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盛瞪大了眼，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无论是烧化或者切除，却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情景。一大块坚冰，一个呼吸间就化成了水。再看这个叔叔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难道这对他来说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

“嗯……已经弄好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云川看了一下彻底解封的管线，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问道。

李叔还有一众路人这才反应过来，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和议论。

“他是谁啊？”“怎么从来没看到过？”“莫非他是很厉害修者？”

“这冰是怎么化的？好神奇！”“妈妈妈妈，那个人好厉害！”

诸如此类的话语从云川融化那块冰开始就再没停过，面对人们炽烈的眼神，他一个三十岁的汉子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怯意。

群众们越靠越近，云川运转起灵力就打算遁逃，却被一只手拽了拽。扭头看去才发现是柳言盛，只见这小娃娃使了一个眼色就跑进了李叔的店里。

云川足下生风，几个闪身也溜进了李叔的店里。

又过了一会李叔才进店，这极寒的天竟让他出了一头晶莹的汗珠子。拍了拍大衣上的雪，挂到衣帽架上，又喘了几口粗气，老人这才缓过来，摘下帽子，头发也似屋外的雪那样白。

“小伙子，真是谢谢你了。”老人真诚地向云川道谢，“若不是你，今天可就耽误开店了。”

“为了感谢你，今天免费给你做一杯店里最好的饮品！”李老头笑着说，脸上的皱纹刻画出一张和蔼的脸。

云川连忙站起来，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本就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也是劳，一杯饮料而已，你也不需要放在心上，太客气就不好了。”李爷爷说道。

“是啊叔叔，你是举手之劳可帮了我们大忙，就坐这里吧！”柳言盛不过十岁左右却像个小大人似的。

推辞一番无用后，云川索性在坐了下来

云川观察了一下这家店的陈设——打从门里进来两侧各有一个柜子，其中一个上面放着一个老式的鸣玉，另一个柜子上则放了一个人型的小雕塑。对着门一张长桌子后面就是吧台，围绕着吧台也有几张椅子，坐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吧台里的情况。

隔着一个立式的大橱子又有几副桌椅，橱子上放着一些照片，云川看的出来，那些照片上的人都是军人，其中还有一张是一群人讨伐一只大邪鬼，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拍下来的。上面的这些照片都很陈旧了，就像这位老人一样历经了时间的冲刷。

“老先生，这些照片都是……”云川看着这些照片不由得有些感触。

李老头擦了擦手里的杯子说：“你也别老先生这样喊我，我叫李树青，委屈你喊我一声李叔。小伙子你叫什么？”

“晚辈云川。”

“好名字，那我就唤你小云没问题吧？”

“李叔随意就好。”

“这孩子叫柳言盛，他的父母双亲都在前线……回不来了。”李树青看着橱柜里整整齐齐的照片，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伤感。柳言盛也一下沉默了，没有先前那么活泼的样子了。

“这些都是这孩子的母亲拍的，是一位战地记者呢，可惜……哎。”

云川又凑近了一点，任何一个在与邪鬼对抗的战场上待过的人都一定会对这些图片有所感触。

“夔龙部，灰牙小队……正开一四二四年四月二十三日。五年前啊。”云川看着一张出征前的合照，轻声念出自己发现的信息。

上面一共有三十个人，有男有女，在他们脸上看不到多少对死亡的恐惧，却也没有刚上战场时的那一份幼稚，都是老兵了。

“云叔叔，您知道夔龙部？”柳言盛听到云川说的话，眼珠子一下瞪圆了。

云川点了点头，似是在缅怀，他缓缓开口道：“三大修者部署中，夔龙部负责防守，无论战局有多艰险他们要做的就是顶住敌人的攻势。”

“这是你父亲母亲？”云川指着画面上的一对男女，他们的眉眼和面前这个小男孩有几分相似。

“嗯。”柳言盛重重点了下头，从这个孩子的眼里可以看到深深的想念。

“他们是英雄，我听说过夔龙部很多的事迹，每一个都是伟大的战士。”云川摸了摸柳言盛的脑袋，“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但他们的血肉灵魂仍旧在守护着，就像真正的夔龙那样。”

自己是怎么了？云川对自己多说这么多话感到有些意外，他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李树青拿了一杯饮料过来，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打转，像是红柿，又像是初生的朝阳。老人说：“这杯‘晓日’是我们这店里的招牌，你尝尝吧。”

“晓日……”云川低声呢喃，“晓日之战？”

“叔叔你知道？”柳言盛问，表情变得有些悲伤，“爸爸妈妈就是在那场战役中离世的……”

少年悄悄对着云川说：“李爷爷的儿子和我爸妈是战友，也……”

云川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纵使在战场上已经见惯了生死他也不禁感到一阵悲痛。那一场名为晓日的战役奠定了人类的胜局。

也付出了无比巨大的代价。

云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红色的饮料，入口是一阵激烈的酸，却不刺鼻也不苦涩。紧接着是暖暖的甜意，一直从口中暖到肠胃。

难得喝到这么可口又极富层次感的饮料，云川一口饮尽。

恍惚间，他看到了许多——有战友倒下的身躯，有敌人疯狂的吼叫……一切的最后，是一把刀和一地热血。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落。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又有多久自己沉浸在酒精带来的迷乱中不敢面对这份记忆？

云川猛地起身，太失态了，他快要忍不住哭出声。

夺门而出，窗外的雪不觉已经下大了，冷冷的雪花拍打在云川脸上，像是要把他心里的伤疤用力揭开。

没有心思运转灵力，这异常寒冷的春风死死咬着他的血肉，刺痛他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