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朵浪花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2）

“小葵，小葵，你有同学找！”

“来了，来了。”

刚刚被送回家的叶葵正在楼上换衣服，听见父亲的喊声，便手忙脚乱的套了件睡衣跑了下来。

“晓晨学长？！”叶葵看清了门口的人，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完了，自己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叶葵的脸有些发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孙曦……”段晓晨没有注意到叶葵的窘样：“孙曦呢？”

听到段晓晨问话，叶葵这才发现面前的段晓晨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甚至比自己还要狼狈，满身的泥泞，脸上也沾满了尘土，混合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学长……”

叶葵有些讶异，自从认识面前这个人以来，他一直都是那么的风度翩翩，每时每刻都挂着清爽的笑容，不管对待什么人都如春风般温暖。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如此狼狈。

“孙曦在吗？”没有等到回答，段晓晨再次开口。

叶葵看到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相框，有裂痕却很干净，看得出是被人小心擦试过了。她眼尖的发现，照片里的小女孩依稀有几分孙曦的影子。

“学长你……”

叶葵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难道整整一个下午，段晓晨都在废墟中寻找这张照片？

外面的雨依然在飘，不算大，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眼前忽然闪过孙曦拼命在废墟上找寻的身影，孙曦找的应该就是这张照片吧，虽然她没有说……

虽然她没有说……

可是他知道……

“把这个……”段晓晨将手中的相框递了过来：“给她……”

段晓晨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说话也有些不稳，但是眼睛却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孙曦她不在这里，因为宁末言家房间比较多……”叶葵看到段晓晨受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还在流血，心痛得不得了：“晓晨学长，你的手受伤了！”

“你等一下。”叶葵转身跑回房间找到医药箱，迅速跑回楼下：“我马上就好，处理一下比较……”

等叶葵抱着医药箱回到门口，早已经不见了段晓晨的身影。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并不大，却不曾停……

叶葵望着门外，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从来到宁宅进入房间开始孙曦就一直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仿佛一下被掏空了，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不存在了。

或许这样更好一些，什么都不去想。

佣人轻敲了房门，恭敬道：“孙曦小姐，您有朋友来找您。”

孙曦微一愣，但还是起身跟在佣人身后走了出去，宁宅太大，如果没有人指引，一般人很容易迷路。

跟着佣人来到会客厅，孙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晓晨？”孙曦望着面前满身泥泞，狼狈万分的段晓晨，语调柔和：“外面在下雨，你怎么不打伞？”

段晓晨的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脸上也沾满了泥土和汗水，他伸手抹掉额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将手上的东西递到孙曦面前。

孙曦望着段晓晨递过来的相框，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那是她的全家福。

没错，她的两个家，两对父母。

孙曦缓缓的伸出手，带着喜悦，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她的手指轻颤，他的手指坚定。

她的手指惨白，他的手指沾满了血污。

相框上只有微小的裂痕，被擦拭的干净无比，并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不像面前的这个人……

狼狈不堪。

孙曦将相框紧紧的抓在手里，用力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照片上的她还是六七岁时的模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明媚，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样幸福的她……

也只能像这张照片一样，永远停留在那年。

那样美好的记忆，也只存在在这张照片里。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些照片她会怎样，这是她唯一幸福过的证据。

孙曦将照片拥进怀里，贴在胸前，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感觉到那里传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和照片贴的是那么近。

孙曦瘫坐在地，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终于承受不起了，再怎么样掩饰，再怎么装无所谓，心也是一样会痛的。

“哭吧。”段晓晨的脊背挺得笔直，他视而不见的转过身，背对着孙曦：“我可以装作看不见。”

宁末言走到楼梯拐角处将一切尽收眼底，不愿意偷听他们的讲话，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了那低低的抽泣声。

开始的时候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渐渐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从认识孙曦以来，他很少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凡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即使是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可是现在……

她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

“六岁的时候我想要父母出车祸，我想要他们回来，但他们再也回不来。”

“现在，我只是想留住我的家，为什么？”

段晓晨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却带着不可察觉的轻颤，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垂在两边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记忆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傍晚，小小的他和她，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很饿，很冷，可是却不敢走开，害怕爸爸妈妈出来会找不到他们。

就那么坐在那里，紧紧地拉着彼此的手，仿佛只要一松开，世界上最后一个能够在一起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为什么，我想要的就偏偏得不到？”

再也忍不住，段晓晨转身将瘫坐在地上的孙曦拥进怀里，她的手脚都冰凉，段晓晨用力抱紧了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段晓晨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只是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让她更暖和一点。

孙曦伏在那温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永远不会……”

段晓晨轻轻地抚摸着女生的头发，轻声的安慰，像是说给孙曦听，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孙曦伏在段晓晨的怀里，逐渐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也把他抱得紧紧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抱紧了他。

还是不够，还想要更多，迷迷糊糊中，孙曦靠近了段晓晨的唇，试探着，摸索着吻了上去。

那样是不是就不会在寒冷？

段晓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惊呆了，身体顿时僵硬，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一把推开了孙曦，猛退两步。

孙曦被段晓晨推倒在地，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阳阳……”段晓晨茫然的起身，仍在震惊中没有恢复。

“为什么？”

孙曦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我们……”段晓晨有些语无伦次：“……不可以……”

“你有喜欢的人。”孙曦心底一阵发冷。

段晓晨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你喜欢叶葵。”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阳阳，我……”段晓晨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孙曦，脸色变了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原来，他所说的不会离开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我知道了。”孙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孙曦说完便转身上楼，不让段晓晨看到自己落下的泪水。

她早就该知道不是吗？那样灿烂如阳光的女生，总是在不经意间吸引住别人的目光，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自己的心。

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她那爽朗明媚的个性所吸引？

拐角处的宁末言一直站在那里，刚好被孙曦撞个正着，宁末言的脸微微一红，毕竟躲在这里偷听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

更何况，刚刚的场面，任谁都不会想有第三个人知道。

宁末言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要开口，孙曦便又垂下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宁末言望着孙曦的背影，是那么孤单，只有被走廊上的灯拉得长长的影子陪着她，如影随形。

段晓晨站在豪华的客厅里，忽然觉得寒凉彻骨，刚刚在外面淋到的雨，终于感到了寒冷。

浸透心脾。

看看时间，整六点，孙曦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敲宁末言的房门：“少爷，您起床了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孙曦抬手又轻敲了几下。

还是没有反应，房间里静的可怕。

肖叔说宁末言每天六点以前一定会醒来，可是不应该任凭她这么敲门都没有反应啊，孙曦忽然有些担心。

“少爷，您在吗？”孙曦伏在门上听房间里面的声音：“我要进去了。”

孙曦轻轻推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书桌上的电脑开着，闪着淡淡的蓝光。

“宁末言？”孙曦试探的出声。

孙曦伸手摸了一下书桌上的电脑，是热的，看样子开了很久。可是，床上的宁末言却不知去向，被窝里一片冰凉。

孙曦皱了皱眉，正在犹豫要不要通知肖叔。

“你在这里干什么？”宁末言刚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啊。”

孙曦被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宁末言才松了口气，他发梢和颈边的衣服都是湿的，深色的真丝睡衣紧贴在脖子上，更显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我跟管家商量过，不能白住在这里，所以肖管家让我来照顾你。”孙曦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浴巾想要帮宁末言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我不需要。”宁末言头一闪，伸手夺过孙曦手中的浴巾丢在一边。

孙曦重新拿起一块：“我不会白白住在这里的。”

“随便你。”宁末言回到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有抬。

“嗯，到时候……”孙曦眼中是少见的狡黠：“叶葵可是会以为，是你把我赶出去的。”

宁末言的指尖停在键盘上空，终于从屏幕上抬起头，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你在威胁我？”

“嗯……”孙曦无辜的点点头：“您说是就是吧，您是少爷。”

宁末言盯着孙曦的眼睛，半晌实在没辙，败下阵来，继续研究屏幕上的图表，还是那句：“随便你。”

孙曦将手中的浴巾，再次递到宁末言面前。

宁末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万分不情愿的接了过来。

“叶葵那个人心软神经又大条。”孙曦边收拾东西边漫不经心道：“有的时候直接点，反而更容易。”

“你会这么好心提醒我？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我收留了你吧？”宁末言本想狠狠的反击一番，但看见孙曦微变的脸色，便又有些后悔。

“当然，对我没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做。不过这种双赢的事情，我想少爷您也不会错过吧？难道……”孙曦的动作只是稍停，马上便又恢复正常，凑到你没有面前：“少爷您敢说对叶葵没有兴趣吗？”

宁末言忽然后悔当初把这样一个祸害留在身边了。

“我帮您追叶葵，也许是因为我对段晓晨的私心。”孙曦将宁末言衣柜的衣服拿了出来：“但是您不能否认没有我帮您，你根本赢不了段晓晨。”

宁末言望着面前孙曦，面前那个一向沉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竟多了几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