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边晃悠的那几个，看上去可不像是你们冥界的人啊。”从冰冷湿滑，被积雪覆盖了一半的海边岩石后方探出头去，陆凡看到前方两百米处游荡巡逻的黑衣天使。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可能，他很难想象那些家伙也能被划分到“天使”的族群里。他原本以为所有的天使都像是凡提斯那样，伟岸高大，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正大光明天下第一”的闪耀金光，穿着让人恨不得凿下来一块到黑市上去卖的黄金铠甲，先不论出手要做的是什么事情，起码看上去第一眼给人的印象都是正气凛然的样子才对。

然而出现在他视野里的这几位却和以往他印象中的天使大不相同，他们身上没有刺瞎人眼的黄金铠甲，所有人都包裹在深灰色的兜帽长袍之下，他们背后的双翼也并不散发白光，而是呈现出如同枯死枝条般的烟雾状，在他们的背后散逸着，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让人不安的诡异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死神。

“我听说过这些人。”江澜澜从陆凡边上探出头来，眯起眼睛向前望去，“天堂的特殊刺杀部队，直接隶属于三人议会，在那之前直接隶属于高阶天堂的最高议会长——达蒙。”

“也就是所谓的特种部队吧？”陆凡会意地点点头，“要是硬干的话，咱们会吃亏的吧？这些家伙看上去不好惹。”

“管他什么部队呢，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他们不属于这里。亲王阁下，他们还在包围着波塞冬，我们的人正在要塞里挨饿，我们上吧，给这些长毛混蛋一点教训看看。”阿列克谢挥舞着拳头，主动请缨。

“这里也不是你们的地盘。”陆凡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冥界的人一些事情，“这里是地球，不是你们的世界。”

“你想说这里是人类的地盘？”阿列克谢反唇相讥：“等你们能在这里活下来再说吧。”

“我就是人类啊。”陆凡向他示意着，“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就在这里。”

“要是所有人类都有史莱姆一样的自愈能力的话，高阶天堂早就完蛋了。”江澜澜加入了他们的讨论，陆凡知道江大佬并没有站队的意思，她只是在实话实说，“另外，你的提议被我驳回了，阿列克谢。”

江澜澜转向巨人哨兵，“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要怎么干，波塞冬附近的水域里，肯定还有一群梅尔维尔鲸吧？”

“体长二十米的凶猛畜生。”阿列克谢兴奋地捏着拳头，“肯定能狠狠收拾这群天堂菜鸟！”

“要是那些家伙真的是菜鸟的话就好了。”江澜澜摇头时的表情带着对对方智力的嘲讽，“我不知道高阶天堂的暗杀小队战斗力怎么样，说不定他们强得一塌糊涂，说不定他们只擅长暗杀却在正面作战方面表现糟糕，都有可能。但是我见识过他们的头头，那个女人的实力表现，她可以用一把巴掌大的小匕首将你心爱的梅尔维尔鲸切割成方便在市场上贩卖的小块，要是按你的方法的话，我们的盟友最后都只会变成生鱼片而已。而我们的结局甚至要更糟糕一点，比如说不断复活又不断被切成小块的生鱼片。”

陆凡打了个哆嗦。

“抱歉亲王阁下，是我太愚钝了。”阿列克谢低下头。

“那样的话还有什么好主意吗？咱们的目的是进到要塞里面吧？从水下面走怎么样？既然是在海里的要塞，那么肯定是有海底出入口的是吧？”陆凡说。

“波塞冬只有一个正式的出入口，设计在要塞的顶部，距离潮汐海平面十五米远的地方，从那里进去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但是在要塞的下方还有其它的通道，比如下水道口和垃圾投放口。”

“我们要从垃圾通道里进去吗？”陆凡挠挠头，想象了一下自己头发里插着鱼骨头，脸上沾着烂菜叶时的模样。

“或者你可以试试下水道，不过等出来的时候恐怕你得洗个澡才行。”江澜澜适时地打趣道。

“脏乱一点到不是关键。”阿列克谢看着远处游荡的巡逻队，眉头皱起，“我担心的是事情不会像我们想的那样顺利。”

“这话怎么说？”陆凡问道。

“波塞冬是冥界安置在人间界最坚固的要塞，也是现存的最后一座要塞，要塞内部有可以直接通往高阶天堂位面的时空虫洞，以及给冥界长城供能的最后装置。它既是冥界的盾，也是冥界的枪。只要波塞冬一天没有被攻陷，冥界就依旧有反击到高阶天堂本土的资本，对于高阶天堂来说，波塞冬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就是说，高阶天堂没有理由不重视波塞冬的攻陷，甚至现在整个高阶天堂的军队都在等待波塞冬陷落的消息也不奇怪。他们肯定事前已经仔细调查过波塞冬的结构和防御工事，垃圾通道和下水道这种显而易见的可以用于进攻的通路他们没理由会注意不到。”江澜澜说。

“如果我是高阶天堂的指挥官，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试试让士兵钻下水道进堡垒，毕竟脏兮兮一点又不会没了命，再说脏兮兮的又不是我。”她耸着肩膀说道。

“但是现在这座堡垒依旧没有被攻下的迹象。”陆凡从未系统的学习过军事战法，他有点跟不上这两人思维的脚步，但是慢慢地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说明堡垒内部肯定也对这些通路进行了处理，说不定下水道已经被倒塌的石块堵住了。”

“真难想象没了下水道的堡垒内部该是什么模样。”江澜澜撇着嘴。

“在万世战争中，冥界的士兵们曾经用袋子把排泄物包起来丢到墙角。”阿列克谢一本正经。

“……”陆凡想象了一下堆积了几百袋天然农家肥的墙角，忍不住有一丝呕意。

“所以说水下这条路也被否决了。”江澜澜取出望远镜，朝着远处海面以及海面下的巨大阴影望去，“硬闯不行，也没办偷偷溜进去，难不成我们要大摇大摆地从那些天使之间穿过去，麻烦他们让一让？”

“那大佬你可得记得表现得有礼貌一点儿，最好再递上两条中华烟。”陆凡揶揄到。

江澜澜没搭理陆凡，她腰上的对讲机亮起了绿灯，“呼叫极光……呼叫极光！这里是军刀。”

“你好军刀。”江澜澜拿起对讲机，“我还以为你们失联了呢，之前好几次我呼叫你们都没有得到回应。”

“我们之前有点忙……”军刀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促，像是讲话的同时在进行剧烈的奔跑，对讲机中还传来雷鸣般的隆隆声，那声音并不清晰，经过电流处理之后更是十分粗糙而模糊，但是却总让陆凡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江澜澜疑惑地抬起头，和陆凡对视了一眼，然后向对讲机内部问道：“军刀，请报告你们的位……”

“老大！”

对讲机内传来不属于军刀的惊呼声，随后是一片混乱和嘈杂的声响，伴随着枪械的咆哮以及沉闷的打击声，那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数十吨的铁锤砸在地上。声音时断时续，杂乱无比，陆凡可以想象到在对讲机的另一边必然也是一团混乱的状况。

“呼叫极光！呼叫极光！”再次有人说话的时候，发声的对象已经换了一个人，“收到请回复！情况紧急！情况紧急！”

“发生了什么？”江澜澜以压低的声音询问，“请报告你们的位置。”

“我们正向你们的方位赶去！”对方大呼道，“大图书馆在格陵兰上空发射了无人机，我们接受到了定位装置，正从西南方向朝你们赶去！距离大约三百米！死亡天使也和我们在一起，情况紧急！我们遭到了袭击！”

“遭到了谁的袭击？”江澜澜立刻看向西南，然而暴风雪依旧持续着，厚重的雪花阻隔了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对方的处境显然十分危急，以至于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体力来详细说明状况，“不是天使……是个大家伙！就跟在我们后面！我们的速度很快，预计五分钟之内就将到达，请援护我们！务必小心！”

随后对方便关闭了通讯，似乎是开始全力逃命了。

“要命了，这可怎么办？”陆凡双手扶头，体验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焦头烂额的感觉。

“现在再树起更多的敌人绝对是不明智的。”江澜澜在这种情况下却是表现出了应有的理智。“要是就这样跳出去和跟着军刀他们的家伙打架的话，我们等同于是两面受敌，自寻死路。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追着他们的应该就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巨人了。”

“我们暂时观望吧。”她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发狠似的咬紧了牙齿，说道。

“江大佬……”陆凡看着她，“你是想要放弃军刀和鸢他们吗？”

“……”他的质疑再次让江澜澜陷入了沉默，陆凡知道她做出的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们会尝试着找机会。”她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救他们出来，如果没有……”

她再次不说话了。

“好吧……”陆凡知道说出这句话对于江澜澜来说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但是她是队长，她必须对整个小队以及任务负责。

“没事儿，放松点儿吧。”陆凡拍了拍江澜澜的肩膀，“说不定到时候那个大家伙就会和前面的翅膀混蛋打成一团，然后咱们就能顺顺利利地把鸢他们救出来，顺便还能哈哈大笑着嘲讽他们一波。”

“但愿吧。”江澜澜疲惫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阿列克谢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插不进两人的对话，他的视线一直看着西南方……或者说一直竖起耳朵听着西南方的声音，不是一般的倾听，巨人的敏锐感官使得他可以通过脚下冰层微弱的震动感知到百米之外生物的靠近，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亲王阁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是个大家伙！”

“别轻举妄动。”江澜澜从背上抽出了mp5冲锋枪和唐刀，“躲起来，军刀他们不是白痴，他们知道这里已经被高阶天堂包围，肯定也会想办法将那只怪物引到天使那边去的。”

“但愿天使们的第一反应是被怪物吓得尿裤子，而不是用什么魔法飞弹把他们一起轰成渣吧。”陆凡掏出黑星手枪，这把枪还是江澜澜最初给他的那把，但是已经经过了开发部的改良，那群穿着白大褂，带着护目镜，满脸都是刚刚实验过的单人手炮炸出来的黑烟的技术宅先是嘲笑了一下他2018年了还用这种老古董，然后带着炫耀自己技术的目的将这把黑星改造成了完全不亚于单人手炮的超级枪械。

“稍微过火了点，记得双手持枪。”陆凡还记得那个技术员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将自己宝贝的黑星手枪从桌子上滑过来时候说的话。

在那之后陆凡还没有尝试过用这把新改造的武器开枪，毕竟开发部的名声在大图书馆里比疯子好不了多少，他至少有五成把握自己在扣下扳机之后会被卡在枪膛里的贫铀压缩子弹炸飞上半身。

“来了。”

暴风雪中的脚步声逐渐变得可以直接听见，一声又一声，仿佛沉重的铁锤敲在三人的胸口，从他们依旧无法穿过暴风雪看到对方这一点，可以判断对方起码和他们还有五十米上下的距离，然而即便是在这种距离上，他们以及能感觉到脚下的冰层随着对方的脚步微微震动。

“喂，那怪物有多大？”江澜澜保持着向前盯着的注意力，凑到陆凡耳边轻声问道。之前她在坠入冰海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从未见过巨人真正的模样，只是听陆凡提起过。

“七八米高吧。”陆凡努力回忆起最初看到的那幅画面，令人震撼的巨怪在海边用船锚捕杀鲸鱼，“浑身上下都覆盖着毛发，四肢很粗，很强壮，十分强壮。比变身之后的冥界巨人还要壮硕，是个大块头。”

“这个世界的生命体没有比巨人更强壮的。”阿列克谢反驳陆凡，然而他同样被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震慑，双眼动也不敢动地朝前盯着。

陆凡没有回应。

……