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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苏阳离》第二章 初见公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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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晴这般温婉如水的女子,住在我府上,当真让我苏阳离觉得,寒舍蓬荜生辉。

三月前,青州国首相柳肃涉私通他国,进行兵器交易,通敌叛国嫌疑。一时间糊里糊涂便坐实了罪名,而这罪名、罪状、通敌证据,皆由兵部尚书公孙孙一所查得。

爱国之心人皆有之,这罪名未查清,便已经落了口实。

朝堂内外议论纷纷,民怨四起。柳肃为相,向来以公正不阿,不苟言笑闻名。也从不结党营私,加之同朝中大臣私下素无往来,便是有几个老臣子有心为柳肃正名做保,也耐不过诸多臣子齐倒戈向公孙孙一。

消息这个玩意儿,传来传去恰如滚雪球,本不过一粒雪花在空中飘散着,却被众人一句话一句话地,活生生滚出个大雪球来。

是以,柳肃如何叛国、如何通敌、乃至私运多少兵器、何时、何地,也在坊间传的有鼻子有眼。

众人皆道人心不古,知人知面不知心,先帝所托非人看走了眼,险将这年轻的帝君,加之青州国,乃至青州国的子民们都害去。

心下戚戚,一番批判痛骂后该喝茶的照旧喝茶,该闲聊的照旧闲聊。

一时间,臣子纷纷上奏撤柳肃首相一职,诛满门,柳肃刑以车裂,五马分尸。

从公孙孙一带头上奏到柳家血染满门,只花了三天。

整个柳家唯一幸存的,是柳肃幺女,柳晴。

青州国第一才女柳晴。

我虽未赶上柳肃全家三十九口人被处死的场景,但也听旁人说过几句。

寻常死刑,一般需待立秋之后,方可统一造册上报执行,也即秋后问斩。一是秋冬时节带着肃杀之气,二是秋冬时节正是农闲之时,集中处斩以便起到威慑作用。

而柳家人,罪祸滔天,处的是死刑立即执行。

恰是炎炎夏日,暑气蒸人的时节。驱马人手持虎皮鞭,骑于马上。共有五匹马分立南北东西中,马身上缚套索,而套索的另一端分别束柳肃的脖颈、双腕、双脚。

一声令下,分布于各个方位的五条虎皮鞭,在驱马人的手中扬起落下,纯白健壮的马身因鞭挞而吃痛,发了疯似的向前扬蹄奔去。

五匹马的嘶鸣声,围观者的惊呼声,虎皮鞭扬起落下,狠狠抽打在马背上的“撕拉”声……骄阳炙热,路旁的小野花开的正艳,潮湿闷热的空气纹丝不动,在围观者惊恐、惧怕、无助的眼里,柳肃的身体被逐渐拉长,扭曲。

咬牙忍痛的柳相愿本就少血色的双唇逐渐发青发紫,干裂到炸起的嘴皮开始渗出血,再到痛得昏厥过去。

一瞬之间原本干燥平整的地上鲜血四溢,臂膀,双腿,头颅硬生生的被马匹拉开四散。

躯干散落到四处,从初始的血溢不止,不断从躯干中喷涌出来,到血液安静的,缓慢的流淌。

鞭挞之声停下,五匹马也渐渐安静,不再躁动奔跑。

雪白的马身上,染着点点血红,映衬着马蹄下踏出,似梅花般的血红印记。

慢慢的,血也流了个干净。在骄阳的烤炙下发紫发黑发硬,粘稠地,沾覆在地上。

场面之残忍血腥,便是再胆大的人也无不心生畏惧。

柳肃五马分尸而死,其余家人等也随后依尊卑分别腰斩、斩首而死。一时间整个都城之内无不弥漫着血腥之气。

而那柳肃之女柳晴,得以逃过一劫,恰是因事发之时在素有皇家佛堂之称的蜀南大慈安寺陪青华他娘,也就是当朝太后礼佛抄经。

这有心人便是再想让柳家人一个不差的入地府,也不敢叨扰太后她老人家。

何况羸弱女子,本如浮萍,不足为惧。

柳家人死绝后,青华极力压着柳晴是叛国贼人之女当斩的声音,且受多年礼佛的太后庇护,一直住在大慈安寺。是以,外人纵然有心思,也无法对柳晴做什么。

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寺院里。

是以,青华要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好此事。

法子嘛,总是有的。

今年大旱,庄稼收成较之往年差了许多。国库虽有富余,未到天灾**时,也动不得。

青州国的百姓们多以农业为生,自然日子便愈发艰苦些许。恰是收完谷子的农闲之时倒还好说,等到秋冬青黄不接的时候,怕是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这衣食难以自足便免不了生出许多流民,流离失所者纷纷涌向国内较为富裕之地,难免再起纷争。

青州国北部的百姓虽也多以农业为生,但因矿藏资源丰富,聚集诸多冶炼的好手,其中尤以所锻造兵器之一绝而闻名国内外。

与青州国临近的柒州国的农商业皆为各国前列,一方面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土壤肥沃雨水充沛,且四季如春没有冬寒时节;另一方面同柒州国农商并重的国策分不开。加之民风活泼淳朴,乐于探险者不在少数,才造就了柒州国农商业属天下第一的神话。

不过有所长必有所缺。

柒州国少的便是金属矿藏。因此,兵器炊具等,多是要靠同别国商贸交易的。

柒州国帝君虽称帝不过七载有余,却广推经济之道,大力扶持商贸事业,使得柒州国的国力,尤其是财力在诸国之中无可匹敌。

柒州国的帝君名唤端木允,复姓端木,单名一个允字,无妃无后。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善骑射,饱读诗书,足智多谋,且性情开朗,有一代明君之美誉。

若是,能把这有青州第一才女之称的柳晴嫁给端木允做帝后,一来可保柳晴一世平安,二来可使两国交好。说不定还能玉成一桩美事。

近两日天气渐凉,已是秋。我这日日下早朝就去帝城首屈一指的竹兰茶舍喝茶听曲儿的习惯,倒是让我受益匪浅。天天同一些百姓布衣喝茶闲聊自然能够做到“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

今日朝上,妖风太甚。

我都快把脑袋低到裤裆上去,却仍能够感受到青华那哀怨又严厉的眼神直愣愣硬邦邦扫射过来。

盯的我头皮发麻,两脚抽筋。

自我答应青华寻法子护住柳晴已有七日,这七日上朝时,青华时时刻刻不忘盯着我瞧来瞧去。

也不是端盯我不放,不过有意无意间,小眼神总是飘向我这边。唯一不同,是小眼神愈发哀怨,哀怨到觉得身上似有千万只小蚂蚁爬来爬去,我只恨不能寻个缝隙钻进去,又或者,找口大锅将自己同冬笋一同蒸烂给他来吃尽,倒寻个清净。

一干旧臣老生常谈,嚼完亘古不变说来说去快说烂了的话题之后,我终是松口气。偷偷打口哈欠,心下想着终于能回去听曲儿,正打算趁着人多溜回去时却被青华叫住。

“国师,留下。”

我只得规规矩矩道声是,安安静静等着臣子们四散离去。

一时间空落落的大殿上只余我二人。

青华坐在离天三尺的龙椅之上,盯着浑身散发着“不高兴”气息的我,压低了声音说话,本就低沉的嗓音显得愈发不悦,也愈发酥人。

“国师这几日过得很是滋润。日日两袖清风喝茶听曲儿,本君的话,是当屁了吧?嗯?!”

屁……哈哈哈哈哈……你原这么不正经的吗?

忍住腹诽道:

“这,君上这哪儿的话呀。”

我眯着笑眼,一副极尽谄媚的模样。

青华看着苏阳离这番样子,心中愈发烦闷。不过青华晓得苏阳离是有办法的。

缓和了语气笑着说:“国师不必卖关子吊本君胃口,说来听听。有什么锦囊妙计?”

锦囊我是没有,妙计倒是有一个。

一番言语过后青华盯着我似是颇为赞赏的样子,不过心下想着什么倒是未可知。又侧着头思绪了片刻不知生什么心思,只对我轻飘飘说了句不搭边的话。

“国师喜欢听曲儿,莫要忘了每月初一,帝城的竹兰茶舍,有一月一次的好曲儿听。寻常,是听不到的。”

我心下一怔,说这个干甚?不自觉向他看去,一张冷脸什么都捕捉不到。应下之后问道:“阳离即刻启程去蜀南接柳晴姑娘,顺道,探望太后老人家?”

青华揣着不可测的笑意对着我说:“去就是了。不过,要改口叫青晴公主。世上,再无柳晴此人。”

复又低头呢喃句:“她会懂我的。”

忧伤转瞬即逝,若是不仔细倒还真是看不到。

我恭敬答道:“是。”

柳晴活不得,青晴却活得。

我低着身子转身出议政大殿,心下有股莫名的凉意,却又说不出来。

在往蜀南的路上我倒是白捡个“糙汉护卫”叫汤十一。

汤十一欠人家的酒钱还不上,被人堵在酒馆,恰巧路过,便顺手“搭救”了下来,替他还了钱又给了他一些度日的银两。

无他,只是既然去佛寺,顺手日行一善。

这汤十一虽满口胡话,但倒真是个有恩必报的直性子,死活要跟着我走。

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的恩情永世难忘,说自己功夫了得,江湖险恶,如我这般良善的白面公子免不得会遇上什么危险,要是我有不测他这辈子都难安,所以一定要跟着我保护我。

我不过施舍些银钱,却好似我救他祖宗三辈般大的恩情。

我是个要面子的人,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汉,抱着活脱脱一副书生相的我的大腿不放,哭着喊着要跟我走,看得围观众人都快感动的泪眼婆娑。我只得带着汤十一一起走。

青州是个四季分明的国度,但由南至北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赶了几日路便到了蜀南。

依礼拜见太后传达青华的旨意,我二人便在寺外等着柳晴出来。

我还不曾见过这闻名青州第一才女。

“他奶奶的,怎地还不出来?”

正是晌午日头毒,汤十一等的不耐烦也在情理之中。

“十一兄,莫急。”

“他奶奶的,苏兄弟,你要等的到底是什么人?他奶奶的排头倒是不小。”汤十一皱着眉头,说话间还不忘在嘴里叼根狗尾巴草。

“小女柳晴,劳苏大人久等。”

转身间便有一女子宛若黄鹂鸣翠柳般的嗓音,柔柔地飘进我的耳朵里。

那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软纱衣,衣袖上绣着几朵梨花栩栩如生,双手交叉相握放在腹处,一双如明珠般的美目里含着点点星光,嘴似樱桃,眉如柳叶。一眼看去便带着股书香气,安静,又不失光彩。

“无妨。姑娘,即刻便上路吧。”

我虽知道柳晴是才貌双绝的女子,不过看到真人时着实觉得美极。那是一种安静飘逸不失内涵的美。

我轻笑,单手放在腰间处,另一只手引向一旁的马车。

柳晴对着我柔柔一笑,轻轻点头却又蹙起眉头,复又失笑,朝着汤十一微微颔首后径直踏上马车。

轻纱微起,步摇泠泠,一步一生花。

“走了,十一兄。”

我唤汤十一时,方才发现这满脸胡须的大汉两眼桃花,神情娇羞。

活脱脱似只发情的公猫,不,糙公猫。

想罢心中一阵恶心,只得摇摇头快步离开。

还未等我进车厢内,便一把被汤十一捏住脚腕。那力道,着实让我吃痛不小。

“他奶奶…..不不,苏兄弟,换你赶马车?”

满眼桃花的汤十一含着三分可怜样看向我。

那神情,满脸泥垢加胡须,估计这天底下只有我苏阳离觉得是副“可怜样”。

心想着这一路都是汤十一赶车且自个儿细弱的腿还捏在他手上只得答应。

因暗中有青华派来的护卫一路相随,所以路上平静得紧。当然,车厢内一强一弱的声音除外。

“老子,不不不……,我叫汤十一,喝汤的汤,十一把刀……不,十一本书的十一,还,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嗯,姑娘的芳名?”

“青晴。青天白鹭过,晴空万里云。”

“哦……”

“如此,真是好名字。哈哈哈。”

……

“青晴姑娘,不知道,是哪里人呀?老……我就是个混江湖的粗汉,四处为家。那个,我和苏兄弟,是好朋友。嗯,哈哈。”

“汤大哥是苏大人的好朋友,便是青晴的好朋友。”

“汤大哥看似年长青晴许多,不知青晴可否唤您一声汤大哥?”

“汤大哥……青晴姑娘就叫我汤大哥好了嘿嘿!”

“若是汤大哥不嫌弃,叫我晴儿便罢。”

“不嫌弃不嫌弃,高兴还来不及。晴儿,晴儿……”

……

一边驾车一边听着,不禁唏嘘,这要报恩的糙汉转眼间就成我苏阳离的好友,一副发情的骚包样。

不过这柳晴倒是机灵,也罢,以后便是我青州公主。世上,再无柳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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