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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这一件小事》第三十九话 惊窥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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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终究没有成,妈妈决定带着小粉搬到曼谷。

妈妈掺杂着几缕细纹的嘴角,依然如温柔的新月,轻轻扬起:“那座房子里都是我和你爸爸的回忆,冲毁了,再重建又有什么意思呢?即便修得一模一样,它也不再是它。去了的东西,就让它去吧。”

“也好,你和你爸爸回来,我还可以接机,你们也不用那样奔波。”

她默默垂下密密的睫毛,眸子里沉淀着深深的落寞。

我这才恍然察觉,妈妈老了。不过,即便她肌肤早已褪去光彩,但她的眼睛依然像从前那样沉静,眸光仿佛一朵晚荷。她此时的眼睛,使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其实,我曾在哪里,也见过这样一双眼睛,转而想起来,心里浮起淡淡的一笑。

那双眼睛,是阿亮学长镜头中,小水的眼睛。那时的眼神,时而也温柔得像晚荷初放,时而又寂寞沉静。只因有个人,她日夜思念。而此时的我,已不能沉溺于回忆。

因为唯一的念想之物,它承载着记忆的全部,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我知道,它暗示着佛祖收回了一切,明明白白地将我推到人生新的基点上。

回到美国,我开始了夜以继日的工作,源源不断地创作。在包括曾经大学的积蓄,漫长的积累下,我终于开设了自己的设计所。设计所的**作品,在洒尽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后,以磅礴之势,赢得了美国设计界的瞩目,使从此我的作品一次次冲上崭新的高峰,而我,在这个高手如云的业界里,终于占了一席之地。与此同时,国内的时尚界也对此引以为傲。

我开始供小粉念重点大学,将她和妈妈在曼谷的家翻修一新。同时和爸爸搬离了那所小公寓,住进了在纽约属于自己的房子。这一年,我二十四岁。

国内越来越多品牌邀我回国参与设计,我都一一推辞。最近,有个品牌邀请我去帮他们设计一个时装秀,不过这次,恰逢爸爸妈妈的银婚纪念日,我跟爸爸回国内,就可以顺便接工作,于是我欣然应允。

我也真替阿霞她们高兴。阿霞早年就接手了她母亲的发廊,在她的精明运作下,昔日的发廊已经发展为一家连锁的美发公司;小宁竟成为了一名女警,出落得风姿飒爽,而且功绩卓著;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阿惠,她现在是娱乐圈中的金牌经纪人,带出的艺人都红透半边天,所以请她帮忙拿个签名太方便了。

回到泰国,我用的,还是那盏散发着暖橘色灯光的台灯。这几个夜晚在灯下设计着画稿,我总是想起许多年前在这盏灯下的孤独,那一个个奋发苦读的夜都历历在目,心里对阿亮学长的千言万语依然清晰入耳。

其实这几年,他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存在着。偶尔,在我遇到瓶颈,尝尽孤独时,他的笑容总会跃动在脑海中,温暖我的心怀。

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一切,不曾褪色。但回忆,却变得平静如水。

我记得阿霞前几天无意间问我:“小水,你真的忘掉了阿亮学长吗?”

我并不回避她的问题:“是永远忘不了的,但是,我已经放下了,因为一切都会过去,我们终有一天不再年轻。”

过了几天,那个品牌举行年会,也邀请了我出席。此时,我与各个总监、投资商寒暄着,很快就见有舞蹈演员在舞池跳舞助兴。因为最近这个品牌推出了泰式复古的时装,所以舞蹈演员都穿着泰国传统服饰,跳着翩然生姿的传统泰舞。我用手指摩挲着下巴,细细观望着,为这美丽的舞姿感到惊叹和艳羡。

领舞的那个女孩,妆容姣丽,身段柔软而轻盈,散发着说不尽的风情,使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助兴舞蹈很快结束了,来宾都纷纷在舞池开始了交谊舞。我推门出去透透风,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闲闲地喝着香槟,由着黑色的长裙曳在地上。

“小水小姐。”

我抬眼望着那张娇艳的面容,也莞尔一笑:“小菲,好久不见了。”

“是啊,都九年了呢。”

我用手指叩了叩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呵呵……”她会意,连忙坐下。

“小水小姐真是越来越美啊,我差点都认不出了。”

我俯首拨弄着自己栗色的卷发,“你这句话没错,我以前真是不知所谓的丑女啊,哪里像你,又美又能干。”

——“小茵老师真可悲,像我们这种又美又能干的女生不选,偏选那种不知所谓的人。”

——“小茵老师跟她的每个学生都是废物。还好我们老师不是她,否则就有污点了。”

——“丑女。”

……

她怔了怔,我抬头望着她俏丽的眉眼,半晌,才“扑哧”一声笑出来:“跟你开玩笑呢。”她反应过来,只讪笑着:“小水小姐在美国这么久,果然很会说笑。”

“来,请你喝香槟。”我从托盘上取来另一只酒杯,拿起香槟的酒瓶,正准备倒,她轻轻夺了过来,赔笑道:“怎好让小水小姐帮我倒酒呢,我自己来。”她往自己的酒杯倒了一点,又小心翼翼地为我的酒杯注上。

“干。”碰杯的声音清脆如铃。

香槟滑进喉间的感觉爽洌。我喝尽后,看见小菲只一口一口地啜着,她感叹道:“这酒真好。”

“你喜欢吗?我家里还有几支九一年产的香槟,味道应该更好,回头送你一支。”

她讪笑道:“怎好意思要小水小姐的东西,谢谢你的美意了。”

聊了一会儿,她又说:“小水小姐身上的香水味道好特别,一定又是什么价格不菲的名牌香水吧。”

我轻轻笑道:“我不买香水,我用的都是自己调配的。”

“难怪小水小姐在时尚界享有盛名,连调制香水都那样擅长。”

“爱好罢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絮絮寒暄着,我问:“你还有和阿拓联系吗?初三时你们好像在一起了。”

“当然有,不过上了高中就分手了,但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呢,前段时间他开了酒吧的分店,还玩笑说请我去给他们跳钢管舞助兴,哈哈。”

“看来大家都很好……阿拓有跟你提起过我吗?”毕竟我对他,多少有些愧疚。

“有,只有一次。”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就是分手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他说,他不想再骗我,因为他忘不了你。重新找个女朋友,只是为了显示自己依然是来去自如的情场中人,并不会被任何东西羁绊,那估计是他第一次对我真心的谈话,他说他很喜欢与我做朋友,所以不想再伤害朋友才选择分手。他说与你分手之后一直很不安,很害怕你会跟阿亮,也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所以……”

“所以?”

她目光清明,“他一早看穿了小水小姐对阿亮的喜欢,也疑心阿亮喜欢你。所以他与你分手后,要阿亮承诺:不去追你。阿亮同意了。”

一丝惊愕从我眼中一闪而过,我复又露出如常的微笑:“这件事,他有再对别人说过吗?”

她摇摇头:“没有,他只对我说过。”

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又玩笑说:“不过,想必他这样的花花公子应该舍不得结婚吧。”

“不,他结婚两年了。他很爱他的妻子,最近都快要当爸爸了。”

我依旧淡淡笑着:“见到他,替我说声恭喜。”

很快,她要回去了,临走前殷切地递给我一张名片,“小水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你需要模特,可以随时找我……”

我客气道:“好的,我知道的,再见。”

她远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灯火霓虹的夜里。我摩挲着她名片上印有她所属的舞蹈团下面,她的名字,不禁叹了口气。

渐渐,原本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我倒着香槟,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面色绯红。这时,喝得太快,有酒液从我唇边滚落,眼前的一切都交叠着一层一层的影子……

很失态,是不是?

一个筹办年会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哟,小水小姐,您原来在这里,年会已经结束了,您喝醉了,我帮您叫个的士送您回去。”

他把空空的香槟酒瓶和酒杯叫人收走,扶我上了一辆的士,“我已经告诉司机您的住址,您安心回去吧。”我递给他二十铢的小费,他连忙哈腰道谢,转身回去了。

曼谷被戏称为慢城,今晚又在堵车。司机闲闲地开着车,汽车一步一步在繁华的马路中挪动。

此时,夜空下起了微雨,我醉眼惺忪地望着窗外,街头的灯火霓虹都被雨水化成一片彩色的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只是,莫名地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雨夜,我疾速地穿过霓虹光流……一切,恍若一梦。

今夜,我才恍然醒转,我们的错过,并不能怪责任何人,是命运!是冥冥中的命运早已主宰了一切,注定了我们必将错过。

难怪,他爱着我却要拒绝我。曾经想不通的关节,瞬间在我脑海中连成一线——他选择了朋友,放弃了我。只是阿亮学长,你可以拒绝立下这个承诺,可是,你没有。

如今,连最最花心的阿拓都成家立室,即将为人父,在泰国,甚至许多男子连第二房妻室都娶了。而你,几年前退役,退役后就渐渐隐却在大众的视线里,我不去打听你是否已为人夫,只因一直都存着一分隐隐的恐惧,因为我清楚知道,站在你身边的人,永远不可能是我了。

九年了,也许,你早已忘记我了,对吧?

车里,电台放的是阿黛尔的《someonelikeyou》:

知道吗,时光已经飞逝。

只有昨天,才是我们最珍贵的回忆。

我们的爱在夏日的薄雾中萌芽。

青涩的岁月满载辉煌与惊喜。

我不想出其不意不请自来。

但是我无法逃避,无法抗拒。

我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脸,然后想起。

对我来说,一切都还没结束。

没关系,我会找到某个像你的他。

并送给你我最诚挚的祝福。

我求求你,不要忘记我。

我记得你说过。

有时候爱情能成为永恒,但有时爱又如此伤人。

无人能够与你相比,无人担心,无人在意。

记忆里满是悔恨与错误。

有谁能知晓这其中的酸甜苦楚。

没关系,我会找到某个像你的他。

并送给你我最诚挚的祝福……

我带着微醺的酒气,在这哀伤的旋律中合上了眼睛,寻找着往昔旧去的一幕幕。我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从相册遗失的时候,我真的再也不会哭了,纵使遗憾那么多,我的心都沉寂着。只是偶尔,才会有一丝微微的刺痛。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前几天邀我上电视节目的编导的来电。我急忙从包里掏出一小瓶保湿喷雾,往脸上喷了一喷,逼自己清醒镇定。

“你好,编导先生。”

“打扰您了,小水小姐,我来确认一下节目台本的事情。”

我如常笑着说:“噢,哪里会打扰呢。请讲吧。”

“我们的台本您看过了,可还满意,就这么定了吗?”

“台本很好,只是……”我低头沉默半晌,“我还想要在我的那部分做一些小小的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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