,你再练上这一晚也不一定会有长进,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黄巢开玩笑道:“你真是难得说教我一回。”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这时,黄府后院突然响起嘈杂之声,陆忏和黄巢顺着喧闹处定睛一看,后院不知怎的竟是燃起滔天大火,金红的火光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鬼,焚烧着黄府里的一切,风起时,竟有蔓延的趋势。

女使下人们都一股脑向门外逃去,慌张至极。

见事情紧急,黄巢赶忙抓来一个下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下人似乎怕的紧了,一身粗布麻衣被冷汗浸得透心凉,浑身哆嗦,惊恐道:“神策军!神策军从后门攻来了!”说完便挣脱黄巢的手,连滚带爬地逃出府去。

黄巢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呆在原地,脸颊瞬间苍白,淌下冷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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