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分明是躲着掌柜。”

翠娥沉默了，她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长乐说的事实，她不知道为何好好呆在宫里的长乐突然就出宫了，分明她如今已经是太后了，为何却突然又造访了她这个小破院子？

“是啊。在躲着呢。”翠娥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钰初院也早就关了门，如今那些可怜的孤女都已经被收容进了南宫曲登基特别设立的机构里，已经不需要她的钰初院了，主要是就算还需要，她也已经没有力气张罗了。

她都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还说那些风花雪月合适么？重要么？

“我一直都晓得他大清早的爱在那窗子里头看我，是以我每日都掐着时间起身开门、清扫，他不知道，他以为那是习惯，甚至以为那是当初还只是一个妓女的任务。他很好，虽然不知家世如何、也不知他叫什么，但他就是我高攀不上的人。这些和爱不爱没关系，我自知自己配不上他那般干净的人。”

翠娥絮絮叨叨地说着，一点条理都没有，但字字句句都是真心：“我知晓那日你是故意让我听到他的心意的，我知道你这孩子聪明，什么都看得出来，知道我与他是相互欢喜，但你却不知道来此之前曾发生过什么。”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关于翠娥的一生，那里面处处都藏着掌柜的身影——

翠娥很小的时候就被买到了妓院，关于来到妓院之前的事儿，她一件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饿的快死了的时候，有个穿着白衫、浑身都散发着药香味的男孩子给了她一个包子，她狼吞虎咽、他拍她的背笑着说“慢点”，那是他进入妓院之前的唯一的记忆。

后来，她就在那花街柳巷里头一点一点长大，刚刚被拖着去接客的时候，她总会反抗，为了能够逃避掉接客的事儿，她总是清早溜出去，半夜才会去，也就是因为总是那么溜出去，这才看见了掌柜，再次遇见了那个救了她一命的男子，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了，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全身都脏兮兮的小丫头了。

如今他是个书生模样的大夫，而她是个浑身都是脂粉味、衣着鲜艳的妓女，不论是在多年前还是如今，他们之间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其实她很清楚，接客的事儿，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很快她就被发现了，被妈妈拉回去便丢到了一位客人的榻上，那是个书生，妈妈看他老实的紧，一看就是没怎么经历过风月，这才敢让她一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新手来伺候，正如妈妈的估计的那样，那一夜他们出了说些话儿，旁的事儿一概没有做。

大抵是因为这个书生身上的气质同掌柜有些像，翠娥觉得自己似乎爱上了他，于是交出了自己，可惜这世间“书生最薄幸”，他丢下翠娥走了。

走投无路的翠娥进入了对门的医馆，强颜欢笑地面对所有人的嘲笑，也以此来对抗掌柜对自己的没有任何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