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女生宿舍安静了下来，不过走廊间依然能看到很多人聚在一间宿舍外，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陈君又戴上了口罩，同时有位女同学躺在他的大腿上，准确的说，是有位女同学枕着他的大腿。女闭着眼睛，但从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和紧张得微微抽搐的脸颊，就能读出她此刻期待的心情。

“别紧张，这位师妹，你换过多少次脸啊？”

陈君右手拿着一个类似沐浴露的瓶子，按出些许乳白色的液体到掌心，轻轻的均匀涂抹在师妹脸上，然后像是按摩般，五指在脸庞不断游走揉捏。

“四……四次了，高中之前家里不让我多换，高考结束后换了两次。”

“挺好的，高考之后是该轻松一下。”

随着陈君手指的揉捏，师妹的脸庞像是软泥般，在不断的变化脸型。这就是换脸液的作用，除了赋予脸部皮肤一定的生物效能，还能够让脸庞处于一种“不定形”状态，就像是捏陶过程中的陶土一般。

陈君从脸册里拿出一张脸皮——这是这位师妹刚买下的脸皮，他把脸皮覆盖在师妹脸上，这个过程较为重要，若是脸皮没办法严丝合缝和脸庞重合，换脸就无法成功。这也是为什么换脸有一定的技术门槛的原因，没有专业技术的人，十个有九个会卡在这一关。

现在陈君做的是让师妹的脸“捏”成新脸皮所需要的形状，换而言之就是填充新脸皮，这个过程不算难也不算简单，重点是需要足够细心和耐心。

大约一分钟后，陈君用吸纸把师妹鼻翼及眼角周边残留的换脸液除掉后，温柔地笑道：“搞定了，师妹照照镜子吧。”

枕着陈君大腿的师妹立即睁开眼坐起来，从旁边拿来一面镜子，又惊又喜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围观的其他师妹也用好奇的眼神看过去。

只见刚换完脸的师妹，她现在长着一张极具魅惑力的脸，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狐狸精一般，嘴角扬起和眉尾抖动间，都在散发着诱惑。要知道就在五分钟前，她的长相还是属于清纯偏稚嫩的类型。

陈君笑而不语的看着大家，他对大家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换脸只是寻常事，不过因为陈君的缘故，他让事情变得新鲜起来，才让其他人的反应比较强烈，其实这位师妹购买的属于诱惑性偏向的脸皮，这类脸皮在市场比比皆是，不算罕见。

他用力拍拍手掌，继续露出热情的笑容：“还有人要换脸吗？”

不多时，又有师妹枕着陈君的大腿，闭着眼，一副期待又激动的表情。

等到手机传来付款到账的信息，陈君打开身份app，因为他考到了制脸技术证和换脸技术证，所以他的身份app里有“换脸美容”的选项，点进去，会看到一个“换脸提示”，陈君点击确定后，才开始为下一位师妹换脸。

为了确认身份，每一次换脸都需要登记，身份app会根据情况，记录本人的换脸次数，以及每次换脸的时间。

有了第一次，新鲜事就不新鲜了。旁边围观的师妹不再对换脸过程感兴趣，居然转而对陈君感兴趣，其中有个师妹忽然疑惑地问。

“陈师兄，我在身份app里搜索附近的人，我搜到你了，想加你为好友，为什么你这边显示自动拒绝好友邀请啊？”

陈君忽地一愣，手上动作没停，问：“你为什么要加我好友。”

师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交朋友呀，不是很正常嘛，而且以后我换脸了，师兄不认得我怎么办？”

陈君笑了笑，“没必要，我很快就毕业了，也许我们以后都不会遇见，而且我不换脸，以后你们遇到我了，直接喊我一声，提醒我你们是谁就好，我会记得你们的。”

另外一个师妹忽然跳出来，一脸着急地问：“师兄你要毕业啦，那我以后怎么找你买脸皮呀。”

“我在网上有店铺，你们上‘淘脸网’搜索‘美丽60+’，在上面下单就行了，你们在店铺里能搜到最新款脸皮，还能独家定制，如果你们到时觉得好用，记得推荐给朋友啊。”

陈君说的有条不紊，“你们不用担心找不到我，我毕业以后会留在冬华市发展，可能会开一家换脸美容所，到时候希望大家来捧场。”

“那我就放心了。”

谈话间，陈君又完成了一次换脸，这次不用她提醒，又来一个师妹，挑选好脸皮，付款之后，自觉的把头枕在陈君大腿上。陈君替对方登记之后，轻车熟路开始换脸。

时间慢慢流逝，不少师妹注视着换脸的过程，也有不少师妹盯着陈君看。陈君大致猜到为什么有的师妹会盯着他，也猜到待会师妹们会问什么问题，他的心里甚至准备好了说辞。

果不其然，有个师妹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困惑，问陈君。

“陈师兄，你能换脸也能制脸，为什么你不换一张脸皮？没人告诉你，你现在用的脸皮……不太好看吗？”

其他师妹听到这个问题，都默默点头。在这个时代，陈君的长相实在太奇怪了，用更贴地气的说法，陈君现在用的脸皮，太难看了。

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初，陈君现在的样貌绝不算难看，甚至称得上俊秀。可是在现代，换脸成为寻常事的现代社会，陈君的脸看上去的确显得别扭，准确的说……是难看。

现代人的脸都是“人为”的，审美自然更倾向“人为”因素更多的样貌，像陈君现在的样貌，过于天然，缺少“人为”的痕迹，与主流审美相悖，落到其他人眼里，这就是一张难看的脸。

陈君眨眨眼睛，伸手把面罩往上提了提，调整好语气才说：“师妹，你会问这个问题，就说明你不懂人情世故啊。”

师妹一懵：“啊？”

其他师妹也是一脸懵。

陈君继续说下去：“诶，你们都是刚进大学的雏鸟，师兄我已经大四了，马上就要步入社会，你们应该知道社会里有着许多潜规则吧。”

有个师妹点头，但还是一脸困惑：“我知道啊，可是这和我们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啊。”

陈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无奈，“不懂了吧，我问你们……你们遇到的老师，长相是不是都堂堂正正，严肃凛然？你们遇到的是服务员，长相是不是都体面乖巧？你们遇到的警察，长相是不是都正义大气？”

师妹们纷纷点头。

“你们想想，如果老师的长相都帅气逼人，你们还会认真上课吗？如果服务员长相都古灵精怪，你们喜欢吗？如果警察都长得不拘一格，你们出事还敢找警察吗？”

陈君偷偷瞥向周围，见每个师妹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暗松一口气。

“懂了吧。我的工作是卖脸皮以及给客户换脸，我当然可以换一张英俊帅气的脸，这样一来你们当然很开心，可是我有很多男性客户，他们看到我有一张英俊帅气的脸，你觉得他们还会光顾我吗？”

有位师妹听完后，忽地豁然开朗：“难怪我在换脸美容所看到的换脸师，他们的长相都很普通，原来是怕刺激到客户啊。”

陈君适时的叹气，表现得身不由己：“你们明白了吧，这就是我说的社会潜规则，我也想换一张好看的脸皮，不过这样一来，生意就会差很多，算了……不多说，你们迟早会懂的。”

“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委屈陈师兄了。”

“是啊，陈师兄用心良苦。”

“陈师兄是个为别人考虑得好人，以后我会推荐朋友买师兄的脸皮。”

“陈师兄很难找到女朋友吧，要不要我推荐同学给你认识？”

陈君一怔，没想到会有大一的师妹操心他的人生大事，他莞尔一笑，摇头道：“不用，我有女朋友了。”

师妹们听到下意识露出惊讶的眼神，虽然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陈君捕捉到了，似乎她们很诧异陈君可以找到女朋友似的。

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宿舍门禁时间还没到，一百多张女性脸皮全卖完，陈君看时间还早，可以去新生男宿舍走一遭，不过在他离开时，很多师妹都拦住他，不让他走。

“师兄我还没换脸皮呢，还有那么人排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对啊，还有我呢。”

陈君颇为诧异的看着不让他离开的师妹，他发现这届师妹比之前两届都要有钱……呸，是热情，拦着他居然会为了在他身上消费，然而陈君是有底线的人，不鼓励消费者不理性消费。主要是脸皮卖完了，他也没东西可卖，而且如果门禁前不离开，孙阿姨就会赶他出去。无可奈何下，他只能另辟蹊径。

“大家不要急，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美丽节就要到了，大家肯定都想多试几款脸皮，以最美丽的样子去参加狂欢。

“这样吧，我给大家推荐一家店，名字叫‘张记换脸美容所’，大家在这家店里只要报我的名字，消费统统有折扣，脸皮质量方面如果出了问题也能来找我，我全权为大家负责。

“不要担心，这家店的服务和脸皮质量都非常好，价格也非常亲民，非常适合大学生。老板也是我的熟人，不会坑大家的。”

终于，好不容易陈君才从女生宿舍里逃了出来，离开后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今晚的收入，足足有三万多，果然大学生的钱……尤其是新生的钱好赚啊。这时他发现孙阿姨正斜靠在宿管房外，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他心领神会，走过去笑道。

“孙阿姨您放心，美丽节就到了，怎么能少了您那份。这样吧，你在我的网店哪里挑一款……三款脸皮，全部免费，选好之后我立即来给您换脸。”

“这还差不多。”

得到满意的结果，宿管孙阿姨才放陈君离开，转身回房里了。

陈君瞥了眼孙阿姨的水桶腰，不禁感慨唏嘘，孙阿姨用的脸皮的确是好脸皮，可是孙阿姨舍不得钱去塑形健身房锻炼身材，天使的面孔加上猪的身材，也只是一头长得像天使的猪，可惜了。

五分钟后，陈君来到新生男宿舍楼下，他整理面罩，确定面罩遮住了半张脸后，才敢走进宿舍里。

估计师弟们也会问师妹们刚问过的问题，陈君的回答也一定会是刚才的回答。

同样的问题，大学四年里，他听过无数次了。

同样的回答，他也说过无数次。

有些人信了，有些人心存怀疑，幸运的是除了大一新生，没人会再问他同样的问题。

“如果可以换脸，我早就换脸了。”

陈君小声嘀咕，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旋即他打起精神，对着开门的师弟，热情的说道。

“师弟你好，我是大四师兄陈君，美丽节就要到了，请问你需要买新脸皮吗，价位有99、149、199、299四档，从我这里买脸皮，我可以提供免费的现场换脸服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