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领了工资赖着不走，这一手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没办法王祥只能说：“不走也不会给你开工资。”结果王军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不给工资我也不走，我要见经理。”说完就大摇大摆回去了自己的宿舍。

王祥很是不放心。怕王军破罐子破摔，搞点什么破坏。场子如果出了重大损失，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在王军走后。场长嘱咐我去盯着点。

我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约摸王军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走向了他的宿舍。

进到房间里之后。我发现王军他老婆正坐在小板凳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王军自己则平躺在床上，双手抱头。胸前起伏比较大。显然还在气头上。顺便说一下，因为养殖场工作性质特殊。要求所有人员长期驻场。所以为了保证长期稳定，鸡舍的一线工人都是采用招收夫妻工。

他们见我来了，还算客气。礼貌的招呼我坐下。拿出了一瓶当地人常喝的菠萝汁瓶装饮料招待我。因为我来的时间短，平时跟工人们接触的时间也比跟场子管理层的人多。所以显然工人们没有拿我当成“场长的人”。这让我的工作比较好开展。

我也不客气，打开了饮料喝了一口。然后询问道：“什么情况啊，老哥？怎么这么冲动呢？你跟场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

王军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其实嘛，也没啥子大事。王祥叫我收拾鸡舍周围卫生。我没干。”

我说：“老哥，那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打扫卫生也是咱们本职工作，没理由不干啊。”

王军又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也知道。就是这几天心情不好，烦着呢。”

这时他老婆赶紧插了一句话说：“对，就是闹点情绪。不是真不想干了。”

我感觉王军的老婆口音很怪，不像是当地方言。因为平时跟他家来往并不密切。所以很少接触。此时她一开口，我趁机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老婆不像中国人。皮肤黝黑，五官相貌更接近东南亚裔。

当然了，这种事也不好明问。我就接着打听吵架的事：“有什么烦心的事说来听听么。”

王军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从床上坐起了身，说：“王祥偏心。给我分配劣等鸡苗。已经三批鸡不挣钱了。”

我通过这一个多月的读书和实习了解到，一批鸡的饲养成败鸡苗质量确实占很大的成分。至少会影响到六七成以上。所以他说的这个问题如果属实，也的确能够理解他为什么对场长心怀不满。

王军接着说：“这批鸡眼看这两天就要出栏了。你看这体重，又要白忙。唉……”

我说：“老哥，你也不要太武断。据我所知这次二号，三号，四号分配的都是一样的鸡苗吧。可能场长事先也不知道鸡苗的品质。”

王军显然不相信，撇了撇嘴说：“他能不知道？鬼才相信。”

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只能引发更坏的情绪。于是我就跟王军聊起家常来。攀谈中得知他有两个孩子。都处在正在读书花钱的年纪。

他除了会养鸡，也没有别的手艺。以前还下过矿井。从事的也是体力劳动。所以对于他所掌握的谋生技能来说，养鸡到还是最舒服的了。

他老婆则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时而叹一口气愁道：“这要是不干了干啥么？”时而又抹一把泪水求我跟场长求求情。

此时我的内心是很鄙视这个中年男人的。一大把年纪了，情商还这么低。自己有老婆孩子要养，自己不知道么？为了闹情绪跟领导打架。惹了祸还后悔，出尔反尔赖着不走。不过看到他老婆为了他的事跟着操心和无奈，我又很同情。于是我后来安抚了他们两句，就回去自己宿舍了。这件事我需要跟清明研究一下。

等我把事情的经过跟清明讲述完之后。清明表示这个忙绝对不能帮。

清明说：“首先这件事你是不可能帮得上忙的。结果已经非常显而易见。这个工人公司一定不可能留。”

我说：“我也知道，换做我是公司领导人，也不会要这种不服从管理的员工。就是觉得他老婆挺可怜的，想尽下人事。”

“愚蠢。”清明立刻制止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事，只有为了维护大义和尊严的时候才能考虑去做。你为了满足自己的同情怜悯之心，去做不应该做的事，是十分不智的。”

我说：“你确定这个工人一点机会都没有么？”

清明十分坚定的说：“当然没有。如果这场冲突是在没有旁观者的环境里发生的，私下解决或许有可能。众目睽睽之下触犯领导权威是最大的忌讳。即使公司上面的领导出面，也一定不会维护这个工人的利益。你要知道培养一个场长的成本，和招收一名普通工人的成本是不成比例的。”

我对清明的分析佩服的五体投地。是啊，所谓人人都有一个价码。当一场说不清对错的纷争一旦用利益去权衡结果到时候，正常情况下大家会做出什么选择不言而喻。

我说：“看来这个工人是没戏了。”

清明说：“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只是丢了一份工作而已。小小的挫折有利于他的成长。”

第二天，王军依然是赖着不肯走。公司的地区经理果然来了。

经理叫雷朋。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的样子。脸上经常挂着一副谦和的笑容。在面见王军之前。雷朋先会见了我。

“听说上次场里的总结报告是你写的？”雷朋笑眯眯的问道。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

我谦虚的说：“都是照书上搬的。让领导见笑了。”

雷朋点了点头，说道：“喜欢看书，很好。掌握的会快一些。场里的负责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很多大老粗宣扬读书无用论。这是目光短浅。你不要受到影响。”

我点头称是。雷朋忽然话锋一转：“这次工人闹事事件，你怎么看？”

我心想：我还能怎么看。他不说工人和场长的纷争，而说成是闹事。这分明是已经定性了。我要是再顶着风上，也太不知趣了。

于是我赶紧顺水推舟的说：“我的意思，坚决不能留。否则以后场长在场里没办法开展工作了。”

雷朋说：“嗯，是不能留。那现在这个工人赖着不肯走。你有什么办法么？”

我说：“我昨天打探过了。他现在确实是后悔闹事和辞职了。不过他的借口是要见领导。既然您都过来了，我想就是专门为了解决这件事来的吧。”

雷朋又笑了：“呵呵，没错。好，你跟我一起来。看看我怎么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