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生怕我溜出去似的拦在我身前：“殿下就在隔壁，公主还请静静等待，稍安勿躁。”说罢向墙上望了一眼。

侍女奉命行事，本仙也不为难她。

退回房后我趴在墙上仔细探听，丝毫没有任何响动。气得我捶墙顿足，一直捶不要紧，本仙发现一块松动的石砖，于是拿着汤勺挖了挖，还真的挖出一块豁口。

眯着眼睛瞧过去，对面的房间布置与此屋相同，屋里有两人正在讲话，声音清晰，想必这就是审王公贵胄的私密审室。这种审室比天牢要更体面些，每屋还配有侍女专门服侍。但说白了还是审犯人的，只是犯人比较尊贵罢了。今儿被本仙这么随意就挖开一个豁口，看来皇上修牢室的银子都不知用在何处了。

应羽和一人站在屋里，不用想能呆在这屋里的一定不是等闲之人。

那人近四十岁，身材魁梧，着一身便服，身旁桌上放着的月白色盔甲十分显眼。

应羽冷言道：“师傅还不打算同我说话吗？”

本仙不用掐算了，定是大将军朝思远无误。瞧这房间安排的，难不成是把我当将军同伙了？没道理啊！凡人天天都琢磨点甚！

朝思远拍桌而起，吓得本仙差点坐地上。

“哼！太子喊我一句师傅可是折煞罪臣了！”

他此时背对着我，我虽看不到表情，听语气也知他怒气快冲冠了。

“师傅！”应羽作揖再拜。

朝思远甩袖不予理会。

偷看的我眼都发酸了朝思远才回了句：“太子之位本就是你的！你何须如此！”

应羽负手而立：“师傅，应羽从未想要太子之位，从前没有，此时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你所做为何？本将有何对不住殿下之处？从小倾心教授你武艺，还想把掌上明珠许配给你！你竟无此报答我！难道就是为了帮皇上除掉他忌惮的忠将？哈哈哈哈......你和他毕竟是父子，我早该有所提防！”

应羽回道：“师傅之恩徒儿永生不会忘记，您也从未有对不住我之处。”

“哼！你明着是拜我为师，实则是皇上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有殿下这么尊贵的眼线罪臣好生荣幸！”

隔着墙我都能感受到朝思明的怒气直逼本仙。

应羽嘴角噙着一丝笑：“不敢当。”

朝思远一拍桌，本仙的小心肝颤了颤。

“皇上和你何时开始计划诱骗我？”

“师傅您冤枉皇上了，皇上虽一直想除掉您，可他从未与我计划过，此事乃徒儿一人所为。若问何时计划，就是几日前皇上把我们封在将军府那刻起。”

可怜的木桌又挨了一掌。

“为何？为何！”

应羽看了眼快被震碎的木桌道：“当日皇上封了将军府想必师傅即可就已知晓了吧，师傅当时作何打算？”

朝思远将头扭向一边：“未做任何打算！”

应羽淡笑：“孟沁有难，我不信师傅会不做任何打算，您恐怕即可就开始和亲信部署应对方案了吧！”应羽重新负手而立：“皇上摆明了也不信我，徒儿有口难辩，思前想后干脆诱你一同起兵谋反。当时无论跟皇上怎么解释我无谋反之心，皇上也是不会信的，我索性不如真的谋反，等谋反成了，我再表明是为诱捕您假意谋反，此时皇上才会信。”

这次桌子真的碎了。

朝思远拍手道：“好一个一箭双雕！”

“比起懦弱的解释，无底线的退让，适时的出击把对方打倒，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你看徒儿什么都没做皇上疑我有谋反之意，徒儿真谋反了，皇上却要立我为太子。”应羽摊手道。

朝思远声音变得低沉：“殿下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你既已谋反，为何不自己做皇上？”

应羽左右踱了两步：“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坐了也坐不稳。”

朝思明坐了下来，忘了桌子已被自己震碎，手往桌上空搭了搭：“你怨恨我？”

应羽道：“徒儿对师父只有感激之情，怨您的是天下黎民百姓，恨您的是跟你征战多年的将士。”

朝思明腾得站了起来：“想给本将按什么罪名尽管来！本将为皇上为百姓征战数年！从未对不起谁！他们怎会怨恨我！”

应羽扯过朝思远的衣袖，朝思远甩开。

应羽眼中蒙上一层水气：“师父这身衣袍穿了数年了，袖子都已经补了好几回，您的衣服大多如此，战功赫赫的将军节俭到让人心疼。我曾给师父做了新衣，却被师傅呵斥的事情师父可曾记得？当时您说好男儿不拘小节，不讲排场，平日里吃穿用当与将士们一样，将士们在战场上才会与你同心杀敌，可师傅的穿戴还不如普通将士。我记得师父的家当都用来封赏士兵和抚恤战场上的伤者了......”

朝思远的肩膀有些颤抖。

应羽接着说道：“可孟沁......”

朝思远悠悠道：“孟沁是我的掌上明珠，谁都不能伤她分毫。”

“孟沁这两年吃穿用甚奢靡，她那屋里的摆设哪样不是珍品。这也还好，可她小小年纪迷上些破石头，天天搜罗，一掷千金、万金！师父您太过纵容她了，纵容得已经超出师父的能力了。”

朝思远仍旧低吟着：“孟沁是我的掌上明珠，她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珍宝。”

“也配得上救命的军饷？”

“不不，我没有......我以为够用的，我也不知战事会绵延那么久，否则我不会拿走军饷......我没想到粮草会不够用......之前拿都好好的，只有这次！应羽......为师害了那些将士，为师......”

“那些将士在饥寒交迫奋战的时候，若知道他们的补给都用来给个贪慕虚荣的小丫头挥霍了，会作何感想？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会有多怨恨您，他们会死不瞑目吧！”我竟见应羽眼中有泪：“师父为了孟沁起了太深的贪念，将军府那片菜地下面埋着不少不属于将军的钱财吧！”

“我只是想给孟沁留些，本将征战沙场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孟沁是我独女，只留她在世上我不放心！我怕她没有依靠......应羽，为师真的不知道会害死那么多将士!”

朝思远转过身子，我终于看到他的面容，尽是泪。

我觉得好像有谁掐着我脖子似的呼吸难受，我想到孟沁那黄花梨屏风，小叶紫檀寝床，上好的茶......那片绿油油的菜地和那些枉死的将士。

应羽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我此次是诱你被捕，同时也是想帮自己洗清嫌疑。在这皇宫想□□，没人手里是干净的，可底线还是要有！”

不知为何，应羽此刻让我觉得好陌生，虽然他说的都对。

应羽不是善茬，他做事狠辣这我早就知道，可此番下来我还是觉得他有些可怕！

朝思远低头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他人无关，尤其是孟沁！你若还认为师，就一定要保孟沁一条性命！剩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应羽沉默良久：“师父虽有显赫功绩，可这功绩不能抵了人命！此事也是全您一人能所为，该罚之人要一起罚。但是我会说服皇上留师父一条命，并且娶孟沁为妻，也算了结我们师徒之情。可师傅要答应我两件事。一件是说服你的旧部归顺我，而且要真心归顺我。另一件是师父要去亶爰山中住着，我派专人看守，您此生不得出山。”

朝思远仰头大笑：“我真的是教了个好徒儿！”

本仙僵直在那小小墙洞后，样子应该很像偷看宫女更衣的小宦官。

我想我是不用跟应羽告别了，他应该不需要我多此一举的告别。虽然朝思远罪有应得，可应羽的这做法也说明他更不是个好惹的主！表面上他替皇上铲除了心头大患的同时也替朝廷拔除一枚贪腐的毒瘤，实则他也不留痕迹的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增加了自己的势力，最后还不忘留个孟沁当作人质，让朝思远为了孟沁也不敢再生出什么事非。

我果然小瞧了应羽，若是凡人，我此刻本应躲在墙后瑟瑟发抖，可本仙不是凡人，本仙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凡人的生老命死，爱恨情仇跟本仙没半毛关系。

本仙此刻瞄两眼无非是好奇，以后回东灵山好将此事跟师兄、师姐们讲讲吹牛。本仙才不把这放心上！

应羽的眼睛朝墙上看过来：“玉簪，偷看得可尽兴？”

在同本仙讲？本仙曝露了？

“皇......兄......你看到我了？”本仙现在真的是瑟瑟发抖了，难道这回仙界的路又要波上一折？景尘你在哪，我们现在就就去见玉帝好吗！我皇兄比玉帝他老人家可恐怖多了！

应羽挑眉道：“皇妹，你把墙洞挖得跟狗洞一样大，皇兄想不看见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