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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荧守仙》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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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北黎光洲那场大火,当真是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江河水根本扑不灭,大半个灵赵国被火焰席卷。

百姓流离失所,国中流言四起,道是当今天子昏聩无能,引来天罚。各地揭竿而起,豪强纠集大批流民私兵,竟是不顾火情,纷纷往灵赵国都城灵渠杀去。眼看灵赵国要饿殍遍地,赤地千里之时,这日,终于天降甘霖!

滂沱大雨遮天蔽日,雨柱漫天飞舞。那赤焰升腾肆无忌惮与之对抗,后来慢慢支撑不住,终于被浇熄。

百姓欢呼,都认为是天降神迹。灵赵国大军反映很快,逐渐掌控了局势,各地叛乱平息。朝廷诛杀了大批流民叛军,死者不计其数,当真是一场浩劫。国君审时度势,举国修建雨神庙,祭拜雨神,一时间香火鼎盛。

饶是如此,灵赵国国力早已渐显颓势,很快被北上的中洲神朝铁骑攻破,灵赵国亡。奈何疆土辽阔,神朝国君萧桓,只圈划了繁庶之地,其他皆由得边境小国争抢。无主之地盗猎四起,民不聊生……

这些故事,司瑶可能听了上百遍了。

“老头子”活得久,说起来不用打半点草稿。前些年,司瑶还对他满怀希望,希望他能说一些劲爆的江湖传闻,如今……

司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的故事,也就忽悠忽悠过路的“别国人”。要是哪天她闲的得,也得坐那,拍个惊堂木,嘴里念念有词:“上回书说道……”

说书人李半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是茶,不过是热水冲的几根茶梗罢了。这样一碗茶梗泡水,也需一文钱。在这“无主之地”,茶叶只有富贾和“别国人”才能喝得起,此地无国无主,自然是无主之地。而“别国人”其实就是别的国家路过的百姓旅人了。

现今是哪一年哪一朝,司瑶却是不知了。按着神朝历法,现在是中洲神朝永和八年,秋。

司瑶慢悠悠收拾着客人用毕的碗碟,擦着桌子,心里诽谤着李半生,但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盼着李半生憋出个其他颜色的屁来?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早已内流满面。

回想起一个雷电轰鸣的夜晚,她不仅没有害怕,甚至有点小激动。

因为那天,瑶姬仙子,被——雷——劈——死——了!

她看过不少穿越大剧,穿越小说,一般女主人公都是穿越后附身在一个病弱多娇的少女身上,尚未及笄,然而腹黑又带有攻的属性,小奶狗男主们舔得耳朵发痒。然后她一扔骨头,喊一声“乖,去捡回来。”小奶狗就会屁颠屁颠地去叼了骨头回来,蹭蹭她的裤腿,然后她抱起小奶狗说一声“乖~”。

那小日子,别提了,嘿嘿。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自己病弱多娇的身子,只听得一声咆哮:“既如此,本君让你去看看人间疾苦!北黎光洲一事,由你承担!”

???承担什么???

??为什么我不是睁开眼睛睡在软绵的小姐香榻,而是跪着的?

为什么,我吐血了……

稍微回忆了一下,她大喜!这是穿在了仙女儿的身上,她是仙女儿~

还没有对着上面放电的那人喊一声“爹”,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八岁的乞丐。

无情的爹,将她打落了凡间,这是多么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事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他“爹”威仪棣棣的姿态,“同事们”仙风道骨的神采,还有仙禽们曼妙妖娆的舞姿,就这样下凡了。

都说黄金转世人何在,白日飞升谁见来……

可是,为什么我是个小乞丐?

小乞丐也就罢了,她等着重回天都的那一天。但是骨子里的仙烙,一次又一次提醒她,下雨你就得哭。你不哭,人间就要干旱。她不是没有抗争过。

每当看到土地龟裂,心里就会有个声音提醒她:“沉浮苦海,生生不息,人间真苦。”你不哭,身上就跟容嬷嬷的针扎似的,扎得你千疮百孔。

有一次,看到一个秀才扶着老妈上花轿,那老妈七十多岁,哭得梨花带雨:“儿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可是,这雨咋还没下啊!”

司瑶不禁红了眼眶,我操!七十老母都嫁人了,她怎么还是个单身狗啊!于是一场瓢泼大雨降下,那些送亲的人纷纷掏出准备好的雨伞,只有她一个人被打了个湿透。

对于这样的事情,司瑶慢慢得也习以为常了,现在出门必定要背个雨伞。

她是客栈的堂倌,平时都在客栈生活,听这些南来北往的客人说故事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既能长点见识,又能凑个热闹,虽然她有点嫌弃李半生。

李半生放下茶碗,清了清嗓子,望着边上几桌食客道:“你们可知,为何无主之地这十几年来仍未被其他小国蚕食瓜分完毕吗?”

有个满脸麻子的食客喊了起来:“先生别卖关子了,我等粗人哪知道,快说!”

说书人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微微点头:“灵赵国亡国后,没了龙气庇佑,各地庙宇又毁坏诸多,渐渐就压不住那些妖邪了,妖邪作祟人间,凡人大军岂能抵挡啊!”

司瑶和隔壁那桌的客人同时咽了口口水,这事儿倒是李半生第一次讲,今天倒是稀奇。

那客人多咽了口口水:“先生说的是哪些妖邪?”

“山精鬼怪,魑魅魍魉。”李半生继续摸他那胡子,“这草木生物,皆可化为精怪,一般却不伤人,平日里也多已修行为主,修为够了,得道成仙也未尝不可。而鬼为至阴之物,多数由人死后而变,无怨就下阴界投胎,有怨就会留在阳间为祸,害人性命,不过白天阳气重,却是不敢出来。”

“先生,那魔又是个什么东西嘞?”一位胖客人问道。

说书人双眼放光,语气略微提了提:“魔,可比这些鬼怪厉害多了。魔有法力,不仅害人,厉害的魔头还敢上天日仙人!而且这魔,白天晚上皆可出来,据说可变成普通人模样,说不定啊,这客栈里头还藏着个魔头,等无人时候,食人心肺,吸人阳气!”

这时大堂里响起一片惊嘘声。

“李半生!你个老不死的!瞎说什么呢!敢咒老娘店里有脏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啊!”

坐在账台后头的老板娘原本听得津津有味,一听说书人说客栈里面有魔头变作人的模样,立马变了脸,手重重拍在账台上。

司瑶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个盘子。

“小浪蹄子!在这偷什么懒,快去干活,老娘看你在这偷听半天,磨豆腐呢!小心老娘扣你月钱!”

司瑶后面传来喝骂,这次却是针对她的。

司瑶对着说书人李半生讪讪地笑了一下,赶紧把抹布往肩上一甩,端起碗盘就往堂后跑。

李半生看了眼司瑶,报以一笑。见她去了后头,扭过头对老板娘笑道:“云娘,你家这小堂倌倒是越来越水嫩了!”

司瑶当堂倌的这间客栈名为金春客栈,老板娘叫云娘,三十有五,是个寡妇。在这葫芦镇开了十年客栈,她却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自己叫什么,只对外人称自己为云娘。

云娘对李半生翻了个白眼:“怎么,你个老不死的,看上我家小堂倌了,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什么德行?”

客栈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李半生摇摇头,又开始对着其他食客讲起故事来。

云娘磕着瓜子,心里嘀咕起来。

司瑶怕是自己所知的唯一一个女儿身的堂倌。

想起八年前那个雪夜,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昏倒在客栈门口,身上脏兮兮的,衣衫褴褛,怕是要冻死在那里。她那年刚丧夫,膝下又无儿女,不禁起了恻隐之心,又想着给自己那短命老公积点德,于是救了司瑶回来。

不想居然是个女娃!等小乞丐醒来时,她除了说自己叫司瑶,是某一年一位算命先生给她起的,对父母却无半点印象,此前也是靠乞讨为生,那夜雪大,肚子又饿,不知怎地就晕倒了,于是跪下恳求云娘收留。

云娘有些发难,她是个女儿家,客栈后厨人手又够,前些日子倒走了个堂倌,她一个女儿家,怎好抛头露面,又不像自己是个寡妇。她又怎么做得来堂倌小二这等事?

小姑娘听后,说自己从不惧人眼色,让她试上几日。心里发酸便答应了她,不想这孩子倒是懂事,很快能熟练地给客人报菜名儿,干活也麻利,于是把她给留了下来。

寒来暑往,也过了这么些年。

这些年,生意倒是好不少,每日都是将将人满为患,除了这过往的跑路人,镇上未婚配的单身汉也总来掺和几脚,一边吃一边盯着那丫头看,哈喇子都快流了一盘子。

她还不知道他们那些心思,臭男人!这些年打出去的客人也不少,偏一个个不记事,还总来,于是后来店里的伙计换得越来越人高马大,有轻浮的,一言不合就给打出去。

司瑶这丫头也不害臊,就站那嗤嗤地笑,活像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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