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天师，您早便已知道那座南陵之中有诡异......但为何不阻止我们......”吴元明欲言又止。

按照老天师的说法，他既然能够算出二十年后可能发生的浩劫，自然也料到了南陵之中的异变吧？可是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促成了事情的发生。

也正因为如此，龙虎山整个正一都成为了众矢之的。

修真界庞大的势力群体之中有一大半都参与这次的历险，但真正活着走出南陵的却只有双手之数。

老天师的做法倒是有些引火烧身的感觉，不知道他到底是作何打算。吴元明自然是很好奇，可是摄于场合，又不敢多问，双眼之中流露着浓烈的好奇。

这时，一干黑袍长老都互相张望了，却都没有多言。

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老天师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何，他们素时都分散隐居于自己的山峰之中，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聚集在秘塔之中。

而今日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老天师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老天师知道，他没法等到那几个孩子回来了。但至少确保还有两个孩子生还了，这就是他算出的变数。

“所谓天衍四十九遁其一，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是有生有死。这南陵就是一场考验，我虽然能够算出二十年后的浩劫，但却也只是一个大概。”

他仰头望着深邃漆黑的塔顶，叹息道：“天道渺茫，孰能真正学究天人。所谓算数不过是一个可能性的推演而已，天道轨迹，谁也无法真正知悉。”

众多长老都点了点头，老天师所言也是修真者们最为忌怕的东西。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不成真仙，终究还是为天道所束缚。

祂主宰一切，凡尘众生的命运也好，世界的生灭也罢。一切都被刻在天道秩序之中，某些修行出了极强意志力的人通过算法可以窥探天机，但大多不敢泄露。

天机一旦泄露的后果是难以承受的，且不提修士能否承受窥探天机的惩罚。一旦泄露了天机，就会为天道所察觉，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天道的轨迹就会改写，之前窥探到的东西全部成了梦幻泡影。

“感觉这天道就像是个骄傲无比的程序员，不会让程序里的任何人猜到他的想法。一旦猜到了他就会改写，所以很多事情，都只能悄悄地进行。即便某些修士窥探到了一丝天机，也只是未来无数个可能性之中的一个而已。”

听老天师说完，吴元明和韩金龙都觉着有些荒诞。毕竟他们远还不及那个境界，即便是第三阶的修士也没有资格接触到天道。

只有第四阶巅峰，诸如老天师这样的存在，半步仙境的陆地神仙，才会有如此直接的体悟吧。

如果不是如今末法时期的大道所限制，老天师早就该成就了真仙。

只是末法时代，飞升之路早就已经断绝。

这世上也不再有过仙，只有无数以元神出窍，去往了异界的各个前人。只是不知晓他们所去往的是不是真正的仙界，或许也只是万千结界之中的一个而已。

吴元明渐渐明白了老天师的意思，即便他能够推算出南陵之中的异变，但却无法表述出来。

他只知道会出事，但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他却无法得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在二人回来的瞬间，他就在这里召见了他们，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具体的情况。

“只是，这和我们去南陵又有什么关联？”吴元明突然想到，老天师解释了半天，却依旧没有解答最初的问题。

要知道，他可是派遣了三组十五个人前往南陵，天字班的金木水火土五人，已经是第三阶的存在了。

第三阶战术级别的存在，拥有导致一座小型城市瘫痪的能力，放在外界绝对会受到官方的重用。

但老天师却毫不怜惜地将他们派去执行最虚无的任务，他也许早就知道这是一场送死的历练。

想到这里，韩金龙感到了一阵战栗。

这个看似行将朽木的二百多岁的老人，却有着不输任何年轻人的魄力和胆色，甚至可以说是狠毒。

因为这十五个赶死队员之中，还有他的亲孙女。那是龙虎山天师府唯一的继承人。

由于龙虎山天师符只是正一的一部分，正一虽然实行的是公推选举，在座的黑袍长老联合甚至可以罢免现在的老天师。

然而，天师府仍旧世代单传，虽然没有传承过坤道的前例，但在如今他的孙女却是唯一的继承者。

“不过老天师可以放心，晨雪师妹和我们一起进入了空间通道。虽然她现在还没有音讯，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吴元明讨好地说道。

虽然说老天师将她丢进南陵去冒险是挺狠心的，但是不也给她备了好多法宝。就是龙虎山那只白猫都被她抱去了。

那只白猫之前发过一次威，好歹也是一只三阶大妖了，无限接近妖王。

“我倒是不担心她，她要是出事了我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老天师笑着说道。

也对！

吴元明心想，那可是老天师唯一的宝贝孙女，进去涉险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这种大宗门的传承者一般都会在体内设有禁制，老天师就是在张晨雪体内留下了一道本命符。

本命符分割会造成实力减弱，但是老天师即便只有一半实力也很难遇到对手。

“这也是个秘密。”

老天师作为龙虎山乃至华夏最强之人，是作为战略级别的威慑，对于其他国家而言，只要老天师在华夏一日，那些海外的魑魅魍魉就不敢轻易踏足。

这也是如今的世界秩序，明面上的就是大多数人所见的。而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比如异能者这种，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对付异能者就要用异能者，这就是明暗之间的约定，这样的默契在华夏已经保持了几千年了。

只是也有人不满于这样的现状，并不是所有修真者都有道门正宗的心境，甘心空怀一身绝世本领，却在深山老林之中枯坐。

尤其是进入现代以来，俗世日益喧嚣，因此有不少修真者已经踏足了俗世之中。

“能够改写天道的只有变数，我也不知道谁会是变数，所以只能让你们都进入变数之中。”

老天师说道这里，事情已经恍然大悟，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原来就是为了证明出变数。

按照他的推算，只有变数能够拯救未来的世界，但是这个变数必须提前进入天道轨迹之中，否则也许一不小心，他就会错过了。

他若是与这轨迹错过，那可能整个世界都会面临无边的黑暗。

“人为干涉天道轨迹，即便是这轻轻的推一把，也会有无穷的后患。”

秦律德愁着眉头说道，语气既有惋惜也有钦佩。他是老天师的师弟，要比他小上一个甲子，但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个老师兄是个腐朽的老家伙。

今日方才知道，他身为整个正一道门的掌舵之人，需要太多的承载了。

“师兄，我.......”

这是秦律德很久违地唤老天师为师兄，大概有二十多年吧。在二十年前那场事情之后，他一直都和老天师反着干，但今日他却发觉自己二十多年来是多么的幼稚。

“不必多言，一切都有定数，龙虎山若是不迎这场小灾，又如何在未来的大劫之中存活下来。”

老天师摆手说着，突然伸手按在桌子上，将身体支撑战起。

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只见他缓缓伸了个懒腰，用手抚了抚花白的须发，开口道：

“今年的罗天大醮照旧进行，既然大半个南方修真界都来了，那就更好办好。我大概也有二十多年没有活动筋骨了，他们或许忘了些......”

老天师这话虽然说得波澜不惊，但在座的黑袍长老心中却都同时咯噔一下，他们似乎又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十个一夜间以血腥手段平定动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