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肺腑的怒吼穿透被子，惊呆了厉氏，吓坏了梅氏。梅氏以为是自己压痛了女儿，赶紧起身查看。

云开借机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厉氏。

打架上百、骂战没数的厉氏居然被云开瞪得一哆嗦。

靠在门口看热闹的杨氏见婆婆不动了，假惺惺走进来劝架，“娘，偷点米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打几下得了。再说打坏了不还得拿钱给她抓药，为傻妞花钱不值当的啊。”

杨氏的话如火上浇油，厉氏一棍子抽过去，杨氏嗷地一声跳开，“我地娘嘞，您这是要命啊！”

“我厉三娘就是要她们的命，去死，去死，去死！”厉氏疯了一样地冲过来。云开一动忽然嗓子发热，张嘴就喷出一大口鲜血。

“开儿！”梅氏尖叫着搂住女儿，不住地用手擦她嘴角触目惊心的鲜血。

杨氏也跳脚尖叫，“打死了，真打死了！”

被安如意请来劝架的安三奶奶进屋就见到这一幕，吓得一把夺过厉氏的烧火棍，“四弟妹快住手吧，不管为了啥，打死人都要偿命，你不怕坐牢啊！”

见傻妞终于要死了，厉氏痛快还来不及，怎么会怕，“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傻妞，死了挖坑埋了就是，偿个屁的命！”

梅氏肝肠寸断，“开儿，都是娘没用，娘不该带你回来啊——”

吐了血的云开反倒觉得舒坦，她心生一计，推开梅氏盘腿坐直，两只小手叠放在腹前摆了个禅定印，半眯眼盯着厉氏，缓慢地问道，“厉三娘，你可知错？”

一听自己的声音云开心里就没底了，她现在的破锣嗓子，哪有一点儿佛家庄严！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这一嗓子不止吓住厉氏，安三奶奶也吓着了，“这是......鬼上身了？”

你们什么眼光！这是菩萨，菩萨！

云开又喷出一口血。鬼就鬼吧，她表情一变，阴森森地瞪着厉氏，“几年不见，规矩都不懂了？”

安三奶奶腿一软跪在地上，“三婶......”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厉氏也站不住了，跪下哆嗦着，“婆婆......”

纳尼？婆婆?那不是正管着厉氏的人！

云开压住兴奋，阴森森地开骂，“好你个厉三娘，长本事了啊！我求菩萨送来的福星你也敢打！不断了祖上积了八辈的福气，你就不收手是不是？”

厉氏吓得不住磕头，安如意跪倒了，连啃饼子看热闹的大朗和大姐儿也被杨氏扒拉在地上捂嘴跪着，生怕他们冲撞了祖宗。梅氏也跪在炕上，不敢置信地望着云开。

安三奶奶壮胆道，“三婶，咱都不知道傻妞是您请菩萨送来的，您饶了弟妹这一回吧。”

云开冷哼一声，安三奶奶立刻闭嘴以头触地，厉氏还在不住地磕头，屋里只剩咚咚声。

待气儿出的差不多了，云开才阴森森地问道，“我求菩萨送个闺女给二孙子，还用得着知会你们吗？”

“不用，不用……”安三奶奶冷汗往下冒，三婶儿活着的时候就不阴不阳的，没想到死了更厉害了，她招架不住啊。

云开眼皮一抬，高声喝道，“够了！”

厉氏的脑袋顶着地面不敢动，云开煞白的小脸让她想起婆婆死时白里透青的脸，魂儿都快吓没了。

云开研究一转，又阴森森地插了一刀，“我放在屋里的东西不是你能动的，从哪儿拿的给我放回哪儿去！”

厉氏抬起头对上云开带血的白脸，眼一翻倒了下去，身下传出浓浓的尿骚味。

云开也见好就收，眼睛一闭假装晕倒在炕上。

见附在云开身上的奶奶走了，如意跪爬到厉氏身边拉着调地哭，“娘啊，您别丢下如意走了啊，我还没找到婆家啊——”

安三奶奶哆嗦着手试了试厉氏的鼻息，“别瞎嚎，你娘还没死呢。其金媳妇，过来搭把手把你娘扶到炕上去。其满媳妇照看好傻妞......不，照看好福星，她要是真出了事儿，咱家八辈祖宗没准儿都得跳出来！”

云开被梅氏小心翼翼地用被子盖住才裂开嘴角偷笑，没想到歪打正着，成了！

腿脚发软的杨氏刚扶起厉氏又被她压在地上，吓得嗷嗷直叫，大郎大姐儿也跟着扯嗓子大哭。

刚从镇里回来的安老头带着儿子们冲进来见到这个阵仗也吓坏了。老大安其金和老三安其堂赶紧把母亲架起来放到炕上，掐人中顺胸口；安其满摸出折子点上油灯，见到一炕的血点子和头发散乱的媳妇，心都跳出来了，“梅娘！”

梅氏攀住丈夫的手，“我没事，是开儿吐血晕过去了。满哥，你救救咱们的女儿。”

安其满表情微微一松，“我已给开儿抓了药，怎么开儿吐血娘还晕过去了？”

正无罚向祖宗们表达诚意和悔意的杨氏，冲过来一把抓住安其满的胳膊，“药呢，我去熬，我去熬！”

安其满不晓得为何懒散的大嫂为何勤快了，指着被他慌乱扔在地上的药包，“麻烦大嫂，熬好了先给娘喝。”

安其满给云开抓的是去火退烧的常见药，现在娘又晕了，当然要先紧着她。

“不成！”杨氏吓得哆嗦。

“不成！”安三奶奶也同时开口，“先给福星喝！”

福星？安家父子三人满脸茫然。

杨氏拿着药包冲出去，缓过劲儿的安三奶奶拔脖子看了看昏睡的小云开，小声对安老头道，“先把弟妹背回去。”

安其金把娘背回正屋炕上，安三奶奶让如意给厉氏换裤子，她自己拉着安老头到外屋，眼泪刷刷地把鬼上身的事儿讲了一遍，然后道，“为了这孩子，你娘都从坟里回来了。四弟啊，你可得让其满两口子好好养着她，这孩子可是带着祖宗八辈子的福气来的。”

安老头听得心里直打突突，“三嫂，这怎么可能......”

安三奶奶一巴掌抽在安老头胳膊上，又冲着堂屋供的天地全神排位鞠了一躬才道，“我和四弟妹看得真真的，那动作那腔调就是你娘！要不然傻妞怎么知道四弟妹叫啥，怎么知道你娘死前藏了东西？话说回来，三婶子到底在屋里藏了啥，咋死了这么多年还惦记着？”

这宝贝一定要找出来，然后......

安三奶奶浑浊的眼睛忽得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