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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四十年》21、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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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被安排在了一间村里的小学教室里。

吃了饭,綦泽早早的就过来了,他怕待会人太多,不仅挤得慌,还要挨个儿打招呼,太麻烦。

站在校门前,门头上挂着一张条幅,上面写着一行正楷大字。

——热烈庆祝应届高中毕业生“上山下乡”活动圆满举行。

越过了校门,空旷的校园里,只竖着一根长约四米,手臂粗细的木棍,顶端挂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随风飘扬着。

綦泽也顾不得刺眼的阳光,仰着头呆呆的看着它,如潮的回忆如同卸了闸的洪水,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座简陋的小学,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这是他学业生涯的起点,虽然物是人非,但依然觉得一切恍然如昨。

村里的每一个孩子,几乎都是从这所小学走出去的,包括自己的大姐綦英。

綦泽永远都忘不了,当初綦英被迫辍学时的表情,懂事到让人心疼。

在外里走,三五成群的孩子正在一些角落里除草,这也算是他们的义务劳动,綦泽曾经也做过。

越过操场,就到了教学区,同样简陋无比。

两排用土夯起来的土屋相向而建,每排又被分成七八间独立的屋子,一排是教室,另一排是老师的办公室。

綦泽走到他曾读书的教室,伸出手摸了摸掉渣的墙体,心里五味陈杂,却不知该如何准确的表达。

墙上,一条条直通罗马的“大道”看起来更加广阔了一些,甚至一些边边角角都自发的形成了群岛。

与“大陆”,“隔海”相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青年都赶了过来,这其中也有不少熟人。

黑小子何老三,被揍了二杆子,还有脑袋开了瓢的死对头何兵。

就连本家都来了两个小子,一个叫綦震,另一个叫綦骏,名字起的都不懒,可惜模样长得及其感人。

他二人过来,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虽是本家,但已在五服之外,说不出有多亲近。

好巧不巧的是,这次的会议恰好在綦泽就读的教室里开。

綦泽慢悠悠的走了进去,打量着里面的环境。

讲台上摆放着一张旧桌子,上面放着一盒粉笔,黑板还破了一个洞,最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

再往下,约莫四十张短腿少秤的桌椅被拉成了四排,已经有不少坐满了人,何家的几个牲口占了最靠前的中间位置。

綦泽独自走到最后的角落里,自己占了一张桌子。

等到会议开始,让綦泽倍感意外的是,雷书记竟然也来了。在他旁边,李堂趾高气扬的站着,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文件,不知道是什么。

“各位好,很高兴和大家见面,我是镇党高官,我叫雷朋,这一次的会议由我主持。”一上来,雷朋先做了一下开场白。

“大家都知道,一直以来我国的某些地区劳动力奇缺,因此,国家大力号召青壮年劳动力下到基层,为国家的经济基础建设添砖加瓦。”

“所以,我国才形成了‘上山下乡’的支援模式,其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地区之间的差异,让一些偏远的地区能够跟上国家发展的步伐,在经济上形成高度的统一。”

“下面,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废话,念到名字的就答到,来讲台上领取自己的表,请各位仔细听。”

“何兵。”

“到!”

“何泰。”

“到!”

“......”

“......”

越来越多的人都上台领到了表格,直到最后一个人上去,綦泽也没有听到雷朋喊自己的名字。

“綦泽。”

正愣神之际,一道声音就传进了綦泽的耳朵了。

“到!”

猝不及防下,綦泽一阵慌乱,引来哄堂大笑。

也顾不得其他,綦泽赶紧大步踏上了讲台,可是伸出去的手硬生生的悬在了半空,因为李堂手里的表格并没有递过来。

綦泽尴尬的收手,摸了摸鼻尖,“怎么了?李秘书,我的表格你怎么不给我啊?”

“哼!我只是没想到你这种人也配!”李堂冷声说道。

綦泽有些不明所以。

下乡插队干苦力,有什么配不配的,难道他还羡慕不成,真是莫名其妙。

四目相对,空气里都仿佛产生了火花。

不对!李堂的眼神里......好像带着嫉妒。

嫉妒?

一个坐办公室的国家栋梁,竟然会嫉妒一个下乡插队的知青,这是什么情况?

綦泽又看了一遍,确实是没看错,李堂就是在嫉妒他。

可是,这嫉妒该从何来啊?

直到会议结束,他都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綦泽才慢悠悠的往外走,却发现雷朋正笑眯眯的在外面等他。

“雷书记,我们又见面了。”綦泽打招呼道。

“是啊,我们聊聊?”雷朋发出邀请。

綦泽绝不是那种给脸不要脸的主儿,于是他愉快的答应了。

进了一间办公室,分宾主坐下,綦泽同样观察着四周,这里的环境甚至比对面的教室还要恶劣,自己脚下的一小块儿地方正在接受阳光的洗礼,四周的角落里还有没完全干透的水渍。

“雷书记,村长手里的那张申请表,是你让他给我的吧?”綦泽问道。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啊!”雷朋间接默认了,“我只是觉得你小子是个人才,没想到你会拒绝。”

“雷书记,我跟你说句实话,你给我的那个机会我也着实眼馋,可是我更想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如果我是个女孩儿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还给你了。”

“你小子,想的挺美!”雷朋笑道,“你要是个丫头片子,我压根儿就不会给你!”

“哈哈哈......”綦泽虽然在笑着,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感悟。

重男轻女,这真的是社会的悲哀。

“对了,等你到了地方,记得去找一个叫白婆婆的老人,他会帮你安排好的一切。”玩笑够了,雷朋认真的嘱咐道。

“好,我记着了。”

............

1976年9月10日,在顾玉萍的泪眼婆娑中,綦泽独自离开了家,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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