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孟达抬起手腕听着舱门的撞击声计算地雷被触发的时间，他原本是陆军特种作业的教官，曾代表祖国在委内瑞拉特种部队大比武中获得第一名，有着极其丰富的对敌经验，但是在面对这种未知的敌人仍免不了紧张。

他们可没说人形热源会说话啊！他在心里暗自嘀咕。

“咚！”一声巨响，物体撞击声从舱门里传来，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厮叫和金属交击声，从舱门下面的缝隙中渗出鲜红的血液。

邓孟达回头与陈泽西、浦大志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清楚状况，“热成像仪！”邓孟达低喝一声，弓着身体奔到舱门，不管现在什么情况，舱室里的打斗都和他们毫无关系，现在只能做最大胆的猜想：有第三方介入并且正在和次级母舰里的未知物战斗。

暂且不管这第三方从哪里进来又或者属于哪一方，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邓孟达决定先用热成像仪观察里面的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就拆掉拌线雷进入舱室。

“响尾蛇呼叫地狱火，我们遇到突发状况，舰桥第二层舱室有打斗的声音，我们随机应变，请指挥部做好最坏打算！”邓孟达切到另一个通话频道通报了接下来的行动，获得应允后切断通话。

陈泽西也带着热成像仪奔过来，按照操典把四个吸盘固定在墙壁上，巴掌大的热成像仪紧紧贴在墙面，随后反馈的便出现在三人的战斗面板上。

画面里，两个人形热源战斗正酣，他们挥舞着比他们自身散发出更大热量的兵器互相攻击对方，邓孟达看着两人的动作，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画面里的两人好像不是在互相厮杀，而是…

他的眉头皱起来，而是…在齐心协力攻击别人！

还有东西没有被热成像仪侦测到，但是里面的两人显然在和这个东西战斗！

“鸟津明，杀了他！”没多久，那两团热源停止了动作，一声轻喝伴随着刀剑入体的声音从舱门里传出。

“准备进入第二层！”邓孟达关闭热成像仪，小心翼翼挪到舱门前准备排雷工作，猩红的血液小河一样从里面流出，皮靴踩住血泊，舱室里回荡着吧嗒吧嗒的声音。

陈泽西和浦大志跑过来做警戒状，邓孟达再三确认没有了任何声音之后按下门把手。

陈泽西一马当先冲进通道，浦大志随后跟上，最后是带着强光手电的邓孟达，三个人配合默契，动作行云流水，时间也拿捏得刚好，如果有敌情可以确保三支枪同时射击。

吧嗒……陈泽西停住了，他的脚踩进一团软糯糯的东西，灯光下移，一具被缩小了无数倍的捕食者的尸体倒在血泊中。

“传输数据中，发现小捕食者的尸体，在之前曾听到舱室有明显打斗声，可以肯定不是我们的人！”邓孟达拿出手机把那具尸体拍下来加密传输到一个不知名的收件人哪里，随后又附送一段语音。

“两个人就能猎杀一只捕食者，看来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邓孟达抬脚踢了踢那只捕食者，大量的血液立马涌出来，粘稠的血液接触到靴底竟然冒出一些黑烟。

“捕食者的血液有很强的腐蚀性，还好装备部的东西耐造！”邓孟达在地板上蹭了蹭鞋子后说道。

这一天通道幽暗潮湿，弯弯曲曲直通下一层，进入下一层后，空间豁然开朗，三人把手电打到最高竟然没看到尽头。相比上一层，这里的打斗痕迹更加明显，几条干涸的血迹歪歪扭扭直拖到不知名的地方，在角落里还有几只军用突击步枪和榴弹枪。

“看来执行部曾在这里和捕食者激战过。”甫大志站在高处说道。

吧嗒…吧嗒…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粗重的呼吸突然从他们身后出现，同时四周出现咯吱咯吱的怪叫声。

三人同时半跪在地，此刻他们的处境很不好，负三层的空间一片空荡而且无遮无拦，在同等的火力下，只要有四只捕食者就能置他们于死地。

“在那里！”邓孟达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不远处闪过一道绿光，手指已经跟着那道绿光扣下了扳机。

陈翰宾已经和朱克杨对视了三分钟，在这三分钟里除了空调轮机发出的咔咔声和外面走廊里的声音，指挥室里掉根针都能听到。

陈翰宾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低估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夜枭小队，曾在执行部下属战斗序列中排名第一。雾月攻势中，夜枭队作为第一批进入次级母舰的战斗人员损失惨重，仅有队长朱克杨一人生还。

他没有表现得多么壮烈讲出誓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豪言壮语，而是一个人料理了夜枭队三十二个人的后事，

朱克杨目光平静，他的眼神里没有涟漪，让人看不到任何情感波动，陈翰宾想此刻自己的目光也一定如他那样空洞。

“理由！”陈翰宾缓缓闭上眼睛，“陈泽西是被陆军指挥部看中并且即将推出的英雄人物，将在全国没作为正面教材宣传，上海现在打的很辛苦，你知道的！”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这么一个英雄，上面倾注全力包装他，我偏偏要他战斗在最危险的第一线，只有这样上面才会正视起我们这些平时永远浮在水面下面的蜉蝣！”朱克杨双手撑在桌上，用力咆哮道。“如果得到及时的支援，夜枭队是可以撤出次级母舰的！我、我的兄弟、那些和我战斗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执行队的兄弟也还能平安回来！”

“我听说将军曾下达过全军出击的命令，为什么会取消！”朱克杨一拳砸在桌上，实木桌面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块。

就像一头受伤的狼，仰天长嚎与世为敌。

他眯着眼睛，愤恨几乎凝固成实质。

陈翰宾闭上眼睛，那刀子样的眼神在他脸上割来割去，他想起以前的朱克杨是多么意气风发，而现在的他已经被仇恨完全侵蚀了。

“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你不是刚入伍的菜鸟，应该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点！”陈翰宾说。

“好啊！那你告诉我！你不能决定，就连将军的权利都被僭越，那么还有谁可以决定三千人的生死？四大家族吗？！”

“够了！”陈翰宾低吼一声打断朱克杨的话，“你被解职了！禁闭三天！”

朱克杨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难言的意味，一瞬间仿佛明白了许多，也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的目光越过陈翰宾落在陈翰宾后面的一堵墙上面，满满当当挂满了照片，最中央的部分是夜枭队的合影，照片里每个人都容光焕发。

他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微笑，他看着墙上的那些照片楞楞地笑，仿佛那些故去的人此刻齐聚身旁。

“收到！”朱克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去。

朱克杨一路畅通无阻，这座几乎不设防的指挥部在外表平平无奇，黑夜里只有几盏昏暗的灯，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次级母舰，忽然间笑起来。

冷冽的寒风吹的大纛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