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暗暗在心里又给她爹比了个大拇指，高啊，她那点演技在她爹这儿完全不够看。

王清玄一挥衣袖，转身进去坐在了院子枇杷树下的桌椅上。

三月天气，枇杷树上已经青果累累，院落里只有这一片绿色，配上边边的一些矮小的花木，就连王清玄也觉得，这个院落的设计是极为玄妙的。

“太子殿下既然与犬子有话要谈，臣告退。”靖安王云南见太子坐定，然后让白芷端上茶水糕点招待，就离开了。

他的孩子，即使是女儿也定不是凡品，既然是太子有话要讲，他又何必在这里挡道。他的孩子，必须得熟悉这一切，得这样慢慢长大。

白芷很快端了茶点来，既然是在自己家，既然自己纨绔名声在外，那么他又何必端着，做那守礼的雅士？云扶立即捻起一个糕点吃着，丝毫没有把坐在自己对面的太子放在眼中。

太子王清玄也不生气，坐在那里，桌子上的茶点却一直也没有碰，不知道他在那里想什么。

云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这个太子找他这么个“赫赫有名”的纨绔公子有什么话说。

“世子对当今形势有什么看法？”王清玄嘴角带笑，看着云扶，目光锐利的似要把云扶看脱一层皮。

云扶心底一个咯噔，想到自己应该也没有做出什么暴露自己是女儿身的消息，再看王清玄，眼睛里满满都是探究，云扶放下了心，继续往嘴里塞着糕点，“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本世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贵公子对形势能有什么看法？”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王清玄也不生气，这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正因为世子美名在外，所以吾才好奇。”说罢，顿了顿，语气挑了起来，“你说，一个世代美名远播的家族，怎么会出一个不一样的后辈？这其中，有什么隐瞒的呢？吾儿时与世子相处过一段时间，文韬武略，世子样样不输他人，常得太傅夸奖，怎么长大了，却一无所知呢？”

王清玄越说，云扶心底也对这尊佛这次到这里来的原因有了底。只是看透了自己伪装出来的纨绔罢了。

她是纨绔，不过她的纨绔也就仅仅能骗骗当今昏庸的皇帝，久居深宫的妇人，和金陵城里的庸俗之人，而对于一些聪明人，比如林倾和，比如丞相，比如眼前的王清玄，则是瞒不住的。如今被人揭穿自己的伪装，她也不慌乱，当初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一个纨绔子弟如何能得大统，皇帝若是知道自己的伪装，便也是明白了靖安王府的态度，于靖安王府的存在来说，是好事。聪明的人怕也是知道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无畏。

“太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天下万事，随心者难，扶只想做一个随心的人罢了。”

“世子可要合作？”太子王清玄终于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说了出来。“一个于靖安王府有利的合作？”

“合作？”云扶挑眉，目光灼灼“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合作吧？”

“世子果真聪颖。”太子淡淡一笑，终于端起了面前的茶水，长时间的浸泡，茶水已经变成褐色，揭盖而起，一股浓香冲了出来，吹落水面的浮叶，抿了一口，“世子觉得，我若坐在那个位置，比起父皇，当是如何？”

听到这话，云扶心里一沉，隐隐有冷汗自背上冒出，这太子，居然想要靖安王府的兵权！

“皇上与太子各有千秋，扶长时间未关注朝堂，无法作答。”云扶将这个球踢了回去。

当今太子着实不错，不过弱冠之年，便已经处理国家大事，发表的政策令朝臣称奇，假设太子若是坐在那个位置，不说对于靖安王府的存活，对于天下百姓而言，是极好的选择。

只是，盯着靖安王府的眼睛太多了，云扶不能容许自己将靖安王府放在火堆上烤。

“世子殿下棋艺如何？”太子笑道，对于被云扶暗暗拒绝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弈一局如何？”

太子虽然依旧在笑，即使温和，云扶也不敢放下心来，皇室的人虽然可能会为国为民付出，但一个个都是吐着信子的蛇，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既是太子所邀，扶又怎会推脱？”

云扶对旁边的白芷示意，白芷撤了桌子上的茶点，回屋取了棋盘来。

棋盘是金丝楠木雕刻，棋子是上好的黑白翡翠，捏在手里，玉质光滑，手感细腻。这副棋，是顾平生送自己的十七岁礼物。她虽擅棋却并不好棋，所以这副棋具最多也就和顾平生下过三两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云扶下棋图一个稳，而太子则是以险渐进。

一下午的时间瞬间过去，云扶与太子以平局告终。都说棋局辨性格，云扶觉得，这个太子玩起来简直是一个不要命的赌徒，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走，即使被堵的死死的，也要找机会冲出去，生命力及其顽强。

但却是光明磊落，值得深交。

白芷收好了棋具，站立在一旁。素衣裹身，未施粉黛，容颜俏丽，仔细看来竟不像哪家婢女，倒是更像一个大小姐。

太子盯着她看了几眼，“世子，你这个婢女我很喜欢，可否送给吾？”

云扶报之一笑，“太子殿下，白芷是扶的通房侍女，不知太子殿下，要白芷做何？”

白芷站在一旁，见话题绕到了自己身上，却没有丝毫担忧，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眉目间平静无波，似是没有听到这话一样。

“灼灼其华。既然世子这么喜欢，那么吾也不夺人所好，只是世子，你身边到底养了多少所好？”

“不多，二三余人而已。”云扶走了一步棋，回答道。

靖安王府，也是云家，世代出痴情种，但到了云扶，却是拈花惹草。若非太子王清玄派人认真调查过云扶，他甚至以为这风流好色也是随便传出去的，可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身边武功高强容貌英俊的侍卫，还有这个容颜俏丽的婢女，都是他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当时云扶喝醉酒在楼里亲顾平生时，太子正好伪装在里面做一件调查，他亲眼看见了那一幕的发生，而今天，又看见他与一婢女倒在地上，白日宣淫。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人，真的不是一个良配。

“之前的合作，世子确定不考虑下吗？”二人于庭院中坐了一个下午，王清玄考虑许久，虽然云扶做妹夫不是一个良配，可若是做帮手，便是锦上添花了。

“扶年幼，拿不到主意，望太子谅解。”

这话是什么意思，二人心里都清楚，只是有点不死心罢了。朝堂中人，支持他的几乎都是无实权的人，他迫切需要一个有实权的人来帮助他，支持他。

如果只是云扶一个人，云扶肯定就答应了合作。可是云扶不只只有云扶，还有父亲云南，兄长云扶，还有顾平生，她舍不得拿这些人去冒险，还是那句话，靖安王府周围的眼睛太多了，她容不得差错。

太子也走了一步，已经被逼到死胡同里的棋转眼间起死回生，太子的棋艺不可谓不高。

日落西山，二人渐渐都有些疲了。于是便撤了棋具，“世子可真深藏不露。”

“哪里及得上太子学富五车。”

“过誉。”

太子站了起来，对云扶一笑，整理好了衣服，准备离开。

云扶一路送太子到达府门口，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太子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驾车的依旧是贺家的下一任家主，贺观山。能让一个未来家主为自己驾车，这个太子做的不可谓不成功。

云扶相送，太子做上马车后，突然揭开了帘子将头探了出来，开口道“若是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太子府找吾。太子府随时欢迎世子的到来。”

说完这话，太子便放下了帘子，贺观山看了一眼云扶，目光中隐隐有敌意显露，扬起了马鞭，马车缓慢而去。

想到贺观山临走前看自己的颇含敌意的眼神，云扶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下自己暗中布置的一切，丝毫没有与贺家牵上任何联系，不知道这个贺家新任家主对自己敌意这么大做何？还是害怕自己若是和太子合作就抢了他的地位？

“玄，和靖安世子聊的怎么样？”贺观山似随意问道。

“靖安世子，倒是一块璞玉。可惜自己给自己穿上了一层灰衣。”温润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如果可以，你可以多接触接触，与聪明人多接触，没有坏处。”

“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送走了太子，云扶一转身就看见顾平生抱着一个东西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

想到午时发生的事情，云扶突然觉得自己脸部有点红。

顾平生的怀中一拱一拱的，云扶走上前去，一只小老虎掉进了她的怀抱，趴在了她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