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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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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写这部书的时候,我对所有的人都坦言,我将以我的人格、我的品质,会毫不掩饰的把我人生中的历程展现给大家。书中所涉及到的一切事物及观点,只是从我个人的人生观的角度出发去诉说、去评论。在书中我不会毫无缘由的去针对、去抵毁、去怪罪某个人与事,但是我也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些事的丑恶现象去逃避写它让我的生活在那个时候是一片空白。人的一生有丑与恶、善与美,人所经历的社会、社会中所接触到的群体一样也存在丑与恶、善与美。我只想把善与美的一面展现给你们,让你们称赞它的荣耀之处。

七十年代无疑是我人生中最轰轰烈烈的年代。我有记忆的开始也是我上学的那个时候起。

“春生该上学了,明天开学就让小芝带他一起去吧!”开学的前一天,早上还没起床,我爸刘昌盛对躺在身边的我妈马玉红说。

“春生还小,才六岁,上学是不是早了一点?明年再说吧!”我妈把身子转向床里的那一边,同时用手挤了挤那床厚重的棉被,回道。

“孩子在家又没有什么事,天天跟三儿一起打撇撇,打得落,就有意思么?放在学校还不用我们管,不能让他去学校混着?”我爸说道。

“好吧,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明天上学的就让小芝带他一起去吧。一会我起床给他缝个书包。”妈回道,我妈是一个本份话又不多的女人。

“书包都不用你缝了,就用我们天天开会装语录本用的那个小包给他先用着,你起床了一会去队里会计那借五元钱好让他们两姐弟明天上学。我昨天已经跟苏队长打过招呼说小孩要上学借钱的事,他也同意了。”我爸说道。

我家是一个大家庭,就我们自家来说就有六口人。我爸、我妈,小芝是我姐姐,我下面还有大妹小兰,小妹小英。

我家早年住在成岗村四队最前面靠近一个大湖的池塘边。大湖的那一边是梯田,梯田的尽头是另一个村子,我们也叫他邓家嘴。大湖这边有一个幼,幼的角头是我们队的机房。我们队就只有一台机器,为了它建了一个房子,叫机房,一年四季这台机器用来给生产队的田里抽水,顺着机房我们队做了一条排水沟,我奶奶的家就村头的排水沟的边上。后来因为爸妈结婚有了我们四个小孩从奶奶家里分出来,搬到池塘对面的一块空地上住了。这块空地以前是一块荒山野岭,我伯父成家搬出来后先就在这住下来了,后来我家搬来也就成了伯父的邻居。

我到现在都无法说明我们的大家庭有多大,现在有多少人。只是知道我父亲就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三个妹妹。我妈妈这边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是到现在我都不能肯定这些亲戚到底是大我爸妈的还是小我爸妈的,只能按顺序大小叫他们长辈了。后来我的这些大伯大舅三姑四姨都结婚生子,并且都象我家一样个个家庭都生了三到五个小孩。

我们搬家的时候我还很小,现在找不到一点过去搬家的记忆了,只知道我家是三大间的土坯房子。中间是客房,东间空着放家里的一些农具,我们一家六口都住在西间房里。西房放了三张床,我爸妈睡一张,我一个人睡一张,我姐妹三个人睡一张。厨房在东边房的前面另砌了一个偏房。所以早上我爸跟我妈说话的时候我全都听到了。

开始上学的那年好象春天来的特别的早,元月份就过了春节,我爸跟我妈说上学这事的第二天,我很早就醒来了。那天还没有过元宵,天气不怎么好,七八点钟的时候还下起了雨,我在床上就听到我爸说:

“小芝,今天天气很冷,又下雨,春生是第一天上学,你要把他带好,不要让他在路上摔倒了。”

“爸,你放心,今天只是报名,我们可以迟一点去学校。报完名就回来了。妈,你起来搞点东西我们吃了就去啊!”姐姐回到。

学校离我们队很远。我们是成岗4队,学校在2队。吃过早饭,早上9点姐姐就带我出门去学校了。我们穿过屋后的一片竹林,沿着生产队住房的小巷来到村里后面的农田,在田埂上走了二十多分钟到,然后要越过一大片旱田走到堤坝上,再在堤坝上走二十多分钟才到学校。姐姐报名很简单,老师只是问了一下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级,然后交上两块五毛钱,就完了。轮到我的时候,老师多问了几句,比如多大岁数,性别,名字,然后也交了两块五毛钱。

回去的时候就我们就有很多伴了,他们都是来报名的,大家约好一起回去,可是这些伴都是姐姐的同学,他们都大我至少两岁,我记的他们中有叫大麦的,有叫小麦的,但他们不是亲戚,还有一个叫九儿的,好象跟我有点沾亲,还有我伯父的儿子,叫秋平,还有一个叫郑月娥的,当然还有带我打得落的三儿。新报名的我们班的同生产队的一个也没有。

回去的路上雨一直在下,那时才过11点钟,我们仍旧走来时的路,堤坝上有草地,我穿着浅口胶鞋,可以走在草地上不怎么滑,但是走完堤坝走在田埂上的时候路就不好走了。来的时候雨才下,田埂上不怎么湿,现在回去路都成泥巴了,又有泥坑,走不到几步,我鞋里就进了水。虽然过了春节,但那时天还是很冷的,我们都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裤,行走更不方便。我对姐姐说:

“我要脱鞋,我要打赤脚走,不然我要滑到的,姐姐你帮我卷一下棉裤脚。”

从小我就打惯了赤脚,家里穷,除了每年妈妈给我们做一双布鞋以外,冬天也就给出工的人买一双浅口的防水胶鞋,今天我都是穿妈妈那双打过补丁的旧胶鞋去学校。平时在家,下雨不出门,出门只要不下雪也会打赤脚。

回到家爸妈不在家,我知道今天下雨,生产队不会出工,但是一定去开会了。我洗完脚换了布鞋,穿上家里那双掉了一个脚钉的木屐,无聊的朝生产队的队部走去。

在家的时候,下雨天每次生产队开会,我爸妈都喜欢带上我去开会,我姐在家就带两个妹妹。其实生产队开会也就两个内容,一个是安排生产队的农活,二个开会学习或者开□□会。现在才过年,生产队没有什么农活,今天开会肯定是学报纸。这样开会就好玩,队长拿一张报纸在前台上照读,下面社员有的聊天,大部分妇女都会拿一双鞋底在那里纳。

我还只是走到离会场几步远的时候,就听到苏队长发飚的声音:

“刘代红,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今天开的是□□会,挨批的又是代红。这个可怜的女人,正月里都没有过完,她又犯什么事儿了?我走到了队部,身子靠在门框上,看到刘代红站在台前,头低着,两腿在发抖。

“我,我,我昨天晚上没有干什么,只是跟队里的几个人一起打了一下花牌。”刘代红的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苏队长又要她大声的说了一遍。

“你们打到什么时候?”苏队长大声问道。

“我们只打到早上2点”

“你只打到早上2点吗?早上2点半点我经过你家的时候,我都看你家灯亮着,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我看你极不老实,老张,拿绳子来,给我把她绑起来。”

老张是队里的副队长,叫张海军,长着一副极瘦的脸,两个眼睛看上去阴深深的,我见到他就怕。

老张把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拿出来,极熟练的从后面把刘代红反绑着,头压的低低的,只是没有要她下跪了。我看到了刘代红那张痛苦的脸。

“你知道吗?打花牌是干什么,打花牌你要三个人陪你,就是从精神上腐蚀我们那三个贫下中农,打到那么晚,就是让我们贫下中农失去意志,白天干活没有力气,你就是地地道道的反动份子。说,你为什么要叫他们打花牌?”

“我、我、我们过春节无聊,没有事做,晚上打牌混混时候吧!”刘代红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泪水从她眼角里滑了下来。

“你这个反动派,我们不打倒你,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就没有饭吃。”老苏开始大声叫起来。

“千万不在忘记阶级斗争!”

“打倒地富反坏右!”

“打倒□□份子!”

老苏的口号很单调的在主席台上回荡。

“老张,给我把刘代红关在队部让她写检查,让她彻底反省好了才放她去劳动,现在我们开始学习林副主席的讲话。”

我不等他们的会开完,就拖着那双破旧的木屐回来了。

差不多五点钟的时候,爸妈才开完会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我爸问了我们一下报名的事,饭还没有吃完,村头的胡大海就串门来我家了。

胡大海我很熟悉,外地入贅到我们队里的,他长的三大五粗,是队里种田的一把好手。他跟我爸年纪差不多大,经常来我家里玩。其实我知道他来我家更多的只是看他找我爸玩花牌,也没其它的事。

那个时候父辈们也好象没有什么东西可玩的,白天聚在一起聊聊天,但说话还要谨慎,不能信口开河,让别人抓住把柄汇报给队长,开会的时候就有的受的,晚上洗澡了就睡觉。我现在都在想,那个年代为什么每个家庭都生这么多小孩,这除了跟国家的政策有关,是不是也跟乡里人晚上没有什么事只能睡觉只能在家造人?而玩花牌也就成了我爸爸他们能做的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昌盛,我就奇怪,今天早上两点半,天那么冷,苏队长去刘代红家门口晃悠什么?”大海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看了看屋外有没有人,小心的问我的爸爸。

“谁知道他那么早干什么去?”我爸瞅了我们几个孩子一眼,压低声音说:“刘代红长的那么漂亮,她老公又坐牢去了,她一个人在家,谁不知道她寂寞。”我爸回道。

“你跟我说,你今天早上回来那么迟,是不是你们两个昨晚都去找刘代红玩花牌了?”我妈妈咽下一口饭,对我的爸问到。

“昨天晚上没有什么事,大海找我玩花牌,我叫了昌隆,但是还差一个人,后来大海想到了代红,我们三人一起就去了代红家,她正好在家,我们问她玩不玩花牌,她同意了。我们本来玩到12点准备散场,哪知大家兴趣浓,就玩到那么晚。”我爸说道。昌隆是我的大伯。

“都是你们害了代红,今天又被老张捆了一绳子。老张天天都想找点事做一下,他正准备入党,要表现一下自己。你们找谁玩不可以,为什么要去害别人代红。”我妈有点生气的数落我爸爸。

“今天捆代红的时候怎么不把你们两个也搞到台上去捆一绳子,看你们还天天打不打花牌。”我妈笑了笑,又对大海说了一句。

其实开□□会捆我的爸可能性还是有的,我家是地主成份,在□□的时候,地富反坏右,地主排在最前面,是第一个被打倒的对象,但是我听说代红是富农成份,他老公才是地主成份。可是他老公几年前已被打成□□份子,早坐牢去了,现在就只剩她跟她的两个儿子在家。现在她们孤儿寡母的在家,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苏队长还纠住别人不放?

“他敢捆我们吗?如果把我们捆了,生产队只怕上工干活的都没有几个人了。在这个队里,农活全能的,什么都可以做的,能犁田耙田的、滚田管水的、能栽秧割谷的、堆雒码草的,除了我和昌隆、大海、大顺,还能找出谁来?现在马上开春了,他苏队长哪怕是队长,你让他下田犁地、耙田、滚田,他会吗?前一年春上有一次开□□会,他们不是把我拉出去捆了一次吗?第二天生产队要犁田,我就装手臂被捆断了,不能下地握犁把,躺在床上不动。要不是大海你们几个跟我说好话,要不是我看到稻种不能按时播种,哪怕苏队长、张队长来求我,我也要躺个三五天才起床。”我爸说话的声音高了起来。

“你们打花牌可以找大顺啊,昨天为什么不找他呢,是不是大海你看别人是寡妇又漂亮,你们几个才搞到别人的家里去玩?你可要小心她的两个儿子。哈哈哈!”我妈跟大海开起了玩笑。

“其实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去年快过年的时候,生产队干鱼池分鱼,昌盛你还记的吗?那天天气比较冷,我们几个人在你家旁边抽鱼池的水,后来池里的水莲蓬被堵塞了,要下水去拉草,当时你喊苏队长的人,不是找不到他吗?后来还是我脱衣下去把草捞上来,水才能抽干了。你猜那天苏队长干什么去了?“我猜那天大海一定是专门来我家聊天的,看他说话一脸的神气。

这时我们早吃完饭,姐姐已洗完碗带妹妹洗去了,我爸妈、大海早己搬到堂屋右边的火盆旁聊天。

我从小的时候很笨拙,反应总是慢别人半拍,并且很少在别人面前说话。别人都把我当呆笨一样看。但是从小我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默默的听别人讲故事。我家堂屋右边冬天总是烧一盆火取暖,火盆上边有一个小广播,应该那个时候生产队每家每户都要求装了的,每天在家无聊的时候,我就一个人静静的听广播里说生产队的事,然后听歌。我们队有一个妇女叫唐芝英,是赤脚医生,如果哪家有小病小寒的,都是她上门给大家看病,我从小也认的她。可是广播里天天唱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歌词是”沿着党指引的路“,我一直听成是唐芝英的路。我也没有问过爸妈这是为什么,只是心里好多年都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大人们觉得我不懂事,他们说什么一般也不会避讳什么。

“那天干鱼池后,轮到分鱼,我们又找苏队长,还是不见他的人,他不发话鱼也不好分,也不知道是按每家的人头分还是按每家上工的劳动力分。后来陈会计做主按每家的人头分,结果鱼分好了,很多人都把鱼拿走了,他才出现。他听陈会计说了分鱼的事后,把陈会计在现场大骂了一顿,两天后就找个理由把他换了,当时他的意思是想按劳动力分的,他家人少,都在上工。”大海继续说到。

“难道那天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我爸问到。

“我当时也不知道,只是前几天代红告诉我的,那天快中午的时候,苏队长去了她家。”

“去她家干什么?”

“去能干什么呢?还不是想干她?”

“代红是这样跟你说的吗?”我爸问道。

“她会这样跟我说吗?难道你不能想到吗?”大海大大咧咧的说道。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代红又没有说苏队长去找她就是想搞她,你也没有看到别人搞她,你说这话不怕苏队长听到了把你捆个十天半个月啊?”我妈也说道。

“大白天的,别人都在干鱼池,他一个队长不在场跑到别人寡妇家去干什么,不就是想去干别人吗?你看那天干鱼池,晚上家家都可以有鱼吃,整个队的大人小孩谁不在现场,就只有他不在,那天你有看到代红在了吗?但是代红不会跟我说假话吧。代红还跟我说,以后有可能苏队长会找她的麻烦,这不明白她的意思吗?”大海有点急了。

“以后你们还是少找代红打牌了,别人治不了你们两个,治她还是有本事的。”我妈叹了口气又说:“如果她老公没有坐牢,他敢这样对她吗?现在还不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呵呵,哪个人被欺负了?小嫂子!”人还没有进门,我就听到了我小姑姑的声音。

我小姑姑叫昌桂,在我们队是有名的泼辣的女人,苏队长见到她都怕三分,要不是我们家成份不好,以她性格、文化、胆量早就是我们大队的妇女大队长了。

“没有说哪个人,只是说说白天开会的事。”我妈声音很小。

“白天开会又怎么了呢?是不是又说我什么了?”还没有等我姑妈坐稳,我们都听到了苏队长的声音,哪怕我妈声音不是很大,他还是听到了,好象整个人就躲藏在屋外一样。

我姑妈住在池塘的对面,她晚饭后喜欢来我家串门,苏队长离我家住的更近,他就住在我家屋后。我们搬家来这里住时候,他家就住在这里了。也许他看到我姑妈来我家,他也过来了。

“我们只是说今天开会,你说过几天公社组织忠字舞比赛,我们队哪些人跳的好,可以去参加。”我妈说道。

“只是说跳忠字舞的事吗?”小姑妈狡黠的盯住我妈妈的眼睛。

“喂,苏队长,你今天开会的时候说早上两点半看到代红家的灯亮着,你早上那么早跑去瞄别人女人干什么?”我姑妈就是个快人快语的直性子。还没有苏队长坐稳定,她说话就象打机关枪一样的扫向了苏队长。

“我、我啊、我、我早上去队部的牛栏屋看那条黄水牛还有没有夜草,最近它瘦的厉害。马上要春耕了,它可不能有事儿。”苏队长开始说话结巴,最后理直气壮声音宏亮了。

“我看你不是看牛有没有草吃,是看人没有吃的吧?”姑妈说话从来不饶人的。她说话的时候还朝大海那边笑了笑。

“本来就是去看牛有没有草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去队部要经过她家的。我两点多的时候肚子疼,不舒服,反正睡不着,我就起来去转一下。”苏队长仍在解释。

“哟,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队里的牛了,你半夜起来就不怕你媳妇问你干嘛去吗?”我姑妈说话声音有点嘲笑了。

“今天还好,你没有把我们整上台,我要感谢你队长了。”大海叉开姑妈的话笑了一声。

“春生,不早了,你去睡吧,过两天要上学了,从现在起你要学会早睡早起。”我爸对小声说道。

我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苏队长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昌盛,我就是再不会做事,再大的本事,也不会把你们搞到台上啊?你当我是什么人?”后面再说什么我就听不清楚,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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