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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魔塔》第八章 杨医生的养生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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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知道了,那,麻烦你了。”

杨医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最后所说也全是些无谓的敬辞,匆匆略过,不想给身边的孩子以察觉空间,更不想让她心生压力。

头胀腹痛,冷风顺着大街一路扑到身上。

天空中带着有压迫感的灰色,大概又要下雪了。

走路,顺着那些单薄的街景前进着,头脑空空不想着去注意什么,却会突然被街角烟囱里飘出的味道构成遐想。

入乡随俗。

有些魔物的家庭在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准备过年了。

讽刺的是,生活在这里的人类们反而不会在意这些,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琐碎杂案的集中发生点,再加上这里根本没有哪个小年轻会想去回家过年,所以我们早已都淡薄了节日观念。

往往这种时候,都是我们神经紧绷的时候。

别人的幸福感需要我们来衬托。

大概这样那样的使命,使得这帮民警神经紧绷。

于是在这一天,我又看见了那些蛋糕盒一样的铁盒子。

不正常的东西,随便就放在那些不常被其他人占用的地方。

一个长着羊角的小孩被盒子里的什么东西低吠两声,吓得躲回了他自己的家。

几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烧病人就不得不开始给他路上遇到的所有盒子计数了。

那边的院墙底放着一个盒子。

灌木下藏着一个盒子。

胡同里放着三个铁盒子。

直到我能在沿街里看见特区医院那标志性的歪脖子柳树,在那个时候,我也按捺不住我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阴冷潮湿的通道,那个地方,是由一个倾斜的旧楼和一个半边全是钢板的房子并贴而成。

简直就像山洞一样。

我在那里面看到了同样的笼子。

“若是就这么转身前去查看一番,应该能有所收获。”

于是我停下了脚步,斜身溜进那个建筑与建筑的缝隙里。

迎面而来的。

粗糙混凝土的颗粒,突然出现的灰烬和草梗,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凝结成的污垢,那种沙哑的声音还有全部这些异物都让我感觉十分厌恶。

手指终于摸到一个较大的坡面,从上驱使的气力让我一股作气,来到了更宽阔的地方。

谢天谢地我还是钻进了这个阴暗的围栏中。

围栏的墙是使用各种材质的补丁拼贴而成的,完全不像是密不透风,往往木板与石砖之间总有缝隙。

如果我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其他事物上,那么这种布满不规则孔洞的墙体,应该会让我倍感紧张。

那些个洞。

完全容得下一只只眼睛啊。

于是终于到了这种时候。

三个盒子——或者说笼子,叠在我的身前。

它们每一个方盒子的高度都到了我大腿的中段,凭借记忆想要觉察其中的活物,但是凑近看了半天,却什么活物的气息也没感觉出来。

空气太冷,伤病还在发作,什么也感觉不到。

好在碍眼的阳光不会过度地照进这里来,在那唯一的缝隙中,我终于看清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有着淡色指示灯的项圈。

正在拴在什么物体上,那个东西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二极管那么简单,而是细长的荧光带,似乎是为了反映某组复杂的数据而制造出来。

……就只能认清这些。

我看了半天,就只分辨出这些东西。

拴在什么冬眠的东西上面,给人很不好的感觉。

——

杨医生。

“咚咚咚咚。”

不同于上次等人前来开门的我,今天拜访的开端,我变的很主动。

希望一会杨医生不要在意我是不是发烧了之类。

“好了来了来了~”

听到我这么急切,杨医生棉拖鞋的拍打又在走廊中浮现。

一个熟悉地,但是也有些诡异地身影从楼道的阴影中浮现出来。

她叼着牙刷,完全不在意会在别人眼前露出嘟囔着嘴的形象,匆匆拧开门锁,又一路小跑,回到她睡觉的病房去了。

……

一切好像回到了我找她做验血的那天,又在沾了浮灰的座椅旁边等着。

啊不,这次那边有个屁股印,那是我给擦干净的。

果然,当认知变化之后,整个医院的画风都不一样了。

歪脖子树生长的楼顶,时常有飞鸟在上面盘旋,以前还会觉得蓝天白云下的老树“很有意境”,现在只觉得那些盘旋鸟儿越看越诡异,给整个医院平添一方阴影。

角落里的药房也是,那里早就成为了无人问津的仓库,刨面人体模特和张牙舞爪的无影灯,注意到他们的时候,感觉那些东西好像全是猛然出现的。

头顶传来小孩玩玻璃弹珠的声响。

我……

“耀英檀?”

“哎呀呀!”

再转身一看,杨医生突然出现在我的右边,纤细的手指顺着惊慌意识地搜寻落在了肩膀,我也很失态地叫喊了出声;她的出现根本毫无预兆。

瞳仁因为一些不可预知的要素缺失了色素,早晨阳光又一次照耀那里,她根本躲都不躲,好像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网膜正在经受太阳直射一般。

之前明明走上楼梯了,这下又端着漱口杯从牙科诊室走了出来。

……

你是为所欲为的投影仪么!杨医生!

见到我一副惊慌的样子,杨医生歪歪头,又给我在心中惊起不小的波澜,然后她才问道。

“啊,你怎么了,哪里疼么。”

“没有事,比起这个,你终于刷完牙了。”

杯子很随意地就被放在暖气片上,单薄的白色外套下是紧身的保暖贴身衣,她真的是没有打扮就出来见别人,但尽管这样,一再维持的还是【理想中的样子】。

“哎呀,本来冬天就很冷,医院里的暖气又不管用,不是很想起早,结果就变成这样懒洋洋的了,话说,你今天为什么起的这么早,耀先生?”

“睡不着啊……”

我的脑袋一沉,好像有什么重重的东西压在头顶上。

并不是贝雷帽的分量。

“有发烧么?”

“不是,就是睡不着啊,早上突然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噪音吵醒了,然后就变成了这样,就是,

……

睡不着啊……”

“啊,是这样啊,耀英檀居住的地方人不少,但是也挺好的,医院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所以管线根本不通,只能用电但是电暖气也快坏掉了……稍微有点小感伤啊。”

话题进行到这里,杨医生说的话突然掺进一股怪味,本来关于小孩子衣服的事也只字不提,,但是大概还是那个正常的意思,我也就顺着聊了下去。

“杨医生平常没人帮忙网购么?”

噗呲,杨医生怎么会有人帮忙网购啊,我这个说法也太人渣了吧?

“怎么会有,常来的病人零星就那几个,闲着无聊的时候只能自己养养花玩玩手机什么的……根本不敢告诉网友自己是在魔塔特区工作的啊。”

“那你要我来帮你么?”

顺理成章之后应该也是这一句话没错,但是杨医生随后的回答让我浑身一颤。

“不用啊,怎么说呢,就算换了新的也没用,因为……啊哈哈,反正就是这样。”

杨医生脸上的那个善解人意笑是认真的么。

“哦……哦。”

哦……

我挠挠脖子,看向地面的一块瓷砖。

那个地方的扭曲倒映并没有属于杨医生的色块。

挺好的,么。

“啊,对了,我给你带了热豆浆,但都不是原味的,因为卖光了。”

说着抬起手腕,用小拇指勾起那个袋筋的边缘,没有敢观察杨医生的反应就递给了她。

“那一罐是红枣的。”

她的手才将要把纸杯拿出去,经我这么一提醒又抽开了。

“那这一罐呢?”

“黑米,没有加糖精。”

“那就这个了。”

在那之后,明显感觉到有人手的体温还有塑料袋微静电的触感从手背流淌。

杨医生拿起那杯豆浆,好端端地喝了下去。

“对了,你是要来借小孩子的衣服?”

杨医生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事一般的样子,咕咚咕咚咕咚,豆浆下去了一半。

“是啊。”

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下子便比杨医生高一个头了。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事先准备好的,所以带我去仓库吧。”

——

“后来,我在跟着杨医生路过疑似太平间的地方时,发现了很多从天花板一直顺到地上的道符。”

“啊?真的假的。”

“对啊!真的啊!”

甜鸡尾酒因为我拍到桌子上的一掌而泛起涟漪,果肉的沉淀层也被撼动了。

整个酒桌的人或者说魔物都在那一瞬间看向了我,一双一双,或者成单成三的眼睛再加上角落里邪笑的塔麦斑娜,瞪的我眼睛发凉;其实每个不熟悉这个酒吧气氛的人大概都有这种尴尬的经历,这样是为了防止有太破坏气氛的个体出现,好让大家都能喝自己的小酒。

当然,这件事是后来贾乐安才告诉我的。

我当时怂了下来,连续啜饮几口。

“冷静。”

贾乐安半天才抛来一句简短的回答,但是我听得出来其实他对我的感受不算太上心。

“话说……”

“嗯,我也觉得。”

贾乐安放下了杯子,他的那份酒精饮料已经喝完了。

“我还没说呢?”

悄声答到,但那声音应该足以波及到第三个生物的耳朵了。

“不啊,我和你有相同的感觉,知道那家伙有点异常之处之后还在这种地方议论,难道你不觉得有点背德感么?”

他挽起袖口,挠挠手腕处皮肤延展最为平滑的地方,瞬间生出粉红色的划痕。

“其实?不。”

贾乐安说的话其实完全可以完美形容我之前的心情处境,但是待他解析完毕,我突然就生出一股想要反驳他的想法:

“刚才确实有种这样的感觉,但是贾乐安,这也是把对方当做朋友去愧对的感觉吧。”

“唔?对啊,你说的是这样。”

他有些不安地摇晃酒杯,尽管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液体了。

“某种意义上,我们警局里不是也有一段时间经常有人背后议论,她么?”

五官处在灯光所照耀的不到的阴影处,我当着贾乐安的面,将眉梢稍转向塔麦斑娜。

那个陷入工作状态的家伙完全不像平常看到的那么随便,摇晃着细颈杯的样子,莫名的给我一种优雅端庄的感觉。

“啊,对哦。”

“是吧,性质是……”

贾乐安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也一拍桌子,扭头朝向另一边思索着。

“一样的。”

然后我们就无话可说了。

一旦戳破就没什么好讲的,很尴尬地又找不出其他话题开端,食道里又全是残余的酒精,脑子里实际上填满了不想在意别人看法的想法。

“呐……贾乐安。”

“哦,怎么了。”

“我其实挺害怕的。”

“怎么了,神鬼的那一套不敬者理论么?”

“不是啊,你想想,杨医生都是那个样了,万一这些稀薄零星的‘病人’都离开了她,又留着我我们的联系方式,那个灵体会变成什么样啊,啧,不对,这么推测也太恶意了。”

短暂的停顿,手指不安地撞击桌垫,最后还是下了决定。

“反而是这样才更适合聊她啊……其实贾乐安,我们都不知道杨医生为什么现在还待在那里,你不觉得很细思极恐么。不管是谁,杨医生很可能一直在等待有人过去发掘这种真相啊。”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兴趣了。”

贾乐安说着说着身体就向后倾去,然而他的身后并没有靠背之类的东西,只有我为了示以提醒才伸过去的手。

“回家吧,犊子,你喝醉了。”

我用一种极其无奈的眼神望着贾乐安。

“好,回家。”

——

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下子便比杨医生高一个头了。

很简单的答谢礼,但也只是分量很轻的心意,一杯杨医生或者懒得出门买的豆浆而已。

终于帮助医生的幽灵摆脱了来自假想被窝的倦意,新的困难又来了。

这里指的不是跟随着她的脚步在医院的走廊里前行这一段路程很艰难。

那种危险所发出的信号起先只是来自四顾时闪过的余光残像,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每次因为生病或者其他琐事来寻找杨医生的时候,通常走过的通道已经是镶嵌着老化混凝土板的杂草格。

大脑突然就在视觉信号中分检出黑色物体。

下意识认为那是什么活动的生物,总之在快速接近我们,其上跃动的莹蓝色信号很轻易地便给予了我联想线索。

猎犬。

十几只猎犬,受制于他们身体上的特殊仪器,带着极端的目的性向我冲刺过来了。

“耀英檀?!”

杨医生只听见了由我发出的巨大响声,门外的情况完全被视而不见了。

不管那些东西是什么,总之大厅的门并未好好锁上,完全是等待着再次将我送走的宽松状态、

在那之前我要把门锁上,不能把其中任何一个东西放进来!

久违地放开双腿奔跑起来,却因为地面太滑而甩了一跤,当我的体重终于能施加在那个铝合金门板上时,一串长满钉牙的牙床也在本该闭合的门缝处凸显而出。

那是个扭曲的犬科动物,但是眼睛却已经无法被我看见,本该覆盖着那种宠物狗一般表情的地方,全部缠满了绷带,上面用褐色的颜料写满了认不清的咒文。

动物挣扎着,用它暗处的狗眼睛盯着我,它的其他同类发现了这里的异动,看着面前狰狞着发出嘶吼的凶兽,我下决心一般退后几步,刺痛顺着病态的眩晕感变瞬间缠满全身。

被异常强化过的身体冲击着门板,那个几近的变异的家伙也以为自己终于争取到了一丝空间,在同时蹿身进入。

门齿的凹痕和骨头的碎裂声是同时出现的。

感觉自己稳定下来时,它重要的脏器已经被我破坏了,暗色的血也从各处伤口流了出来。

玻璃的前方,还有很多和它一样的猎狗,冲我所在的室内狂吠。

他们脖颈上的诡异项圈缠绕着和我身上一样的蓝色莹文。

我不再犹豫,锁上门锁,只留下半截尸首晾在门外,希望能震慑剩下的那些东西,然后跟上了杨医生,向着仓库走去。

——

我和贾乐安在晚间的十字路口告别。

在昏暗的路灯灯光下呼出冷气,瞟向被扔在垃圾桶里的一块金属。

那些笼子,似乎已经被弃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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