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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龙阵之害群之兵》第二十二章 红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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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村仍笼罩在薄薄的晨雾里,没有鸡鸣狗叫,但青石村却很不宁静,村前的打谷场上已有士兵在列队,更多的士兵正陆陆续续从村子里向这里奔来。

打谷场中央是列队完毕的日本兵,队列前面拄刀站立的正是桑岛。

桑岛挺立不动,但他的眼睛却是紧闭着的。忽然有一片树叶飘落在他的鼻梁上,他猛地睁开双眼,那是一双通红的眼,红得像饿疯的狼眼,他劈手抓住那片树叶,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八格——”然后把树叶向空中一扬,迅速拔出指挥刀,疯狂般劈出三刀,一片树叶霎时变成了七片,悠悠地荡落在地上,刀又迅速插回鞘里,一双通红的眼又合了起来。

“啪——”

一滩鸟屎正落在桑岛的肩头,桑岛的双目睁开,斜眼瞧见肩头的鸟屎,两只通红的眼霎时似要喷出血来,他猛地抬头看天,天上正有一只乌鸦飞过,桑岛怒吼一声,拔出指挥刀向天上一挥,发觉根本就够不着,就撇了刀,拔出手枪。

队列前的尾冈大尉忙近前几步,道,“中佐阁下,我常听您说,你非常喜欢小鸟,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要枪杀这只小鸟呢?”

桑岛虽举着枪但终是没有扣动扳机,他丧气地垂下手,将枪插回枪套,说,“这里的鸟并不惹人喜爱。”

又拾起指挥刀,还入鞘中,仍拄刀挺立,合起双眼,嘴里却问道,“保安队那里怎么样了?”

尾冈瞟了一眼保安队,说,“还在列队,看来人员没到齐。”

桑岛的嘴一撇,“这些可恶的垃圾,我迟早会把他们统统填进弹坑。”

这时候的潘延良当然不敢靠近桑岛,他站在保安队的队列前。

保安队的队列当然不能同占据操场中央的日军队列并齐,他们的队列选在一侧,只需能站得下人就行,那些陆续赶来的士兵还在一个个向队列里插,每插进一个,本就松散队列就要乱哄哄骚动一阵子。

紧贴在潘延良身后的是栾副官,栾副官的眼睛和潘延良一样,也泛着红丝,但和潘延良的满脸疲惫不同的是他的脸保持着烁烁的微笑,若想长久贴在潘延良身边,他的脸上就一定要保持着这种笑,哪怕自己同样也是身心疲惫,这种笑就和宠物狗要讨主人欢心一定要不断地摇尾巴是同样的道理。

“司令,既然昨晚都没睡好,不如晚点集合,何必这么早就起来呢?”栾副官低声说。

潘延良暗暗瞥了一眼远处的桑岛,说,“谁不想多睡一会,这日本人就是死心眼,非要按既定的计划出发不可,我有什么办法。”

“哎,”栾副官轻叹一声,“跟着这日本人出来打仗,既受气,又受约束,一打仗,就把我们的人顶到前面,他们却躲到后面去了。”

潘延良狠狠瞪了栾副官一眼,说,“别瞎说,日本人那是瞧得起咱,把立功的机会让给咱们,咱们就得好好表现着,你别整天埋怨这埋怨那儿的,对了,昨天我让你到前线督战,可听前线的人说,根本就没看到你的影子,你督到哪里去了?”

栾副官忙俯身道,“我在前线呐,是挡在前面的石头太高,他们看不到,那帮胆小鬼,听见枪声就把头往地里拱,哪顾得上看我啊?”

潘延良“哼”了一声,说,“石头太高?有多高的石头,那个山坡上就没有多高的石头,你是在石头底下刨了个坑吧?就你这种表现让我很不满意啊。”

“没有啊,三表舅,是他们嫉贤妒能,嫌我碍着他们的事,所以在您面前说我的坏话。”

潘延良把脸扳得更紧了,沉声说,“不准你在部队里这么叫,又忘了?”

“是,是,司令,”栾副官忙哈身道。

“其实,你不止是这一件事让我不满意,”潘延良说,“我听说,你克扣士兵伙食,士兵的菜里已经半年没见到一根肉丝了。”

“这……这我不是想给司令您节约点费用吗?那些小当兵的,吃肉是饱,干啃馒头咸菜也是饱,既然能吃饱饭,还浪费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该省的可以省,不该省的不能省,这吃粮当兵你没听说过吗?当兵的吃什么饭,就给你打什么仗,清水煮菜汤,打出来的仗,就是一塌糊涂的清水煮菜汤。”

“是,是,司令教诲的是,回去后,我一定给他们改善伙食。”栾副官连连哈腰。

“不过嘛,”潘延良皱了皱眉,说,“吃得当然也不能太好,太好了,士兵的贪心就变大了,要求就增多了,一旦满足不了,他们还是不会卖力的,你嘛,可以适当的……每十天开一次荤嘛。”

“是,是,我争取每十天就做一次红烧肉或者炖排骨。”

潘延良扬起手照着栾副官的头顶狠拍两下,“你个败家子,红烧肉、排骨,这么吃下去,这家业都得让你败光了……”

栾副官极是委屈,却又不敢顶嘴,只好赔着笑,说,“是,是,司令——那还是吃肉丝,二十天吃一次,要不一个月?”

潘延良咧了咧嘴,说,“十天,别不把士兵不当人,打仗还得指着他们,不过,这吃肉不是一次性的,要保持长期,要合理地荤素搭配,要让每个人十天之内至少吃到十根肉丝,哦,七根……嗯,还是五根吧,保证士兵们每十天吃到五根肉丝,这才是合理饮食,红烧肉?不是我管不起,想士兵都踹成肥猪一样,怎么去打仗?”

“是,是,我一定照办。”栾副官说。

“还有,”潘延良又扳了一下脸,说,“我听说你安排驴车去拉新兵,这像话吗?有汽车为什么不用?”

栾副官忙道,“用驴车不费油,这可能省下不少钱啊。”

“你不长眼啊,”潘延良用手指点了点了栾副官,说,“咱们自己招人,你用什么车拉都没关系,用小推车推回来也行,但是,招人的是夏翻译,他看到咱用驴车拉新兵,他不给在外面传得满城都知道才怪呢。”

潘延良说到这里,平了平胸中的闷气,又说,“日本人也向我问过这件事了,弄得我很难堪,你知道吗?我只能说汽车正在维修,两辆都在修,我知道日本人不相信,但是我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你说。”

“驴车……它安全,还可以减轻交通压力,减少污染……”

潘延良一瞪眼,斥道,“又给我犟嘴。”

“不敢啊,司令,我这不是忙你编理由嘛。”栾副官的腰几乎躬成了九十度。

“算了,算了,以后把眼睛给我睁大点,别整天办些昏头昏脑的浑事。”

“司令教诲的是,我以后一定把眼睛睁大。”栾副官这时才松了口气。

潘延良瞧着乱哄哄的队伍,不禁皱起眉,道,“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还没列好队?”忽见有士兵向村外指点着什么,便扭过头去,于是就看到从村外跑来五个兵,他的脸立刻就阴沉得像一潭死水。

那是五个令他十分憎恶,又令他十分头痛的士兵,他的嘴使劲歪了歪,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几个人怎么还活着?我以为他们昨晚上都死了呢。”

齐仁仍是跑在最前面的,远远地看到士兵已在操场上列队,不由地加快了些脚步。

快到操场时,一伙普通农民打扮的人迎面走来,见着他们也不避让,大摇大摆地擦肩而过。

齐仁瞧着他们的背影感到奇怪,就问紧跟在身后的丁三,“看到有人过去了吗?”

丁三一直是低头跟在齐仁身后,他的腿虽然在向跑,脑子却在向后飞,飞去的方向竟是昨晚去过的那个山洞,猛听到齐仁问话,抬头愣了一下,说,“没有啊,有人吗?”回过头向后瞧,视眼却又被田大雄宽肥的身体挡住,并没看到走过去的人,就确认道,“的确没有啊。”

齐仁心里一慌,暗道,“晦气,怎么一大早就撞见鬼了呢?”

转眼正看到一名村口站岗的哨兵,就上前问道,“喂,兄弟,看到有人走过去了吗?”

哨兵点点头,“看到了。”

齐仁这才放下心来,说,“不是说村里的老百姓都走光了吗?这不是还有几个嘛。”

哨兵一笑,说,“他们啊,是便衣,化妆成老百姓,先到前面搞侦察去了。”

齐仁这才恍然,回头狠瞪了丁三一眼,丁三扭回头再看,终于看到了那几个人的背影,就说,“哦,看到了,是有几个人过去了。”转回头来,发现齐仁已奔向队列,也拔脚疾跟了过去。

插进队列里,齐仁就感觉着气氛有些异常,周围的兵大都瞅着他们窃窃私语。

齐仁就问挨近一个老兵问怎么回事,老兵感叹一声,说,“昨天晚上,总共有三十多个外围警戒组,但在一晚上的时间,就有一多半被游击队给端了,大伙都说你们这个组最远,肯定是回不来了,结果现在却安全回来,真是太幸运了。”

老兵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

齐仁这才看到老兵的双眼是通红的,不禁怔了一下,又环顾一遍四周,发现每个士兵都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急忙向后退了一步,躲开老兵。

老兵感到纳闷,问,“怎么了?躲什么?”

“你的眼睛……”齐仁的声音有些发颤。

田大雄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嚷道,“是啊,他们的眼睛怎么都是红的?”

贾有才慌道,“莫非是传染性极强的红眼病。”

“没错,是红眼病,”丁三大骇道,“这病可厉害着呢,一传十,十传百,一传就是一大片,你看,你看他们,眼睛都红了。”边说边做逃离状。

老兵直气得那双红眼更红了,喝道,“什么红眼病,他妈的一晚上没睡好觉,眼睛能不红吗?”

另一个老兵恨恨地接口道,“这些游击队啊,是真够缺德的,就不想让我们睡个安稳觉,一晚上来了七八次,来一次打一阵枪,打一阵就跑,我们就只好摸着黑,出去撵上一阵,再来了,再出去撵,整个晚上就几乎没合眼,哎哟这个累啊。”

士兵们似被一下子戳中了伤心事,个个都垂头叹息,内有意志脆弱的竟然暗暗抽泣,他们疲惫的身形就像秋后的枯草,似乎风一吹来,就要倒下。

齐仁看着这些没精打彩的士兵,也不禁升起同情怜悯之心,走到一名正抽泣的士兵前,按了按他的肩头,安慰道,“要坚强些,坚强啊。”

那兵的眼泪止不住一串串地向外流淌,他哽咽道,“俺不想别的,俺就想睡觉,俺想睡个踏踏实实的觉。”

“会有觉睡的,会有的。”齐仁几乎也要陪着这个兵流泪了。

“我看未必。”说话的是贾有才,他的这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牵了过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老兵问。

贾有才颇有深意地长叹一声,用手摸了摸下额,说,“此仍对方之计也,孙子十三篇有载,‘兵者,诡道也’,又曰,‘强而避之’,又曰,‘佚而劳之’,我以强兵临青石村,对方避而不战空村付我,仍因弱避强,其计一也;坚壁清野不留一食以饥我师,其计二也;我欲安逸而息,对方频繁扰之,使我疲惫,其计三也,对方深谙兵法,我辈暗愚无能,恐非敌手也。”

“你……你说的什么?俺们听不懂啊。”老兵急道。

“就是说呢,”贾有才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的对手很厉害,很会用兵打仗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疲劳,累,困,困得不能打仗,所以啊,这以后的日子,他们不会让我们休息好的,一刻也不会,他们会时时来骚扰我们,让我们睡不得一次安稳的觉,一次也不会。”

“天呐——”那个哭泣的兵大哭起来,“以后都这样可让俺怎么活啊!”

所有的兵都悲伤痛苦起来,哀怨之气顿时笼罩了整个队伍。

潘延良盯着队伍的变化,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哭声?”

栾副官手搭在额头上向队内望了几眼,说,“大概是为昨晚没有回来的外围警戒的士兵伤心吧?”

潘延良“哼”了一声,说,“死个把人,有什么好哭的,就这样的兵怎么能去打仗?”

“司令息怒。”栾副官说,“这并非是坏事,孙子说过,哀兵必胜,这支队伍越悲哀,就越能打胜仗。”

“孙子?”潘延良翻着眼睛想。

“就是古代的军事大家,孙……。”栾副官忙解释。

潘延良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知道,我是司令,我能不知道孙子?孙子七十二计,一计比一计厉害。”

栾副官想了想,小心地说,“司令,那是三十六吧?”

潘延良道,“胡扯,三十六是猪八戒,天罡三十六……你不懂就别在这瞎显摆。”

栾副官咧着嘴说,“是,是,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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