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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之万古丹经》第一折 大刀关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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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金人赵子贞

黄河流过河口镇后,为南北走向的吕梁山所阻,折向南流,奔腾于陕西、山西两省边界的峡谷之间。河水从壶口瀑布泻下后,出龙门继续向南流,到潼关附近,因受东西走向的秦岭山脉其中一条支脉华山所阻,折向东流,这一折就折出了这个赵子贞所咏的风陵津,这里自古以来就是黄河上最大的渡口,千百年来,风陵津作为黄河的要津,不知有多少人是通过这里,走入秦晋。

时值大宋徽宗皇帝宣和二年,如今的风陵津早已不是千多年前的上古战场,而成为黄河中游贯通南北的交通枢纽,风陵津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名叫“芮城老店”,店门口驴嘶马鸣熙攘一片,店内几十个过往客商、行脚汉子正自围成一堆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白净面皮的先生说书。那说书先生四十来岁年纪,一身半新不旧的葛布长袍,只听他两手的牛骨板连碰几下,开口唱道,“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又把牛骨敲了几下,说道,“这几句诗是写在那浔阳楼的白壁墙上,也是宋江该当受苦,撞上那命中的煞星。且说这江州对岸有个去处唤作无为军,城中有个在闲通判,姓黄,双名文炳。这人虽读经书,却是阿谀谄佞之徒,心地匾窄,只要嫉贤妒能,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专在乡里害人。当日这黄文炳带了两个仆人,转到酒楼上,凭栏消遣,观见这四句反诗摇着头道:‘这厮无礼,他却要赛过黄巢,不谋反待怎地?’就借笔砚取幅纸来抄了,藏在身边,次日献与知府蔡九。这才引出‘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先生放下牛骨板又拿起八角鼓槌敲了一段,说道:“各位看官,我大宋朝自太祖皇帝一条杆棒打下江山,到如今百多年来常有绿林豪杰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却曾未有今天这般声势,如今山东宋江、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各据一方,依我看这神州嘛,迟早是要乱的。”

听到这里,围坐的众人表情各自不同,有恍惚,有落寞,有摇头不已,也有愤愤不平,坐在西首的一个长髯军装汉子,一身旧军衣已洗的有些发白,听到这里微微眯上了眼睛,仿佛在这一刻眯上双眼便能看到自己驰骋疆场,立马横刀拼出一个蟒袍金带、封妻荫子的功名。

“泥封函谷策诚奇,人不能从己不疑。何事昏迷还至此,只因天欲启唐基。”念这几句诗的是偎在墙角的一个中年书生,那书生一身长衫满是补丁,手里捧着个半旧的酒葫芦,两只眼睛喝得早就眯成了一条线,嘴里兀自呢喃。旁边有相熟的客人起哄到,“吕岩,又要作诗了,也不知道这回这诗是你自己作的还是跟说书先生学的?”那叫吕岩的汉子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自然是我作的。”那人便接着说道,“你有这么大的学问怎么现在连半个秀才也考不上呢?”本来要争辩一番的吕岩眉宇之间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转过身去装作酒醉的样子,假装说起醉话来。

长髯军装汉子少时读过几年经史,知道吕岩这几句诗是说的唐初瓦岗山的李密,正奇怪在风陵津这地处宋辽西夏交界之处,连年征战百姓忠君思想极弱的地方,怎会有人念出这样的诗来,刚要上去询问几句。忽听得身背后有人高声喝道,“今天也宋江,明天也宋江,我们河东就没有好汉么?”他刚说完,就听旁边有人答话,“怎么没有!我们解良有一条好汉名叫杨春,善使大杆刀,生得瘦臂长腰,人称白花蛇,现在少华山落草,是为三寨主,最是英雄!”众人连连喝好,又有人喊道,“我们浦东也有一条好汉,神枪无敌,箭法无双,现在抱犊山做的是大寨主,江湖人称落雕弓唐斌的便是!”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声连连。客店之中多是南来北往之人,听到这里个个热血沸腾,这个说我纪山五虎天下无双,那个说我木兰山三杰举世无敌,尽是讲的自己家乡豪杰。长髯军装汉子本来听得眯上双眼微微点头,忽听有人喊了一句,“你们说的都不算什么,要说我们苏州出了一条好汉名叫南离大将石宝,一口劈风刀所向无敌,那才是天下第一刀来。”眯上的双眼突然睁开,脸上满是晦气。

同桌的客人显是知道这位同袍的脾气,猛地将手中的酒碗摔到地上,大声喝道,“什么天下第一刀?谁不知道,这天下第一刀乃是我们浦东的巡检关大人!关圣嫡孙,春秋刀法,别无分号!”众人忽地息声,整个客店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军装汉子身上,只见他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真好似关帝重生一般,这才想起原来这浦东巡检号叫大刀关胜,自称三国时期关云长的后人,有汉寿亭侯的招牌在,有人敢称天下第一刀,岂不真成了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么。

瞬时间安静下来的客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这巡检大人生气起来把谁当做奸细抓回军营,刚才那个吆喝石宝的客人早就吓得面无血色,缩在人群之后。关胜捋了捋髭髯,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压一压气势,忽听那喝醉酒的落魄书生吕岩呢喃道,“威武不能屈,节操不能改。生当立金銮,死尚披铁铠。”这几句诗念得当是英雄豪杰,客店掌柜的只当他在称颂关胜先祖,曾未有此刻这般看这落魄书生顺眼,连忙想出来打个圆场,话还未说出口,那吕岩又呢喃道,“烈烈大丈夫,垂名昭千载。南安庞令明,日月竞光彩!”

南安庞令明说的是三国时期曹魏名将庞德,据说水淹七军之时为关公所斩,关庞两家自此结仇,后来庞德之子庞会随邓艾破蜀,为报父仇尽灭关氏家。既然尽灭关氏家,关羽自然就当无后,而关胜向来自称关帝后裔,这几句话无疑就在讥讽关胜乱认祖先,话到此时无论关胜修养再好也不禁勃然大怒,立掌为刀将面前的桌子劈成两半。同行军汉早已会意,分开众人就要去抓那落魄书生。店内客人知道必有一场大乱,纷纷向店外跑去,关胜怒道,“这戏子来回的唱那宋江,祸乱民心敢不是梁山的贼寇么?与我一同拿了!”同行的四名军汉训练有素,两名依旧去拿那落魄书生吕岩,两名抽出腰刀就奔说书先生而来。那先生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计败,计败!”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只一瞬间就把两名军汉点倒,分身向关胜刺来。关胜万没想到这说书先生竟是武林高手,慌乱之中踢出半张桌子阻得一阻,家传春秋刀气已遍布全身。关家祖传的春秋刀决神妙无比,能将兵刃炼化一体,一个转身间,关胜已从自己左臂之中抽出一杆八十一斤重的青龙偃月,横刀怒目颇有关帝之风。

那说书先生闪躲桌子之时早已扭到一边将捉拿吕岩的两名军汉点到,手中软剑金光流转又向关胜卷来,关胜叫一声“来得好!”青龙偃月大开大阖,刹那间已将剑光吞并。说书先生不敢力敌,仗着小巧腾挪的身法仿佛一片落叶在如秋风般的刀气中上下起伏,此时间就连惜财的掌柜都躲到屋外,店内除了剑影刀声外,就是那落魄书生吕岩还在醉酒中呢喃着,“当时楚人架宫殿,意思绝妙般与垂,飞楼百尺照湖水,上有燕赵千娥眉。”却不知是做了什么春梦。

关胜的刀光如同惊雷掣电将说书先生拢在当中,那先生连换三四套身法左冲右撞兀自穿不出去,莫地身形一变身子仿佛贴在青龙偃月上一般,任凭狂风骤雨,我自随波逐形。关胜神情一愕,手中青光一转刀法由快转慢,仿佛托着千斤重物一般,刀光转眼暗淡,而那说书先生脸上更见凝重,手中软剑挥舞更急,却怎么也脱不出刀光之外。两人一快一慢转眼间百招已过,说书先生招快关胜刀沉,二人俱已满脸汗水,头上如蒸笼一般。前三十招关胜占尽上风,本以为百招以内必胜无疑,哪知道对方愈战愈强,手中剑招便仿佛永无止尽,不由自主的已将春秋刀决中的两伤心法使出,一时间物我两忘,眼中只有偃月青霜,甚至连屋外传来的号角声和狼烟都不曾注意了。

日薄西山之时,两人已斗了近千招,说书先生的软剑早就卷了刃,而关胜的髭髯也仿佛挂了浆一般粘在胸前,若没有那一支飞凫,真不知这二人会斗到什么时候。说书先生一咬牙拔出右臂上的那支西军专用的飞凫箭,发现小小的芮城老店早被几十名弓箭手围了起来,关胜将手中青龙偃月一顿,怒骂道,“郝思文,本帅与人比武还用得着你一个小小的马弓手暗箭相助?”

守在门口的一名西军弓箭手蓦地跪倒在地,答道,“巡检恕罪,小将迫不得已,时方才有响马打破城池,将……将……将郡主劫走了……”

“什么!”青龙偃月竟然掉落在地,关胜一把拽住郝思文的领口问道,“你说的是哪个郡主?”

“童枢密之女,蔡太师儿媳,圣上御封娇秀郡主。”

关胜的嘴巴长得老大,牙齿不住的打颤,作为浦东巡检,他知道郡主在风陵津被响马劫走,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就会被调去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做一名最低级的攻城士兵,自己今生再无晋升的希望,也许会死在一场必死的攻城战之中,也许这只是最好的结果,也许今晚就会被直接砍头。

“宽衣解带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刚刚酒醒吟诗的落魄书生吕岩胡乱吟唱几句便被一个弓箭手一弓把抽昏了过去,关胜又愣了半天,心中好生意外,“本以为这也是个高手呢。”

“把他俩带押回蒲东军营!”

郝思文连忙上去绑了受伤的说书先生,见他右臂上的箭伤也是一愣,心道,“我分明瞄的他左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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