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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暠江湖录》第七章 状元听雨歌楼上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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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惭英勒住马头,向南眺望。

南边是大暠三都之一的留都承天。

“少主,前面就是承天了,”封不贵策马到吕惭英身边,“五堂七派的人已经等了我们数日,我们是不是先去和他们会面?”

“不用,让他们继续等着吧。”吕惭英驱马奔进承天城的白泽门,“承天城的瓦肆勾栏,闻名天下,现在不去好好享受玩乐,等见了那群迂腐无趣之人,就脱不开身了。如果你怕开罪了他们,就先去跟他们见面吧,就说我在路上碰到了些麻烦,耽误了行程。”

封不贵苦笑一声,策马跟在吕惭英马后,然后与他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奔去。他知道吕惭英的玩性很重,在没有玩尽兴之前,恐怕都不会理会五堂七派的人。因此为了顾及五堂七派的颜面,他必须前去跟他们见个面。

但封不贵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吕惭英足足在承天城里玩了三天三夜,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去跟五堂七派的人会面。

但封不贵更没想到的是,让吕惭英来与五堂七派的众人见面的,还是一个艺妓。

艺妓是承天的特色,就好像终年无风是应天的特色一样。放眼天下,只有应天终年无风,只有承天的艺妓永远只卖艺不卖身。

承天是大暠的留都,始建于高祖十年。当年高祖南巡,驾临宛城。宛城就是现在的承天。那时候宛城有一位极善歌舞琴艺的名妓。名妓名为端小楠,是大暠朝唯一一个被史官载入史册的艺妓。她以一曲落红泪,一首红颜歌,一支凤仙舞,让高祖三月不理朝政。

于是高祖把宛城改为承天,兴建宫殿三千,与应天南北呼应,取的是应天承命的意思。

《大暠书?高祖本纪》记载:“十年秋,高祖幸宛城,乐而忘返,乃改宛城为承天。至二十四年八月十四,高祖驾崩于承天极乐宫,其间一十四年,帝未曾离承天一步,而天下亦太平无事。”

吕惭英对这段历史很感兴趣,端小楠区区一个艺妓,她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一个开国之君如此着迷?吕惭英不知道,整个大暠也不会有人知道,因为当年的事,只有当年的人才会真正知道其中的原委曲折。

不过虽然当年的端小楠已不复可见,但她的落红泪,红颜歌和凤仙舞还是流传了下来。而且分别流传给了现在的承天三大名妓。

现在的承天三大名妓远不如当年的端小楠,毕竟端小楠集琴艺歌舞三绝于一身,三大名妓却要合起来才能凑齐这三绝。

而三绝当中,歌绝为最。

三绝中的红颜歌,当世只有段钰钰一人能唱,仅凭这一点,她就可以位列承天三大名妓之首。

吕惭英这次来承天最想做的,就是听段钰钰唱一回红颜歌。

可是段钰钰轻易不会开口唱歌,她愿意唱时,歌楼下没有一个人也会唱,不愿意唱时,你就算用刀架在她的脖颈上,她也不会唱一句。

而且段钰钰只在她的歌楼里唱,其它的地方就是皇帝降旨让她去唱,她宁愿抗旨,也决不会去唱半句。

这些吕惭英都知道,他虽然喜好玩乐,但每次做事,事先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因此他一进白泽门,就直奔段钰钰的歌楼而去。

可吕惭英没想到的是,要进段钰钰的歌楼,居然还要提前预订好席位!

虽然段钰钰的红颜歌妙绝天下,可大哥大姐们,天知道她哪天会唱这个歌啊!你们这样死等真的好吗?

吕惭英很是无奈,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预订吧,现在预订,三天后的晚上就可以进去了。吕惭英人生第一次尝到了等待的滋味,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要等人的一天。

等待总是漫长和无聊的,对吕惭英来说更是如此。

吕惭英决定去承天城里逛一逛,虽然这样会有碰上五堂七派中人的风险,但等待所产生的痛苦,实在让他别无选择。

承天城虽然是三都之一,但其实可去的地方并不多,因为承天三分之一的地界都是皇家宫殿,对于一般人来说,那里是永远的禁地。

吕惭英把马寄存在离歌楼一里远的马厩里,骑马毕竟太招摇了,而且承天的人口繁多,大小街道都是“人如潮水马如龙”,走路比起骑马,实际上更加方便。

虽然暂时听不了段钰钰的红颜歌,但吕惭英也没想着去见识其余的两绝,因为他觉得如果不先听一回红颜歌,那其余的落红泪和凤仙舞也不必听,不必看了。

所以吕惭英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承天的街道都铺着青灰色的地砖。这种地砖是用一种特殊的粘土烧制而成,具有渗水的功能。承天地处南方,湿热多雨,如果没有这些可以渗水的地砖,承天一年中将会有大半的时间充斥着混浊的积水。

天色忽然凝重了许多,淅沥的小雨徐徐地从灰蒙的天幕里落下。

吕惭英顶着雨,踏着青灰色的地砖,继续走着。

他看到无数的雨滴渗入地砖,在地砖下连成了一大片流动的脉络。

没过多久,雨停住了,地砖下的流动的脉络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吕惭英走进路边的一间酒馆,要了一瓶上好的秋露白和几样下酒的小菜。

吕惭英是个奇怪的人,有雨时在街上乱走,不找地方避雨,雨停了,反而找了个酒馆,喝起了闷酒。

几杯酒下肚,吕惭英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他的酒量不怎么好,但他却特别喜欢喝酒。所以他每回喝酒,必定都会大醉。他其实也喜欢喝醉的感觉,因为喝醉之后,平时不敢做的事,都可以做,不敢说的话,都可以说,事后不管自己是有意无意的伤害了别人,把责任都推给那该死的酒就行了。

于是吕惭英喝醉了,但他喝醉之后不会睡觉,只会满大街地乱走。

醉眼朦胧中,吕惭英把承天城走了个遍。他发现承天城是一个循环的圆形,从一个地方出发,以为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其实是离得越来越近。

承天城好像是一切的开始,同时又是一切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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