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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前传》第九章 收人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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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殇平日待人冷漠,也只有孟阔与其相交甚好。至于其他人,则鲜少到他的房间之中,因为在杜殇的房间里,除了睡榻与自己的座位以及应用家具之外,全都是各种器皿。除了各种各样的瓶罐外,在这间房中还辟出了一小块土地,上面种了些不同寻常的花草,而杜觞当年在江湖上人称“唯我毒尊”,所以这间房间私底下被人称作“毒窟”,少有人至。

此刻众人来到杜殇房中,断了一臂的孟阔躺在杜殇的榻上,而作为统领八柱的一梁,刘汉自然坐在原属于杜殇的座位上,而剩下的四人各寻立足之地,肃立等候刘汉询问。

“你是陇西董家的人,怎么会在此处?”终于刘汉开了口来,问向董卓,可是语气却是不似刚才抬举,而言语间也带着疑惑,而其余立着的杜殇与封家兄弟则是心中暗喜,只盼董卓答错一句,惹得刘汉生疑,便将之拉出去杀了。

董卓闻言面色一变,接着似有难言之隐一般嗫嚅着半天没道出一个字来。见此情形,刘汉又再紧逼说道:“我听说陇西董家有一子名卓,以任侠闻,尝游羌中,尽与诸羌豪帅相结。后归耕于野,而豪帅有来从之者,杀耕牛与相宴乐。诸豪帅感其意,得杂畜千余头赠卓。一时间,陇西无人不知卓名。你可就是那个董卓?”

董卓闻得这话,面上不禁现出些得意之色,当下答道:“大人谬赞,属下正是陇西董卓。”一语出,杜殇、封家兄弟,连带榻上的孟阔都大吃一惊,只有刘汉如常,一切尽未出其所料。

刘汉既已确定董卓家世背景,自然更要问个明白,接着又道:“既是如此,以你家世,何必在这里委屈当个守门小卒?更要隐忍侮辱,似是刻意隐瞒不让人知道。”

董卓知道要是还再隐瞒,必使刘汉生疑,如此自己处境堪虞,于是急忙跪地答道:“属下并非刻意欺瞒大人,只是当中事有原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牵连家人。”

刘汉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又道:“我听说最近一年,陇西董家与羌族的北宫家有些冲突,死了不少人,想必与你有关。究竟发生何事,竟是让你逃难到此?”

“大人英明。”董卓闻声道得一声,随即却是问了刘汉一句:“大人可知北宫伯玉此人?”

刘汉颔首说道:“此人我听说过。据说是西羌第一高手,年纪虽轻,但其‘千机变’枪法神鬼莫测,更是羌族诸豪帅中势力最大的北宫家的当家人。怎么,你得罪了他?”

董卓点了点头回道:“正是。属下因为一些私事杀了北宫伯玉的亲弟北宫子玉。羌族诸豪帅虽与我交好,但也不敢得罪北宫伯玉,而为了属下的事,董家也死了不少人。我不能连累家人,只有逃亡。北宫伯玉一心欲要置我与死地,我无路可走,素又听闻长陵守军不受节制,除了皇帝与大人外,其余人等都不能插手,于是冒死隐入大人军中,以图后计。”董卓言语甚是简约,但众人皆知逃亡此中凶险,实在不足以言表。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隐去姓名,以绝后患?”刘汉对董卓显得饶有兴趣,继而又问。

董卓本是跪在地上,听了这话,当下扬头说道:“我身为陇西董家之人,逃亡匿踪已是辱没家风,又怎肯隐姓埋名。他日我定要振兴董家。”说话间,董卓已是握紧拳头信誓旦旦。

如果是其他人在此逆境下说出这话,刘汉定是认为他有大话之嫌,可是董卓说出,他却认定这个青年能够说到做到,于是又说:“如今你身份已露,这长陵监军你又不愿做,那么这样,你与北宫家的争端,我会奏请皇上下旨平息此事。至于你,我会举荐你去羽林军中,先做个羽林郎,你意下如何?”

董卓虽然一直都在隐瞒表情,但听自己可在羽林军中任职,比在这里当个有名无实的监军大有前途,当即跪倒在地,叩首谢道:“多谢大人栽培。此恩此德,属下至死不忘。”

“大人,我等职责只卫内廷,不问朝事。如此做法是否过了?”正在这时,躺在榻上的孟阔忽然间开了口来,而其这一开口就带着些责问刘汉的口气,顿时其他三尉皆都变色,只是封家兄弟是一惊之后暗自窃喜,而与孟阔交好的杜殇却是忙自替孟阔解释说道:“大人,孟校尉他重伤未愈、神智不清,胡言乱语,请大人……”没等杜殇说完,刘汉已是挥手止住其言,当下封家兄弟面上喜色更显,而杜殇亦是退下不敢再言。

待得杜殇退下,刘汉走到孟阔榻旁,轻声说道:“孟校尉,如今国家正值多难之际,墨守成规已经不能支撑将倾大厦。要是论僭越破例,当年我将你们四人收入八柱之中已经违反了祖训。”说着一指董卓,接着又道:“他,董卓,是一个有雄心壮志兼具实力的人才,如果我不提拔他为朝廷效力,难道还要让那些食君之禄,却只为私利互相争斗的贼人横行于朝堂之间、祸乱百姓?”这一番话,顿时驳得孟阔无话可说,而其他三尉在刘汉面前自然更是不敢言语,当下收敛心情,喜怒不形于色。

“既然如此,举荐董卓,平息北宫家与董家的事情就由我独自上表,一切后果也由我独自承担。”刘汉这句话说完,不知为何,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再度涌现。倒是董卓,见刘汉这般看重自己,感激得声音都在颤抖着道:“大人,董卓得您抬举,定当以死相报。”

董卓这话一出,刘汉心中那不知是什么的感觉顿时为之冲淡,随即走回过来,亲手将跪倒在地的董卓扶起道:“董卓,你不是要以死报我,而是要誓死效忠大汉,为朝廷出力。这样才不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才不枉到这世间走一遭。”

董卓的眼中已然有些潮湿,当下咽声誓道:“大人,我董卓今日立誓,终生效忠大汉,为朝廷竭尽全力。若违此誓,他日定当死于刀戟之下、不得全尸。”

“你一定要铭记你今天的誓言,切勿背弃。”听了这个誓言,刘汉的心中本该安定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却是更加不安,随即道了一声用内力平复下心情,听得董卓答应,又对其吩咐说道:“好了,董卓,你先下去,到我别馆等我。此间事毕,你与我共行,我还有事与你。”话音落下,董卓应声而退,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八柱中人守陵四尉。

“现在该说说前夜的犯禁之事了吧?”董卓一走,刘汉也没耽误,径直就又问四人问道。

房间之中沉默了一会儿,反倒是榻上的孟阔首先有了动静,但见其翻身滚下榻来,单臂撑地冲着刘汉拜道:“大人,事发在属下当值之时,属下未能拦下来人,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治罪。”

封氏兄弟平素与孟阔无甚交情,倒是杜殇,虽与他人不合,却独与孟阔交情甚笃,但见孟阔自己将所有罪过扛下,而大人刘汉今日行事又是如此雷厉风行,亦是连忙拜道:“大人,属下当时也在,不能将那人拿下,委实是那人武功太高。若要论罪,我等俱有。”杜殇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孟阔独揽罪过,另一方面也将封家兄弟卷了进去,想来刘汉正值用人之际,定然法不责众,如此有过之人越多,越是安全。

果然不出杜殇所料,封家兄弟听了这话,惟恐杜殇将当日自己兄弟两个去仙乐坊的事情抖落给刘汉,当下虽恨杜殇,却是一起拜下道:“属下有罪,未能拦截来人,请大人治罪。”

见得四人尽皆跪下认罪,刘汉站起身来先是将孟阔扶了起来,随即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知道,前夜一役,你们都已经尽力了。当务之急是要查出犯禁之人的下落,你们且将那日情景细细道来,越是详细越好。我要尽可能了解我们的对手?”话音落下,杜殇几个站起身来,接着四人依照各自与蒙面犯禁之人交手的顺序仔细将那日所发生之事一一告于刘汉,而刘汉起初听时还就其中问上几句,到了后来,竟是眉头紧缩,默默听着众人的讲述。待到封家兄弟讲到自己身不由己眼前一黑昏去,蒙面人不知去向,刘汉的眉头几乎已是皱在一起。及至杜殇最后道罢,一直沉默着的刘汉终于道出一句话来:“我应该见过他。”

“大人见过他!”杜殇等人听闻刘汉这话,不禁又惊又喜,随即竟是齐声脱口说道。

刘汉闻言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不是见过,而是感觉。我们虽然交过手,可是……”说到这里,刘汉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而杜殇与封家兄弟见刘汉如此,当下知道其也没有结果,只有孟阔还不合时宜地问道:“那结果如何?贼人可有……”话没说完,孟阔就见杜殇向着自己猛使眼色,顿时醒悟过来连忙住口。封氏兄弟则是恭敬站着,嘴角微撇,幸灾乐祸。

这一切都没逃过刘汉的眼睛,当下看了四人一眼,开口说道:“我与他交手三招,尽处下风,结果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着。”杜殇四人知晓刘汉身为一梁,本事高出八柱甚多,而且还是御封的天下第一,从来都是无往不利,所以言语间虽无桀骜之词,但也从未说过如此气短的话。因此听了刘汉这话,众人俱无嗤笑之心,反倒生出侥幸之念,也更增添了几分对犯禁那人的畏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眼见四人面上惧色,刘汉自知决不能让这种恐惧停留,若是久了,斗志定然衰退,若无斗志,如何言战,若不战而败,那是决不能的,所以当下又道:“听你们所言与我的遭遇,想来那人行事只己一人,并无党羽。只此一人,便不足为惧。我所说未见那人之面,而且处在下风,还因为当时我身边有一无辜老者拖累,否则正面交手,胜负之数,孰难预料。我一人若能与他战至难分,再加上八柱。九人合力,试问普天之下,谁能不败不亡?”话音落下,杜殇四人本是惧意复增,听了刘汉的这番话,总算放心不少。当下杜殇先是点头道:“不错,天下绝没有人能挡住一梁八柱的共同出手。”接着孟阔也展眉笑道:“除非他不是人。”却不想孟阔这话一出,本来已经安下心来的封家兄弟猛然想起那晚犯禁的蒙面人那双令人魂飞魄散的双目,不自禁俱都打了个寒战,倒吸了一口凉气。见此情形,刘汉不禁眉头一皱,接着出人意料地双掌直向封家兄弟拍去。且不说封家兄弟想起那双眼睛已经余悸再生,就算早做防备,以刘汉动手之速,也是有心无力,霎时间刘汉的双掌便就印在了封家兄弟的头顶之上。

头顶皆是重穴,乃是习武之人性命攸关所在,被刘汉这等高手按上,只需微吐内劲,封家兄弟就得命丧当场,而杜殇、孟阔不知发生何事,但见此等情景,亦是不敢轻易出声。

封家兄弟被孟阔一句话勾起可怕经历,种种可怖回忆历历在目,几乎难以自持,而当刘汉双掌印上二人顶上之后,二人只觉一道平缓温润的真气散入脑中,随即那道真气从脑后下游,到颈间化分一大二小三道真气,两道较弱真气向左右两臂环行分没于五指之间,而那道较盛真气则顺着脊梁直达下阴,又分作一盛两微,两道微弱之气如上肢般从腿上消于趾间,而那道复分出的强盛真气则顺着胸腹直贯额间,化于顶门。这真气一路游遍全身,封家兄弟二人顿感神清气爽、全身生力,知道刘汉在以自身纯正真气相救,当下双双拜倒叩谢。反观刘汉,面上竟是露出一丝星夜兼程亦不曾有过的疲态,随即唤起两人,自己转回座上,及至坐下之后,其面上的那丝疲色亦已消失不见。

“我已用通犀灵觉辅以自身内力将你们脑中的那些往事暂时驱散,但你们二人以后也要心中多存仁慈,不可再生暴戾之性,否则到时再与那人交手,依然会被他引发你们心底的恐惧,变得不堪一击。你们一定要好自为之。”刘汉坐下之后,亦是向二人解释说道,只不过说到后来,刘汉的口气严厉了许多,竟还隐隐地透着几分杀意。

封家兄弟心知刘汉身负通犀灵觉,可以洞察人心,刚刚虽然救了自己,但自己心中之事却瞒不过他,当下听了刘汉这话,只道自己擅离职守去寻欢作乐的事情已被刘汉知晓,顿时脸上惊恐之色去而复现,随即双双跪倒,不敢妄言多语。

刘汉倒不是因为封家兄弟擅离职守之事而恚怒,而是因为察觉到封家兄弟本性未有丝毫改变。当初收留这两兄弟就知道他们当年之事,本来这等奸佞之徒,即行格杀就是。只不过那时正是他一心拓展八柱唯才适用之际,而这二人又有一身绝技,于是便招致麾下。如今用通犀灵觉复知这二人被当年杀戮之事反噬心神,亦知这二人暴戾之性一如既往,已非能够根除。奈何如今朝廷比当年更加不堪,若在此时杀了二人,只会令自己手中有用之人更加缺乏。是纵是杀,刘汉权衡轻重,本可在运功之时用内劲震死二人,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帮两人消除心头的恐惧。之所以刘汉还要说出那番恩威并施的话,也只是要让这二人检点些,当下见这二人胆怯的样子,也清楚这两人虽然本性不改,可是同样更加容易控制与利用。因为他们已经过了年少无畏死之龄,活了这么些年,也愈发知道生命远远是比名声更加重要与实在。想到这里,刘汉仅存的三分杀气顿为之消,只是依然保持着向来的冷峻。作为八柱之首,他只有让属下们又敬又惧,才能树立威严、规矩与效率。

刘汉教训过了封家兄弟,当下起身说道:“前事暂且不提,你们且带我去正门,查看你们与那人激斗的地方。”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里有着最大的疑点,那就是为何那人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还不杀了封家兄弟,而是留下他们的性命遁去?料来其中一定有什么未知的变数,要知道变数,当然要在同样的条件下去现场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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