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殿下。”考虑到当今皇帝的六个小儿子都没封王，她又拿不准对面这位具体排行第几，顾瑾凉便直接含糊的用殿下带过。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刘泓嘉并不觉得以刚才的距离她能听见他和庆王的对话。

“我也只是猜测。”顾瑾凉谦虚的回答。

其实以她多年在皇宫的眼光和历练，就算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但只看两人的态度和动作，再联系面前这人的年岁和穿着打扮，猜出对方的身份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你是谁家的女眷？”能孤身一人摸到庆王的后院来，这小姑娘已经不是勇气可嘉可以形容的了。

想起刚才庆王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模样，刘泓嘉眉头微皱，难道他是在等她，只是恰好被自己打断了？

“家父是大理寺卿顾荣宏。”顾瑾凉答道。

顾荣宏？刘泓嘉没忍住，眼角微抽，那个从上辈子到现在都立志要当皇帝岳父的顾荣宏？

刘泓嘉从几个月前苏醒过来到现在都有种恍惚的感觉，明明已经过去的一生，却忽然又回到了他十五岁的时候。饶是他，遇见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然而顾瑾凉此刻提到顾荣宏，他竟然莫名的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毕竟他也曾经想当过自己的岳父。

刘泓嘉微微一笑，看着顾瑾凉的眼神便温和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

顾瑾凉垂下眼帘：“我叫顾瑾凉，是家中长女。”

刘泓嘉有些疑惑。

上辈子顾荣宏的三个女儿他虽然并没有都见过，但顾瑾凉这个名字却着实没有一点印象。而且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顾家的三个女儿都是应该以草字头的字命名的才对。

“你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姐妹，都叫什么名字？”

顾瑾凉不明所以，心里却想着这位殿下不会是看她姿色尚可，便连家中姐妹的主意也打上了吧。

按道理她是不应该透露家中姐妹的闺名的，但是对方既然不避讳的问了，她便不能不答。

“家中有三个妹妹，闺名瑾蓉，瑾菲和瑾蓁，还有一个幼弟，唤做瑾泽。”

刘泓嘉紧紧的盯着顾瑾凉，她说出的名字基本上都对上了，但是唯有她自己，是并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

从重活一世到现在，因为心中存疑，他便一直有意维持着上辈子一举一动，而所有的一切也都按照他记忆中那般进行着。

唯有这个人，出现的太过奇怪。

明明上辈子他也有按照父王的吩咐来看望三哥，但是那时，可没有出现一个叫做顾瑾凉的女子。

莫非她也是……刘泓嘉心中一跳。

“你知道谁会是下一任皇帝吗？”他面无表情的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却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一听这话，顾瑾凉真是用了浑身的力气去阻止自己翻白眼。

这位不明身份的殿下一出现就抓着自己问她兄弟姐妹她还能理解成好色，但是在庆王的院子里问出这种不管是在什么朝代都能被抓起来抄家砍头的问题，已经不是缺心眼可以形容得了的。

真就是可惜了他白长一张聪明脸。

顾瑾凉没回答，但是刘泓嘉却松了一口气。

尽管被一个小姑娘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但是至少对方在不知道他底细，且没有提前防备的情况下作出了这样的反应，大抵还是他多想了。

然而松了一口气之余，之前笼罩着他的空虚感便又回来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来一次，因为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

就算有，那也不是重来一次就能解决的问题。

上辈子的他已经做了皇帝，对于权势他已经达到了顶。再来一次对于他来说也只是无意义的经历。

“你本不该存在的。”刘泓嘉忽然看向顾瑾凉。

正如他自己一般。

顾瑾凉心里微惊，这位殿下看起来古古怪怪的，该不是真的能看出她来历不明吧。

然而在深宫中打滚的多年经验让她下意识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是极为熟练的摆出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你是真心想嫁给庆王，还是你爹强迫你的？”刘泓嘉也不在意她继续沉默，转眼间似是随意的岔开了话题。

顾瑾凉却不敢放松，脑中飞快的思索，口中答道：“父亲让我在庆王和庆王庶子之间选一个。”

其实按照顾瑾凉的本性，她是不会这么说大实话的，就算要说，起码也要装一下委屈，表示一下态度。

但是她没敢。

虽然刘泓嘉刚才表现的也算是平易近人了，但不知怎么的，顾瑾凉就是知道这人肯定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这人，竟然让她感受到了在前朝皇帝身上都没有受到过的压迫感。

前皇帝虽然除了花天酒地沉迷美色之外也没什么本事，甚至还亡了国，但是人家好歹也做了三四十年的皇帝。

而且别看刘泓嘉问的问题天马行空，一会儿大逆不道一会儿拉家常似乎是在乱来，但顾瑾凉却越来越肯定这人没那么好糊弄。

因为他的眼神，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她依然能够看出深藏其中的漠然。

在提到庆王时漫不经心的漠然，在看向自己时的漠，甚至是对于他自己的漠然。

她丝毫不怀疑就算他和庆王死在他面前，他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顾瑾凉对于保命一向乖觉的很，因此回答的也是越来越老实。

刘泓嘉倒是没怀疑她回答的真实性，毕竟他也当了好些年的皇帝，特别是在他还不是什么仁慈的好皇帝的情况下，没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谎。

只是顾瑾凉的诚实多少还是取悦了他，他便耐着性子继续询问。

“我那侄子虽然说不受宠，但好歹与你年岁相当，长得也还不错，与你也堪堪匹配，你怎么倒还想对庆王下手了？”

顾瑾凉回答的和之前在家里同出一辙：“反正都是当妾，找儿子不如找当爹的。”

刘泓嘉只当她爱慕权势，但他自己本也不是淡薄权势的人，便只觉得对方的直白颇为有趣，便忍不住逗弄：“那找庆王，不如找我？”

他是知道他们六个年纪较小的皇子在外人心中的地位的。

顾瑾凉闻言眼神一亮，充满期冀的看向对方。

刘泓嘉赶紧摆手：“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这姑娘的性子果然和旁人不同，要不是他反应快，刘泓嘉总觉得她一定会顺竿子往上爬。

见对方只是凑热闹并没有帮她的意思，顾瑾凉也不意外。

估算自己她来的时间也够久了，而对面这位殿下又看起来很闲，很有可能无限拉着她在这聊天，作为还有任务在身的人，顾瑾凉决定先行告退。

“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顾瑾凉很是直接，“我还有事，请容我告退。”

话一说完，她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干净利落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留下刘泓嘉微微错愕。

是他重来一次不了解世道还是怎么回事，也堂堂皇子，还是很有机会坐上皇位的皇子，她竟然走的如此干脆？

虽然被耽误了许久，顾瑾凉倒也没有特别着急，只想着宴会不过刚刚过半，她总能找到机会。

然而真等她回去了，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好巧不巧，顾瑾凉一回来就看见自己亲爹被王府的护卫叉出去的画面，真是好不热闹。

顾荣宏本来还在张牙舞爪的挣扎喊冤，然而一扭头却看见顾瑾凉站在一旁毫无作为，顿时怒上心头。

看着顾荣宏几乎要吃掉她的目光，顾瑾凉脑中浮现了两个大字：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