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待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江易北又有伤，不方便行动，张佳佳正愁要怎么办，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声，像是人说话的声音。

她神经瞬间紧绷，以为是刚才那群人的余党，几乎是连拖带拽拉着江易北躲到了身后的草丛中。

在草丛中等了一会，当看到不远处一脸驴车慢悠悠驶过来时，她不由满脸黑线。

江易北：“师弟，你瞎紧张什么，我这后背都要被你磨秃噜皮了！”

张佳佳不理他，直接走出去拦住了驴车。驱车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大叔，后面坐着个布巾包头的妇女，妇女怀里抱着个不大的孩子，看样子应该是普通村民。

简单打了招呼后，张佳佳谎称她跟哥哥赶路，在这遇了山贼，盘缠什么的都被劫走，哥哥还受了伤，问可不可以带一程。

山民们大多淳朴，看他一天天真无邪，再加上旁边受伤的江易北，便毫不犹豫带上了他们。

赶车的大哥是个特别爱聊天的人。张佳佳跟江易北一上车，他便拉着他们说个没完没了。江易北借伤躺着休息，张佳佳便担负了陪聊的工作。

“你们是要去哪？”大哥问。

张佳佳回：“跟哥哥去长安投奔亲戚。”

大哥道：“去长安好啊，繁华，比这破山村好。”

张佳佳看了眼妇女正面怀微笑地逗着怀里的孩子，又回头看了眼赶车的大叔，不禁道：“繁华地方活着累，不如大叔您这山野清闲。”

大哥闻言笑了笑起来，说：“公子哥你是没过过苦日子哦，俺们这啊这吃喝拉撒全看着天，哪一天天公不作美，全家老小都得去喝西北风。”

张佳佳一顿，没说话。

原本逗孩子的妇女这时候叹了口气，道：“而且啊，现在这山里不太平哦。”

出于职业本能，张佳佳听到不太平的事情自然要多问两句。

那妇女看着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说：“几年前开始村里进山打猎的总是会发生意外回不来，俺们村里的刘半仙说是俺们经常去山里打猎惹怒了那山神，让往山下那望川江里投了几个小孩子，这才稍微安稳了几天。我跟老伴决定这个季节的庄稼收了就搬家，就怕小宝出事。”

张佳佳听到这话，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古时科技不发达，碰到无法理解的事情基本都是往神秘学方向靠。她听过很多给活人祭祀的事情，没想到今天还真给自己碰到了。连忙问：“山神动怒，干嘛往河里祭祀？”

“小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山河就一家，这河神是山神的婆娘，你哄好了这婆娘，婆娘自然就去哄她男人了。”大叔说。

张佳佳：“……”

这时候，驴车在路上颠簸了一下，躺在车上的江易北发出一声闷哼。

张佳佳看着他惨白的面孔，不由担心。男人应该伤的不轻，刚才还有精力跟她打情骂俏，是怕她担心吧。虽然知道对方面对的对象不是她本人，她还是不由多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有股诡异的熟悉感。

“看你哥哥这伤不轻啊，等到了村里让俺们村的刘半仙给看看吧，晚上就睡俺们家，等伤好点了再赶路也不迟。”妇女的声音拉回张佳佳的视线。

张佳佳心里几乎笃定这刘半仙就是个神棍，但是还是点头答应。现在这情况，要不赶快处理伤口，江易北估计都挺不到晚上。

驴车在山野间行驶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到夫妇说的山村。这是大山旁边的一座小山，半月状，下面就是河流，山村悬在半山腰，正在“月”的正中间，统一石头混着木头的建筑，错落无序，一眼过去竟然有二三十家人户。

驴车在房子间穿梭，奇怪的是，这么多房屋，张佳佳竟然没看到一个人，不仅是没人，连动物都没有。按理说，山里的人家，应该都会在家里养狗，一边可以打猎，一边还能守家。

她越看越觉得奇怪，而且觉得这整个山村都透着股说不上来的阴森感觉，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旁边的妇女：“怎么都没看到人？”

妇女四处看了看，同样一脸奇怪道：“不知道，一般这时候应该都在家里，估计是去田里去了吧。”

张佳佳直觉有问题，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在她疑惑不解时，一阵风吹来，她闻到了一股特别浓郁的香味。

“什么味道？”她问。

“苍蓝花，这里山上的一种植物，每年到了夏季就会开花，特别香，每年它的果实还未成熟就有人出高价来收购咧。”妇女说。

正说着，驴车停了下来。

“到了。”妇女笑着对她说。

张佳佳闻言侧头，发现这对夫妇的家比其他家都低矮了许多。

用石头堆到屋腰，再往上就是木头，缝隙大的地方用布钉着，那些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挡雨的作用。屋前倒是一排花，紫色的花心血红色的花瓣，看起来竟然有股摄人心魄的妖异感。

张佳佳深吸了口气，确定自己刚才闻到的花香就是这花散发出来的。她正准备说话，却听到赶驴的大叔道：“媳妇，你把东边的房子收拾下给这两位小哥住下，我去找刘半仙来。”

张佳佳本想着自己去找，但看那大叔已经远去。她不好坚持，便让妇女帮着把江易北扶下了车。

江易北这时候才醒。一张脸苍白的吓人，映照着那对眼睛尤其漆黑，看得人莫名心慌。

“我们先在这里暂时歇一歇。”张佳佳眼睛看着别处道。

他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妇女的声音传过来：“这位公子，你先把你哥哥弄到床上休息，我烧点热水，估计待会清理伤口要用。”她话音刚落，刚才被她抱进房间的小孩子哭了起来，她又立刻进屋招呼小孩去了。

张佳佳扶着江易北往旁边妇女说的房间里走。

这房子估计是给那孩子住的，里面还有股尿骚味。张佳佳蹙眉将江易北扶到床上躺下，这时候刚才出去的大叔一脸汗跑了回来：“刘半仙不在家，我在他家里的台子上弄了点药，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张佳佳看了一眼大叔手上的瓶瓶罐罐，连标签都没有，一时头大。但现在这情况，要是等那不靠谱的刘半仙来，江易北估计一条命去一大半，她只好将大叔的药都接了过来，准备每样试一试。

大叔出去后，她跑去接了盆水，进门后便毫不犹豫扒开了江易北的上衣。就在褪去男人上衣的刹那，她忍不住愣住。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这身上却横亘了数条疤痕，就好比走过一趟地狱似的，恐怖狰狞又有股说不上来的狂野味道。

“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江易北的声音让张佳佳吓了一跳，她忙起身手忙脚乱拿起一瓶药道：“我给你上药！”

“你拿瓶胡椒是上药还是想把我吃了吗？”江易北盯着她，故意加重了吃的音调。

她啊了一声，接着讲那瓶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还真的是一瓶胡椒。

她有些羞愧，却听江易北叹了口气，道：“把那些给我。”

她愣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大叔递过来的其他瓶罐，于是立刻递了过去。

江易北将那些瓶罐依依打开闻了闻，然后递给张佳佳一个小瓶子，说：“这个，给我抹上去。”

张佳佳本想说你自己都醒了，为什么不自己抹，但看到对方一脸苍白的样子，她还是伸手接过了瓶子。

一盆清水变成暗红，江易北身上的伤口才被擦拭干净。

张佳佳给他上完药，不由松了口气。她抬起头，正准备告诉他可以了，却发现对方正用那对黑色的

眼睛盯着自己。江易北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感情让张佳佳整个人都凝滞在原地。

“怎……怎么了？”一项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张佳佳这时候突然觉得有些眩晕，那感觉就跟做了时空

穿越机似的。

“没事。”男人声音低沉，“就是觉得今天的师弟特别好看。”

张佳佳闻言脸一黑，还未从男人胸膛移开的手故意在伤口旁边按了一下，只听到男人倒抽一口凉气，接着整个人在床上抽了一下。

“师弟，你太狠心了，你这是要谋杀亲师兄啊！”张佳佳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还真会演，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徒小天，那个人也挺爱演的，说不定这个江易北是他的祖先呢，但一想到江易北喜欢的是男人，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就着血水洗了洗手，然后直接往旁边的窗台上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隔着模糊的窗户，她刚好能看到对面那座比较高的山，此时夕阳西下，那座山几乎被染红，其间还有层薄雾环绕，倒是瑰丽。只是不知为何，明明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张佳佳却总觉得那山上似乎有双眼睛正盯着这边在看。

她只到是自己瞎想，然而，每一次看向山那边时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却更深一层。她站在窗前向着山那边看了半天，渐渐，一对原本澄澈的眼睛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华般，直接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